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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布衣?
上官熙之微微怔愣,不过转瞬间,脑中的记忆近在眼前如诗画般展开,你微蹙起了眉,收回笔道
“早于前些日,以璇便通知与我了,这便是你的理由吗,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自行去楼中领罚。”
上官熙之举笔信手将败笔涂抹,似闻其声,如见其形,且泼墨成山,将那败笔彻底震于山下。
“以璇觐见。”
你接过身边侍卫早已准备好的净手巾,抹净了手后,捻住手中的珠串子,低头俯看半跪于地上的以璇,那芙蓉面像了那慈眉善目的菩萨
“带我去见她吧。”
……………………………………
越往底下愈加昏暗,潮湿,气氛也显得愈加压抑,整个空气都有些凝滞。
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鲜明讽刺.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
“杜谋,就是这儿了。”举着火把在前方照明的以璇暮然停下,从怀中掏出钥匙,交予你手后,立于你身侧。
上官熙之微觑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火光照于脸上却不增一丝柔软,“不够谨慎,没有下次。”
只见以璇红唇微呡,两颊边微现梨涡,似有些委屈,“嗯……”
不待以璇说完,那隐匿在角落的女子轻笑出声
“你欺负她做什么呢?她不还是个女娃娃?我不也是你的人?藏那么紧做什么?”
上官熙之向角落望去,虽不见她身形,却能感知到她也在看你,你们彼此互望许久,却又都默契的不作声。
符离先沉不住气,嗓子许是太久没喝水,听起来带有些磁性
“许久不见,怎么还是个锯嘴葫芦?一点不变?”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还真叫我猜准了?你不敢见我……”她慢条斯理,每个字都好像在口中蕴了无数遍,就好似猜准了你在想些什么。
听着符离说着带有攻击性的言语,上官熙之思虑良久,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一句
“许久不见。”
见你终有了些反应,她缓缓从角落中走出。
“是啊,许久不见。”说着,耳边传来沉缓的铁链碰撞声,在火光的映照下,手脚上竟是都上了料锁。
“这便是你予我的见面礼?”不过因是你给的,所以我甘之如饴,符离在心中默默说道。
她有些灼灼逼问的语气令你心中感到些许怪异,“那你的见面礼便是不顾我的命令,贸然回到京中!一见面就斥责了我四言?”
符离看着一身素衣的你,像极了那,来人间普化众生的菩萨,不禁大笑两声
“哈,哈!这才是你第一句真正想对我说的话吧。”
符离微微挑眉,多情似水般的眼睛,却是贪婪的死死的盯住你的脸庞。
火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似是在缓和你们此刻僵持不下的场面。
最后,她脸色渐渐归于平静,咬紧了牙龈,“没良心的……”
“没良心?”许久不见,过于亲昵的语气,终还是引起了你的不适。
“秦国将军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
“我自是记得~”就怕你不记得,符离的语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好事似的。
“你若是能记得真切,怕就是拿不出如此喜悦的腔调来了……”你的嗓音微凉,厉声道。
“怎会记得不真切?毕竟当初你可是舍了命,能见到上官大小姐如此狼狈样子的人可是不多啊!”说到此处,她的嗓音却又不似刚才那般喜悦。
毕竟我符离算一个,那些将死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符离眼中暗藏着杀意。
“够了!此次你贸然回京中,知道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不要同我说你已经做足了准备,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出来如何处置?凡事都会有马脚,你若能做到滴水不漏,我当初也就不会选择将你派遣出去了!”
说及此,你心中隐是有些发怒的前迹,手中却仍是不紧不慢的撵着佛串,多年棋盘若因一枚棋子的差错而毁了整个局,不论是谁你定是要将它生不如死的。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一上来便同我说这么多话,看来也是念急了我,真真是从幼时一般,沉不住气。”
她言语戏谑,似完全没将你的话放于心中。
上官熙之听着她的话,竟险些忍不住心中的暴虐,用力捏着佛珠。
自然不是,而是因为她呆在这太能扰动你的心弦,她太清楚,如何能将你毁掉,而你对她亦是如明镜一般。
上官熙之不容许她自己有任何差错,况且,符离有一句话却说的没错,简直像极了你肚中的蛔虫!
虽说她早已被你捏住了把柄,你才敢放任她出去,不过你未曾想过,在她的身上不定数竟能如此之多!
"罢了,你此行回京所求何物?”你闭了闭眼,平熄了心中的不定。
“快至年禧了。”
“那应如何?”你听着她一如幼时稚嫩的话语,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我想你……”
“我想你了……”
“我想你想了整整五载,你呢?”
她一句一顿,似是要透过帷帽望清你脸上的想法。
“你在说些什么痴话?”你听着她这些言语,心中情绪竟是止不住的翻涌。
而符离仍是静静的盯着你,她说话从来只留半句,怕你不理她,所以她的下半句从来都只为你而留,她以前不敢展露半分,因为太怕吓着你。
而如今,年岁过得太快了,久到她近乎模糊了你的面庞,哪怕每日都有护卫将你的画像奉于跟前。
但符离知道,你不会同她一般做,符离怕你同她一般而忘了她,所以她发了疯的想见你。
愿求你同符离一般记着符离,念着符离,哪怕只是作为一枚棋子,她也只求做最有用的棋子,所以她不要命似的在军中历练。
她连命都敢赌,但她却实在不敢赌,也不敢去确信,自己在你心中还剩下几许。
她只想在你面前幼稚些,再幼稚些,哪怕能勾得你一点怜惜,一丝回忆便也够了。
而此刻看着你,她知道极有可能惹你厌恶,但是让她再靠近一点吧!哪怕只是短暂的近瞧。
上官熙之看着她的眸子,眸中炽热的意味似下一秒就要将你融化。
你神色不由得有些慌乱,垂了眸,遮掩眼中的一丝慌乱,久久不开口言语。
这回她倒是比你沉得住心,也久久没有说话,可你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知晓你停留的时间已经过长了。
你向她身上扔了串钥匙,“自行解开。”
“你留在京中的这段时间,你便是汪沁,届时我会将那人送于你那去。”
符离敛下了眸子,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她不愿意逼你太紧,想要你缓慢的,清清楚楚的知晓你喜欢她。
“许久不见,你耐心差了许多。”
上官熙之不予理会,转身离去,以璇跟于你身后,你边走边寻问她。
“此次她回来,你们是否提前得到了行动?为何她在半路之时我才得到消息?是内部出了问题?还是你也参与了?!”
说到最后你语调控制不住的上扬,声音却压得愈发低沉。
“回杜谋的话,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是你没有得到消息?还是内部没有出问题?还是你没有参与?"你险些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躁。
待你定下心后,知晓光凭以璇的心性定然是还不敢如此做的。
只能是符离瞒着所有人暗自回京。
但符离的回来令你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以及内心抑制不住的紊乱。
你回头侧看以璇,她酒窝敏的极深,看起来委屈极了。
“抱歉,是杜谋不好。”
“莫难过,你不是喜欢那只信鸽?以后它就只属于你一人了,不过下次不要喜形于色。”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指导了一下言行。
你回头侧看她的神色。
你看见她微松的眉毛,心往下放了放,想将后半句话缩回去……
罢了,但如若真出了问题,预防总好过补救,还是提前与她说吧。
不待你说出口,她湛湛有神的眼睛带着喜于言表的雀跃望向你。
“回杜谋,我知道!杜谋,我定然不会让它泄露行踪,不会让他人发现疑迹,若真有那一天,我便…便…”
“你便如何?”
“我便杀了那人全家,同我的信鸽儿陪葬”少女稚嫩的嗓音带着天真的语调说道。
你顿了顿脚步,少女身着黄衣笑盈盈的立于你身侧,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眼间引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你心中满意,世人提起果断冷血,对于男子,那便是标榜;若为女子,那便定然是歹毒冷血之人。
上官熙之随即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这天下为何只能是男子的天下?女子便该困于家宅大院,可便是困于那家宅深院,女子们的手段眼界,以及消息的灵通程度却也一点不低于那些男子,若不再局限于那内院,又该是怎样的天下呢?女子又会在其他行当展露出怎样的天分呢?
思及此,上官熙之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愁绪。
后半句你匿于心中,’如若事发,人便是全杀了又有何用呢?’
目前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大界限,如今她已成长许多,也已知晓考虑后果了。
看着身侧乖巧的学子,你心中欣慰“ 以璇……”
“杜谋?”身侧的女孩仰头望向你,眼中是她所不知晓的憧憬,格外动人。
"不,无碍……"上官熙之只是想问,你可会怨她?
随即你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她便是怨了,又能如何?
棋子已然落下,轴轮开始旋转,除非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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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谋。”
雨歇站于廊庑之下,细碎的余晖流过徽派的窗棱浮现在了她的脸上,像极了流金中的碎沙,薄薄的贴于脸上,风影摇晃,身姿端挺,显的是一幅美人图。
她红唇轻咬,似有些犹豫,猫似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盯着你
“已准备妥帖,方才您来时外边那一批亦为我阁中女子。”
上官熙之扬了扬下颌,却未曾予以理会,从她身边踱步而过。
雨歇瞧着你的反应,原本就惨淡的脸色一下子显得更为惨白。
上官熙之之刚一从地楼中走出,初伏瞧见了你,大步向你走来,附于你身侧悄声道
“汪沁已交于……那人。”初伏顿了一下,似是不知如何称呼她。
“方才府中祖母派人来寻您,宋嬷嬷企图与老夫人身边的姑娘一同离去,已被属下拦下。”
上官熙之捻着佛珠,扬了扬下颌,示意自己已然知晓。清泉一般的眸子盯着宋嬷嬷,眉眼间却是愈加淡然。
你刚欲行走,远处一白衣女娃竟趁着大家愣神之际,挣脱了束缚,扑于你身前,伏于地上,扯住你的衣裙。
“小姐慈悲,求求您了,将我们买下好不好?我们命贱,定是花不了您多少铜板,但我们定是会舍命报答于您,我也知晓您不缺,但是如果……如果…再继续下去……再这样下去,我姐姐就要饿死了。”
女孩似乎慌极了,说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未等你做出反应,你身边的护卫早已将她团团围住。
初伏立即拔刀而出,将刀架于少女脖颈之上,因着用力已经微微有血丝浸出。
女孩应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干枯的脸上已然有些惨白。
女孩大胆的行事,令得在场的百姓呼吸微微一滞,一时之间,现场竟是除了女孩儿们的抽泣声外再无声音,纷纷围观过来,场面静谧无比。
仿佛此刻便是刑场,而你便是那下令死刑的判官。
一时之间,你仿佛能感受到环于你四周的布衣之中,隐隐的躁动。
他们的眼神麻木,混沌,懵懂且又残忍却又好似下一秒就能将你扑食殆尽!
周围的护卫环绕着你,刀尖对准了那女孩,但此刻却更像是将要降于你顶上的凌迟。
你低下了头,将手放置于那女娃的首上,佛珠缓缓垂下。
“我佛慈悲,众生(应)平等。”
一语溅起千层浪,方圆的布衣,集市仍旧热闹非凡,好似刚才的静觅只是你的黄粱一梦!
以初伏为首,耳听你话语的侍卫也收起刀重新退聚于你身后。
街边的黔首“我家主曾为右督的马夫,我识得那辆车乃是上官府的车。”
“至于瞧着那出行的人数,定是本家的那位嫡小姐!真真是良善之人。”
如若你对他们好,他们不能指责你施舍的怜悯!因为当他指责别人时,他一定会被更加’良善’的人所指……
……
布衣退于你极远处,你看着他们,他们的兴奋又麻木的脸孔绽露出了疲惫的笑容,怪异不已。
你知晓他们早已看惯这些慈善的手段,他们需要的是暴动、是反抗!来调剂他们本就枯燥至极的生活,尤是越靠近这奴隶贩卖市场的氓流。
天下苍生对好人的界限总是更高的,你知晓如今的名声能为你带来多大的好处;而旁人更能清楚的看出什么最能毁掉你。
不过好在你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你要手握重权,而不只是一位’良善’的官家小姐。
但上官熙之深深知晓当她在不停的在舍弃一些时,也在不停的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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