绘卷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就是小模考。
　　徐清澈一早就来堵人，哭着求陆识京给他划点重点。

　　“现在划也来不及了”陆识京盛了碗粥给他。

　　“叔叔阿姨都走了吧？”徐清澈接过粥先是问了句，得到陆识京的肯定后顺手捡了个包子塞嘴里，开始表演边吃边哭，“救救我吧陆哥，我记两个数说不定还能蒙对呢。”

　　楚瑾推门进来就听徐清澈哀嚎，放下包，懒洋洋地坐下来:“一大早吵得人脑袋疼。”他闭着眼，打了个哈欠，问：“吃什么？”

　　“我妈早上熬的红豆粥。”陆识京拿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楚瑾眼都没睁开，正要说那我不喝，陆识京已经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知道你不喝，给你温了奶。”

　　楚瑾很满意，睁眼想赏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结果对上徐清澈的大脸。
　　“？”他无语了，“徐清澈你有病吗？”

　　徐清澈神情幽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哀叹一声：“我倒宁愿有病。”

　　“他又犯什么神经？”楚瑾扭头问陆识京。

　　陆识京坐在他旁边，夹了个包子，熟练地掏起包子馅儿：“小模考找我划重点呢。”他说完指指沙发上放着的包，对徐清澈说道，“我有习题集，你去翻翻看吧。”

　　“现在看也来不及了。”楚瑾伸碗接过陆识京掏干净的包子皮，“早干嘛去了。”

　　徐清澈喜滋滋去翻包，一边翻一边打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是学习这块料。我但凡有你俩一半的天赋，我爸那都得烧香去了。”

　　楚瑾咬了口包子，听到他这话，难得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没什么天赋，只是比你努力一点，刷了很多题，总结出来的东西。”
　　徐清澈嗯嗯啊啊应付了几声，心思全在刚翻开的习题册上，完全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楚瑾憋气，觉得这狗东西简直救不活，于是恶狠狠对旁边的人说道：“陆识京别给这废物东西看了，让他死吧。”
　　“好。”陆识京闷声笑着，领了命就要去夺册子。

　　徐清澈把救命道具紧紧护在胸口，大声央求：“我是废物我是废物，让我再看看。”

　　小模考主要还是为了让大家快速进入学习状态，题量很少，用一天就考完了。既不占用过多时间，也能让学生迅速进入状态。

　　“早知道这样，我早上何必去陆哥家装孙子。”晚上在食堂吃饭时，徐清澈悔不当初。
　　“你还蹭了顿早饭，也不亏。”祁期埋首干饭的空隙，说了一句。

　　楚瑾想起来就生气：“你下次别来了，陆识京他们家不让废物进。”
　　陆识京一边附和他一边说没事就当我养了个不肖孙。

　　徐清澈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这俩人集火，忙扯了个别的话题。

　　楚瑾哼了一声，听他和祁期瞎掰扯，低头喝了一口汤。

　　不远处传来一阵骂声。
　　晚上用饭时的食堂本来就噪杂吵闹，这点骂声根本没人在意，很快又被更乱的声音盖了过去。

　　楚瑾眯了眯眼，视线转到了骂声传来的那处。

　　隔着几条过道的地方，确实有两人在吵架。
　　虽然说吵，也只有一个人在破口大骂，另一个低着头也不说话。

　　说话的女生一副社会气打扮，瞪大的眼里充满戾气，勾得飞起的眼线显得她整个人蛮横又傲慢。反观另一个女生，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头发低低扎起，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上什么表情。

　　楚瑾认出来这个女生就是补习班那个女生。

　　那位社会气的女生骂了一会儿就被旁边劝架的同伴拉走了。
　　剩下女生自己，等人散了，蹲下身捡起摔落在周围的餐具，朝洗手池方向走了。

　　“看什么呢？”陆识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吃完了吗，差不多该回去了。”
　　“嗯。”楚瑾收回视线，把自己的餐具摞在陆识京的上面，两手空空跟他们去了另一头的洗手池。

　　晚自习下课已经是将晚上近十点了。

　　祁期住校生，跟他们道别后就回宿舍了，剩下他们仨拎着包往校门口走。

　　“真累啊。”徐清澈边走边抻了抻腰。
　　“你不学习累什么？”楚瑾没什么精神地跟在后面。三个人就他没拎包，却还是一副累极困极的模样。
　　“我坐着累啊，真坐不住这晚自习了。”徐清澈苦恼道，“我说不上我爸还不让，说考个专科也行，回头接手公司好管理。”

　　“瞧瞧，以后还得指望清澈哥呢。”陆识京揽着楚瑾，笑得散漫。
　　“徐哥威风。”楚瑾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徐清澈没脸没皮，管他们好话赖话，一律照收不误：“好好好，以后来兄弟公司，让你们当副总。”

　　他们放得晚，校门口的小吃摊就收得晚，全靠这个点赚钱。
　　楚瑾正好饿了，看见有个卖烤肠的小推车，指了指，对徐清澈说道：“大老板请我们吃烤肠。”
　　“吃！管够。”徐清澈大手一挥，问陆识京，“陆哥吃吗？”

　　“徐老板请客为什么不吃？”陆识京想喊祁期下来一起，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心想应该是落教室了。他和楚瑾说了声，便回去取手机了。

　　徐清澈付完钱从人堆里挤出来，发现少了个人，问道：“陆哥呢？”
　　“找手机去了。”楚瑾帮陆识京拎着包。这包沉得要死，他暗骂陆识京背着砖头上学，全然忘记里面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他拎了一会儿就不想拎了，正要找个借口扔给徐清澈，就瞧见吃饭时那俩吵架的女生。

　　眼线乱飞的社会女生笑嘻嘻地搂着恨不得缩成鹌鹑的女生从校门走了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俩好姐妹。
　　校门口一片混乱，很少有人注意到两人出了校门后直奔外面的小路。

　　楚瑾一直等两人身影没入黑暗才收回视线。他看了眼时间，心想陆识京应该到教室了，给他发了个实时定位后掂了掂手里的“砖头”，准备跟上去看看。
　　“你继续等，我去那边看看。”他朝徐清澈指了个方向，拎着“砖头”跟了上去。

　　“哦哦好。”徐清澈开了把游戏，只顾着操纵屏幕上的小人，也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等陆识京拿手机回来，他已经结束了一把，正吃着烤肠左右观望。

　　“小瑾给我发了个定位，他去哪了？”没等徐清澈说话，陆识京先问道。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徐清澈也是疑惑。
　　陆识京低头扒拉着定位看，地图上没给楚瑾的位置标名字。陆识京放大比了一下路线，像是小路尽头鲜少有人经过的那条小胡同。

　　他没事去那干嘛？

　　陆识京觉得不对劲，正要拨了电话问，楚瑾先打来了。

　　他刚要问人在哪，那头就传来楚瑾急切的声音：
　　“陆识京快来。”
　　接着又传来一句骂声。

　　“出什么事了？”陆识京着急道。
　　那头传来一阵风声后，没了动静。
　　听起来像手机飞出去了。

　　另一边，楚瑾刚拐进小胡同，迎面就撞上了施暴现场。

　　对面一共四个人，三女一男，都是街溜子打扮。男的是个小平头，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着烟看另外三个女生揍人。

　　楚瑾过来时，一个染了黄毛的女生正揪着女生的校服领子扇她巴掌。
　　女生也不吭声也不反抗，头发乱糟糟的，在昏暗的小灯下依稀可见额头上磕出来的血印，看样子在他进来之前还有人拽着她头发往墙上撞了。

　　没等几个人开口发问，楚瑾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几个人慌了神，小平头扔了烟就要来抢手机。

　　楚瑾连忙打电话叫人。

　　“陆识京快来——”楚瑾话还没说完，小平头已经走上前来一脚踹在了肚子上。他躲闪不急，忍着痛将包一甩，狠砸向小平头。
　　那包确实重，砸得小平头骂了句娘。

　　楚瑾赶忙继续说道：“胡t……”同还没来得及说，小平头便拽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按在了地上，手机顺势摔了出去。

　　“草。”小平头往旁边吐了口唾沫，另一只空着的手扯他头发，“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楚瑾被扯得微微仰头。他受不住痛，眼尾红了一片，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怯懦。
　　小平头借着灯光看清他的样子，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哟，小玩意长得还挺漂亮。”他伸手去搓楚瑾的眼尾，扭头对其他三个女生说;“你们继续，我玩玩。”

　　楚瑾紧皱着眉，想躲开小平头的手，头发却被更用力地往下拽。
　　“唔。”他痛得哼了一声，被迫把头仰得更高。

　　“疼？”小平头扯了个笑，神色异常兴奋。
　　他手移到楚瑾唇边，用力揉搓。

　　楚瑾牙紧紧绷着。
　　嘴唇湿的时候没感觉，一旦干了就算轻轻揉搓都会有痛感，更何况小平头根本没收着力，恨不得要给他唇搓烂了。
　　他想骂人，但不敢开口。他怕一张嘴，小平头的手会伸进来。
　　要是那样他一定会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楚瑾觉得一阵刺痛，想来应该嘴唇被搓出血了。
　　小平头却没住手，反而用力捏他出血的地方，手指沾着血，在他脸上点了点。

　　“真漂亮啊。”小平头舔了舔嘴唇，脸上有变态狠戾的欲望在浮动，“不如在这里把你上了？”

　　“你想上谁？”一道冷得近乎凝成冰锥的声音刺了过来。

　　小平头不耐烦地抬起头。

　　陆识京沉着脸垂眸看着两人。
　　他眼睛细长，平常一副笑模样温和亲切，冷下来之后才会发现，他眼白占比少，不笑着看人时，有种阴测测的感觉，仿佛黑洞般，让人不寒而栗，平白生出一股未知的恐惧。

　　小平头松开楚瑾，站了起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你爹。”陆识京不由分说，趁人没反应过来，上去就给他脸上来了一拳。

　　小平头被打蒙了，反应过来正要反击，就听胡同口有脚步声，紧接着是手电筒刺目的光照了进来。
　　他下意识闭了眼，就感觉腹部又被揍了一拳。
　　他被揍得一踉跄。

　　他妈的……
　　小平头握拳，正要打回去，学校的保安队已经走到跟前了。

　　“干什么呢？！”

　　保安队长是个退伍的中年大叔，是校长的老舅子，平常就是守大门的，头一次碰到这种事。
　　他用手电扫了扫，认出楚瑾和陆识京是光荣榜上那俩，再看看剩下那几个染个小黄毛小绿毛的，瞬间明白这是几个社会小青年欺负趁着晚上来学校逮好孩子欺负呢。

　　“哎哟，这孩子，没事吧？”本着校长老舅子的身份，他对楚瑾表达了关心，又指挥手下的年轻小保安，把这几个社会小伙报警送走，并嘱咐人说严重点。
　　欺负自家孩子算怎么回事。

　　小保安把人清理走，在角落里捡到了缩成一团的女生。
　　女生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嘴角还在淌血，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她精神看起来还挺好。

　　“哎哟，这孩子。”保安大叔看得心惊，真情实意地关心了一下，交给小保安让联系家长。

　　小保安护着女生往外走，经过楚瑾身边时，女生小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家，陆识京想带楚瑾进去处理一下，楚瑾怕阿姨担心不肯进去。
　　陆识京只好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进去取了药出来。

　　陆识京拿了酒精给他嘴唇消毒，楚瑾疼得一直往后仰头。
　　“知道疼下次就别那么莽撞。”陆识京动作放轻了些。

　　楚瑾撇着嘴说话，尽量不扯到伤口：“我没想到那么多人。”

　　“就算只有一个人你也打不过。”陆识京垂下眼，换了根棉签。

　　“什么话！”楚瑾不乐意听，瞪圆了眼睛要骂他小瞧自己。
　　陆识京挤了点软膏在棉签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楚瑾觉得他上药时突然凑得很近。
　　他突然熄了火，后知后觉意识到陆识京眼底假模假样的笑意没了。

　　陆识京比楚瑾高半个头，他微微弯腰，垂眸视线落在楚瑾的唇边。
　　他凑得太近了，楚瑾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脖颈，一下一下的像是轻柔地抚摸。

　　楚瑾向下瞥了一眼。

　　陆识京的眼睛被睫毛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大半，只能依稀看见他下眼睑处微微隆起的小卧蚕。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陆识京眼睫轻颤，抬了抬眼。
　　犹如火燎般，楚瑾极快地收回视线。

　　软膏给唇上带来的凉意盖住了撕扯的灼烧感，楚瑾却觉得这热意只是从唇上移到了耳尖。

　　“你以后想干这些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我？”陆识京慢慢直起身，手指若即若离地碰了碰他的嘴角。注意到他耳朵红了，伸手要去摸，“耳朵也受伤了？”

　　“没有。”楚瑾往后一躲，没让他碰到。

　　太奇怪了。

　　楚瑾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干脆扔下一句知道了，逃也似地回家了。
　　陆识京手还停在半空，他人已经把门都关好了。

　　陆识京:“……”我是什么恶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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