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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义绝
风清穆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紫霞楼。只是她一进楼里便遇上了殷霞娘。
殷霞娘原名殷十三娘，祖辈都是乐籍出身，又协理南州乐营多年，后来城内置了紫霞楼，便都唤她霞娘。
“风老板怎么来了？可是前几日的妆粉出了差错？”霞娘看人的眼光毒辣，特别是喜欢目不转睛地盯在别人身上打转。
风清穆每次应付她都觉得吃力极了。
“霞娘，我来找阿蛮。上次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好像丢了一只镯子，我思来想去应该是同阿蛮聊天的时候顺手放桌上了。”
“这样啊。”殷霞娘一边点点头，一边却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道：“难怪你这么喜欢阿蛮，我仔细瞧着，你们俩竟也是有几分相似的。你看这鼻子，这小嘴——都是俏生生的模样，听说你还在洛阳学过胡舞？你要是早生个几年到楼里，也一定是个千人追捧的美娇娘。”
“霞娘说笑了。”风清穆淡淡地笑了笑，抽出手来避开了对方的进一步触碰。
“行，你去她屋里寻吧，顺便再帮我劝劝，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像什么样？该练舞就练舞，楼里的姑娘可一个个都铆足了劲想把头牌的称号抢过来呢！”
她只好笑笑，作势应了下来便往楼上走。
只是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听见殷霞娘在身后说道：“风娘子，我多说几句你不爱听的，有的人就是生在花楼里的命，你做的再多也是白费力气。就像阿妩……其实她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苦命人多的是，你又何必操这份心。”
风清穆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回看向殷霞娘。
“一切全凭她们自己，我不过是想多给一条路罢了。霞娘，还是多谢你。”
“谢我可没有用。”她摆了摆手里的丝绢，“你只管去吧，可千万别进错了屋恼了其他人休息。”
等风清穆进了阿蛮的房间，才发觉满屋子的酒气，而醉酒的人就瘫软在地毯上。
“阿蛮！”她冲上去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子，又探了探鼻息，这才舒一口气。随即又尝试用力将她拍醒，倒惹得对方吐了一身。
“阿蛮！醒一醒！”
阿蛮迷蒙中睁开双眼，看到了风清穆。
“阿姐，你来了。来陪我喝一杯——咦，怎么没酒了？我酒呢？”
风清穆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险些要一气之下离开，但冷静下来还是重新蹲下身把阿蛮扶到床边坐下。
“等你酒醒了我再来。”说着便要往门外走，但这回是被拉住了袖子。
“阿姐就不问问我为何而醉？”
“为何？”
阿蛮抬头望着风清穆，傻笑了一声，突然说道：“阿穆姐，你真美。”
“别说傻话了。”
风清穆无奈地在床边坐下，又扶着女子的肩问道：“昨夜路公复死了，你知道吗？”
她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骤然间黯淡下去。一片灰败之中，她听见阿蛮说：
“是林宝杀了他。昨夜他没来找我，一定是去寻仇了。”
风清穆的手有些颤抖。
“别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若是被人所杀，那钟伯期和冷籍怎么可能毫无动静？我去郊外吊唁的时候，也并没有人提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阿蛮，你换件衣服起来，随我去报官。”
“我不要！”
“你说什么胡话！”风清穆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盯着她的脸说：“如果你真的知道一些什么，那你现在就去把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告诉熊刺史。还有，前几日长安来了两个新官，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绝非糊涂之人，如果真的是林宝杀人——你知情不报也是要掉脑袋的！”
阿蛮突然哭了。她捂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摇头。
“阿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唉……”
这时，楼下好像传来一些争执的声音，似乎是殷霞娘与什么人在解释。
“你自己好好想想。”风清穆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一条缝，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下是几个捕手围住了紫霞楼的大门，殷霞娘正在试图劝说他们离开。
“近日你们楼里有人丢了东西吗？”风清穆合上门，转身问道。
“应该不曾。”
“那就糟了，是捕手封锁了紫霞楼。”她快步走向阿蛮，“现在，立刻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关于林宝寻仇计划的全部！”
阿蛮哽咽着说完全部经过后，无力地瘫靠在风清穆的肩上。
“你最后一次见到林宝是前日下午，而那个时候他只告诉你他已经做好了寻仇的准备，但是他没有说他具体如何实施，对吗？”风清穆皱着眉询问。
“是的，他自从被路公复当众羞辱后就变得非常易怒，做什么事情也是心不在焉，有好几次弹琴都走了调。我一直劝过他，但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直到前日他突然来找我，而且异常兴奋，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终于彻底放下了——没想到他竟然说，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马上就能大仇得报。”阿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姐，我该怎么办？他考虑过我吗？他没有！他只一心想着他的面子、他的理想，那我呢，我们曾经一起规划过的未来呢？为什么会这样啊？”
风清穆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抱住身边的小娘子。
“怪我当初不该劝你，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急着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又恰好遇见了林宝……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些污糟的事情。”
“不，这不干你的事情。阿姐，你对我好，我一直知道，是你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你教会我怎样在这种环境下活得更好。”
阿蛮抹干了眼泪，抬起头注视着她的阿穆姐。
“之后该怎么走，是我的路，你不需要有任何的亏欠和懊悔，因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相信你。路公复死了，林宝肯定难逃牢狱之灾，但我还活着。我会擦亮眼睛，重新站起来，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一回。”
风清穆静静地听着，总算露出了半点笑容，她状若无意地揩去自己眼角的泪珠，转头看向窗外日暮渐落的夜色。
“府衙那边一定是对路公复的死起了疑心，在林宝来寻你之前，随我一同去告知州府，而且在此之后你要与他断绝一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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