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夏的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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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六月三日。亮介早早就给自己和水沢请了假，拉着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水沢一路狂奔到东航的店里，在推开店门的那一刻被早就准备好了的金子和土屋迎面拉开了小小的礼花。

　　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头顶炸开，水沢愣愣地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一干人等。身旁的亮介更是早就露出了得意到不行的笑容。火野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面来，灯光被东航熄灭，满室只剩下摇曳的烛光，映衬着水沢感动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脸。

　　肩膀上忽然多了不属于自己的重量，水沢不用看也知道正搭着自己肩膀的人是亮介。满腹的话堵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水沢听见亮介轻声地唱到，“Happy birthday to you……”

　　其他的人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东航扯着嗓门却唱走调的声音尤为刺耳。水沢忍不住笑了，却还是觉得那些难以形容的情绪将自己的一颗心充实了个满满当当。身旁的亮介的声音很轻快，似乎带着笑意，尤其是唱到“Happy birthday dear TaKu”的时候，亮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跟着节奏轻轻地打起了节拍。

　　最后一个音符唱完的时候，传来了悠太的声音，“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吧！水沢！”

　　水沢点点头，忽然拉了一把身旁的亮介，“亮介也一起来吧！许愿，吹蜡烛！”

　　“诶？！”这次换亮介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沢。

　　水沢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天不也是亮介的生日么！和我一起许愿吹蜡烛吧！”

　　“什么？！”
　　“你怎么知道？！”

　　前面的那一声是被蒙在鼓里的悠太等人的惊呼，后面那一声是如同被倒打一耙的亮介失落的叫声，水沢埋怨地看了亮介一眼，说，“要不是前两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碰见了日暮里，他无意中说起我和你是一天生日，我还真的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我能和你说么我本来就打算瞒着你直到最后一刻才揭晓的！现在好了，惊喜没了谜底也没了，光剩下炒凉了的黄花菜了！亮介苦着一张脸，因为计划破灭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倒是火野率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凉凉地道，“请学长们赶紧许愿吹蜡烛，我举着蛋糕手也是会酸的。”

　　没有办法的亮介只好被水沢拖着例行公事一样地许了愿吹了蜡烛，心情却郁卒地连自己许了什么愿都忘记了。灯被东航拉亮的一刻，迎接亮介的是水沢幸福的笑脸和来自体操部除不良组在内的得队长竹中悠太真传的猫眼死光。

　　亮介惶恐地往后退了退，欺上瞒下，罪过很大。

　　“亮介，为什么瞒着我们！”悠太很严肃，后果很严重。

　　亮介打着哈哈，目光游离就是不肯对上悠太的视线。这时亮介发现了站在角落里如雕塑一般石化、努力将自己缩小到谁也看不见、并在努力不着痕迹地寻找着逃生路线的日暮里时怪笑一声，一个箭步冲惨叫的日暮里冲去。

　　“日暮里混蛋！纳命来！”
　　“啊啊啊啊亮介哥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光以为你只是背着水沢偷偷准备生日Party了，我怎么知道你还瞒着他没让他知道你们是同一天生日！”
　　“闭嘴啊啊啊！混蛋！”
　　“啊啊啊不要追着我了！亮介哥也是的下次有这种事就提前和我打好招呼嘛！啊啊啊不要打了！大哥救命！”

　　最后日暮里被良心发现的东航救下，其他人也因为这一场打闹而心情大好决定放亮介一马。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的亮介，却在对上抱着胸笑得意味深长且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水沢时，生生打了个冷战。

　　“呵呵……呵呵……”亮介干笑，心里想着的却是诸如“自作孽不可活”、“里外不是人”、“妈妈快来救我”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结果直到聚完了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海滩走的时候，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好像除了“谢谢”就不会说其他话的水沢，还是对早就垂头丧气的亮介不冷不热。

　　亮介可怜兮兮地走在队伍最后，唯有同情心旺盛的木山路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亮介的肩膀。欲哭无泪的亮介先是狠狠瞪了被揍的鼻青脸肿朝金子撒火的日暮里一眼，然后继续撇着嘴用目光追随着和悠太火野有说有笑的水沢。

　　亮介有点想追上去，又觉得磨不开面子。自己和自己纠结的时候，发现水沢似乎回头看了一眼。亮介赶紧想冲水沢摆个笑脸，嘴巴还没弯开水沢就又把头扭了回去。亮介还没摆完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不过水沢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似乎有意走到队伍最后的样子。亮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赶紧追了上去，和水沢并排走着。

　　“水沢……”亮介试探地叫了一声，偷偷看了眼水沢的表情。——不是太严肃，有的商量！

　　“拓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亮介说着搭上了水沢的肩膀，撒娇耍赖道。

　　“惊喜？如果不是日暮里告诉我，我觉得我会是惊吓比较多。”水沢说着看了亮介一眼，“再说了，你是真的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被水沢犀利的目光审视着，亮介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耍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好了啦，我承认我是想吓吓你。那谁叫那天我打算和你说秘密的时候你那么心不在焉还敷衍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笨蛋。”

　　“拓酱骂人……”

　　水沢被亮介委屈的样子逗笑了，停下脚步看着亮介正色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只是为了和我开个玩笑，就忘记了你今天也是主角吗？把时间都用来给我准备生日Party了，那么你自己呢？”

　　“诶？”亮介愣住了，没有想到水沢在意的竟然会是自己忽略了自己生日这一点。

　　“这样我会很为难的啊，明明亮介也是今天过生日，但好像却一直在为我准备着事情一样。这样很狡猾啊，我也想为亮介准备惊喜的，但是居然还打算瞒着我。”

　　——什么啊，这家伙原来在意的是这个啊。生日，本来就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嘛，惊喜什么的，他居然看得这么重要。原来一直和自己生气，也只是在气这一点而已吗？

　　“谁是笨蛋啊……”亮介小声嘟囔道。

　　“什么？”

　　亮介笑了，重新勾上水沢的肩膀，“好了啦，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生日气鼓鼓的像什么样子。那反正我也许了愿吹了蜡烛吃了蛋糕还揍了日暮里了啊，你不要介意了嘛！”

　　水沢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夜晚的海边有着与平时不同的宁静。遥远的海浪腾起白色的浪花，迎着海风唱出悦耳的声响。有海水时不时地冲到沙滩上，带着细小的沙粒钻进赤着的脚底。

　　把一大桶烟花往地上一扔，东航他们已经吆喝着去放了。亮介眼疾手快地抢过一大把烟花，塞进身旁的水沢的手里。水沢笑笑，“用不用拿这么多啊？一下子放不完的。”

　　“笨死了，等放完了这些再去拿一定都没有了。”亮介老神在在地说道。

　　水沢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亮介面前，亮介欢呼了一声，叫着“生日礼物”就把小盒子抢过来。拆开礼物以后亮介傻了眼，对着那个月亮型的发圈苦了一张脸。

　　水沢饶有兴趣地看着亮介的反应，果然亮介一脸痛惜地说，“水沢你是有多想让我扎辫子啊。”

　　“上次只是随便买了一个星星形状的嘛，这次有时间挑就挑个适合你的啊。”水沢偷笑，果然亮介的表情在听到自己的话时微妙地扭曲起来，似乎有收到礼物的高兴，也有对这份礼物苦手的心情。早就知道亮介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把头发绑起来，只是因为要打工才没有办法。不过是想到上次送他的那个星星发圈怎么都觉得有些随便了，才想着找机会再补他一个。

　　观望着亮介挣扎的表情，水沢终于决定不再逗他。从另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水沢笑道，“这个才是生日礼物，刚才的只是补给你的而已！”

　　亮介愣住了，迟钝了半晌才接过水沢手中的礼物。这次的包装远没有刚才的精致华丽，简单朴素到不像话。小心翼翼地拆开，发现水沢送给自己的是一个护腕。

　　“这个吸汗功能特别好，你练习的时候总是满头大汗的。生日快乐哦！亮介！”

　　水沢的话让亮介举着那个护腕很久，才微微地笑了出来。会观察到这样细微的小事，大概只有水沢这么细心的人吧。珍惜地将月亮发圈和护腕收好，亮介也送上了自己为水沢准备的礼物。

　　水沢道了谢之后拆开，在发现那是一个价格不菲的钱包的时候微微地皱皱眉，“亮介，这个太贵了。”

　　亮介咧咧嘴，习惯性地再次勾上了水沢的肩膀，“我说，拓酱，你和我还要计较这么多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诶！算了，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沢叹了口气，朝亮介笑笑，“好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亮介这才满意地笑弯了眼。

　　“对了，水沢，你许了什么愿啊？”
　　“生日愿望这种事情，不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
　　“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同天生日，说给我听就相当于说给你自己听嘛！”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在关东大赛上取得优胜！”
　　“这样啊……”
　　“那亮介呢？”
　　“忘记了。”
　　“诶……怎么会……”
　　“嘛嘛，我的愿望不重要啦！但是拓酱的愿望，我会帮忙实现的！毕竟如果没有我的话，很难优胜的吧！”

　　烟花燃起的那刻眼前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璀璨的火光。亮介笑着挥舞着烟花棒，飞快地在空中写着自己的名字。水沢望着他，自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如果亮介是我弟弟就好了。”

　　水沢有些寂寞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亮介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水沢。水沢摇头笑笑，“开玩笑的啦。”

　　弟弟啊……会这样说着的水沢是不是因为真的很寂寞呢？守着没有回应的感情，不知道该向谁说起。哪怕再怎么温柔，他自己也是一个希望被治愈被温柔对待着的人吧！希望自己是他的弟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快乐，而让他更加眷恋着这种快乐呢？

　　那水沢这个笨蛋，究竟是寂寞成什么样子了啊？如果自己是他弟弟的话，就能每天说笑话逗他开心了吧？
　　其实就算不是弟弟也不要紧啊，只要在他身边的话，一定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情绪，然后努力让他开心起来。

　　“谁要当你弟弟啊，”亮介笑着，“要做也是水沢做我弟弟吧，笨~蛋~拓~酱~”

　　说着亮介跑去拿烟花棒，转身的时候把温柔的笑意藏在了嘴角。

　　跑近烟花桶的边上，发现木山坐在那里，亮介愣了愣，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还好过来拿烟花棒的人不是水沢。

　　和木山打了个招呼，亮介问道，“你不去玩？”

　　木山笑笑，算是回答。

　　“诶——木山真是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着和淡定呢。和木山一比我们完全就是一群臭小鬼嘛！”

　　木山看着絮絮叨叨的亮介，忽然叫道，“亮介……”

　　“嗯？”

　　木山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斟酌着开口问道，“你和水沢……”

　　亮介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木山问道，“我和水沢，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的意思是……嘛，没什么。”

　　“我说啊，木山……”拿好了烟花的亮介直起身子，正经地说道，“偶尔收一收你的温柔吧，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温柔的。尤其是水沢，你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所以就不要再把他的事当成是你自己的事了。”

　　木山望向亮介的表情里有一丝被窥中心事的尴尬。

　　“也许你觉得对他温柔是对拒绝了他的弥补，但是对他来说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好过一些。呐，木山，与其优柔寡断地给着他希望，不如让他彻底死心会好一些吧。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应他的感情的话，就放他走吧。”

　　“我……”

　　亮介笑了，对木山郑重地挥了挥手，“你放心，我会负责逗他开心的。”

　　木山彻底地愣住了。

　　彼时亮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是满溢出来的在乎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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