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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Chapter 5 皇城
客栈的硬板床睡起来有些硌得慌，离夏把换下来的衣衫铺在身下，仍旧觉得不太舒服。翻来覆去好半天，蜡烛都燃了许多，她还是没能入眠，甚至开始想念起那晚被白虎圈起来时睡得踏实觉了。
明明说好出来给白虎找主人，结果这么久都没回去，白虎一定觉得她是个骗子吧？
“唉……”
离夏叹了口气放弃继续在床榻上摊煎饼的行为，坐起身来。
“如果可以……”
“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天水一族的领地。”
从小到大，离夏很少反感什么东西。
唯独这个家族，总让她有种如果消失了该多好的念头。
这种黑暗的念头在心底萌芽时，离夏还是个孩子。她坐在院子一角的秋千上满眼羡慕的看着被众星拱月的离渊。离渊与她一母同胞，却拥有着和她截然不同的命运。离夏渴求着的、期盼着的、想要得到的……，离渊毫不费力就可以拥有。
“祥瑞与厄运伴生，乃是命里的定数。”
“上天自有取舍。”
时隔多年，离夏偶尔还是会梦到小时候的场景。
她被印记的灼痛感折磨，挣扎哭喊，惶惶不安。
而离渊被母亲抱在怀里柔声诱哄着。
离夏知道，她就是所谓的厄运。
后来，她和离渊一天天长大，踏上了两条全然不同的路。
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总能够扰乱人的思绪，所以听到童良用正音术来打扰她时，离夏难得十分欢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被我喊醒一定气性大着呢。”
离夏道：“今天让你赶了个巧，我难得失眠了。说吧，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童良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潜入皇城。”
离夏一听，当即骂道：“童良你有病啊！你当一国皇城是什么大门敞开说进就进的地方吗？”
“你急什么，所以我才说潜入啊。”
“这是我急不急的问题吗？”离夏盘腿坐着，十分无语：“皇城又不是我家，戒备森严，出入都要盘查。我什么身份都没，怎么潜入啊？”
童良也很无奈。
“苍苍人就在皇城，锁灵绳会为你引路。你找到她后用我给你的锁灵绳就能困住她，到时候神灵殿中阵法一开就把你们接回来了。要不是苍苍能感知到神力，还用你这个半瓶油过去抓人，我早自己过去折腾了。”
“你就行行好，救人救到底。”
“禁林那头差点咬断你脖子却被我一棍打死的双头狼如果知道你这么对我一定死不瞑目。还有河边的那只魔化水蛭…………”
离夏咬牙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行。”童良收起那副做作的语调恢复正常：“你也别着急，潜入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你照着做就行。等你把苍苍带回来，你就是神灵殿上上下下的救命恩人，好日子可是在后面呢。”
好日子？
离夏冷哼一声。
这么折腾下去还好日子呢，她能不能安然无恙回到神殿都得另说了。
神灵殿的第一信徒苍苍深得灵狩大人宠爱，便是去禁林修炼都一定要带着她在身边，几乎是相伴身侧形影不离。虽然不知道苍苍为何会突然擅自离开神灵殿去往凡世，但这其中缘由肯定不是童良简简单单一句闹别扭任性能解释的。
不过谁让她在禁林欠下了太多债要还，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偏又拒绝不了。
马车缓缓前行因坎坷不平的地面让姑娘们受了不少罪。一袭红衣面纱遮脸的妙龄女郎缩在角落，在颠簸中努力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同她挤在一处的姑娘脂粉抹的有些厚，时不时的歪身过来，鼻尖萦绕着的花香竟有些呛人。
“离夏，还没进皇城，你捂得这般严实作甚？”
靠近车门坐着的碧落巧笑嫣然，全然没有被着一路颠簸影响，还能挂着妩媚的笑容跟人搭话。
离夏一手扶着发间的珠钗，一手垫在坐得酸痛的屁股下面，佯作不适：“碧落姐姐，我昨日贪凉蹬了被子，今早起来喉咙有些疼，虽然症状轻，但怕传染了姐妹们就不好了。还是捂着点的好。”
碧落望向那双星眸，有些可惜道：“你倒是个贴心的，但却少点福气。原本我还想带你一同献礼，你既然身体不适，便不可勉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可是要被主子怪罪的。折香，这次就由你同我献礼吧。”
“谢谢碧落姐姐！”
折香开开心心的应了，眉眼间都盈满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却不知被换下来的离夏在心底松了口气。
献舞之后她就要溜之大吉找人去了，才没闲工夫去那些贵人面前露脸呢。况且这皇城背后的修仙世家乃是天水一族，她避之不及，万一再被谁认出来就真是出大事了。这么想着，离夏又在心里把童良骂了一通。
说什么潜入的方法已经想到了让她照做，结果呢？！
不知打哪里搞来个雁门世家向邻国皇族献贺礼的舞女身份给她。
都说雁门世家洒脱不羁，崇尚自由，果然名不虚传。
人家小太子新婚大喜，他们竟然派了妖娆妩媚的歌女舞女前来献礼，非一般世家能做的出来啊。
不过再一想出身雁门世家的童良行事作风，也不觉得惊讶了。
马车又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一直偷偷撩着帘子往外瞧的素彩兴奋道：“到了到了，前头就是东城门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从后方而来的一阵马蹄声，接着帘子外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
“准备下车。”
碧落闻言，连忙招呼着：“快，都收拾收拾，面纱戴好，准备下车了。”
离夏跟随舞女们下了马车，动作有些僵硬。
她不太习惯穿上繁琐又露骨的纱裙步伐摇曳生姿，毕竟这许多年来，她从没将自己当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活过。
女孩们下了马车，为庄严肃穆的皇城一角添了些娇俏与妩媚。
雁门世家此次派了大公子童翼随行，护送要献给西源国恭贺太子新婚的珍宝。童翼不似童良是标准的雁门人氏作派，他不苟言笑做事规矩，时时刻刻都冷着张脸，令人见了就退避三尺。
离夏不愿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从下了车就躲在舞女们中间，避开跟任何人的眼神交流。
“离夏，你的腰绳好生精致，是哪里买来的？”
等候入城的间隙，身旁的小舞女不知为何对离夏的腰绳来了兴致。
女孩的腰肢纤细柔软，因得纱裙布料短少露出白皙的半截肌肤。而那坠着颗颗碎钻的精致腰绳与时不时飘过的红色薄纱相得益彰，更显诱惑迷人。
离夏被夸得一愣，急忙道：“不过是随便挑的，你若喜欢等回去了我陪你一道再去挑个更好看的。那家铺子里好多款式呢。”
“那可说定了！”
“带着我！”
“还有我！”
离夏低头看了眼因为没处可藏而缀在腰间的锁灵绳，擦了把额头渗出的虚汗，暗自感慨幸好她反应快。
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随口胡诌的话，有些想笑。
若是神器能随便挑那就好了！她一定攒些钱来买个十件八件的带着，多有安全感。
西源国的皇城陌生又熟悉。
离夏只来过一次，全程都在马车里，撩起帘子望着城门发呆。
那时的她是作为天水世家家主的女儿陪同前来，却连皇城都没能进去。
而如今她混入雁门世家献礼的舞女里，虽面纱遮脸，却昂着头踩着冷硬结实的石砖，一步一步，走进了只是看过的皇城。
着实有些讽刺。
新婚大喜皇城内外都是张灯结彩，来访贵客被请去了外殿休息，只待晚宴开始送上贺礼聊表心意。雁门世家的贺礼非同一般，虽是童翼护送，但众所周知雁门世家乃是云来国的附属氏族，这情谊自然是要记在云来国的皇族之上。
舞姬献舞后奉上贺礼，而后退回外殿，待晚宴结束住上一晚，第二日便启程回去。
碧落交待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你们可万万别生出什么攀龙附凤的傻念头，那些人上人就算真的肯多瞧我们几眼，骨子里仍旧是厌恶的。到时候身在异国，进退两难，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可悲。”碧落说着，将跟来的舞女一一扫过，语重心长：“兴许有人是听不进去的，我也没少见。但，姐姐可真是为你们好。”
舞女们确实没将碧落的话放在心上，嘻嘻笑笑着分享哪位贵人英俊潇洒多情风流。
唯有离夏托着下巴四处打量。
皇城戒备森严，尤其是她们这种外来的，离开殿门一步就有婢女随行。
直到晚宴将至，她们在偏殿等候献舞，离夏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正巧碧落拉了折香叮嘱一些事情，离夏竖了耳朵去听。
“献礼结束后便不回偏殿了，方才管事女官说让我们折到东侧门出去后从小路绕回住处。偏殿中还要安置其他随行人员，我们候在这里多有不便。”
东侧门的小路？
离夏默默记在心里。
等一舞结束，除去留下献礼的碧落折香外，其余舞女们都纷纷退下来到偏殿中。离夏寻了个没人看到的空档躲在了屏风后的角落里，因晚宴节目繁多，来去匆匆，没了操心的碧落，其余人并没发觉离夏不见了，随着婢女回了安排好的住处。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内侍婢女都忙得脚不沾地离夏才离开偏殿。
东侧门的小路不难找，离夏过去时只有个内侍守在那里。
一看到她，内侍就抱怨道：“怎么才过来，方才你们随行的就已经走了。”
离夏一听就知道那是指献礼的碧落折香。
她连忙陪笑道：“让大人费心了，我掉了根珠钗，方才回去找了。”
“认得路吗？”
“认得认得！”
“那就快些走吧。”
“是！”
离夏拎着裙摆步伐轻盈，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她刚刚躲过内侍没走几步，腰间坠着的锁灵绳一端突然散发出幽幽的莹光，离夏大喜，看清漂浮起来的锁灵绳一端指出方向，立刻就朝着那边赶去。该说她是运气好吗？本以为要偷偷摸摸逛上好久，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看来这场声势浩大的晚宴就连苍苍都按耐不住想凑热闹的心。
可好运气没有维持太久，离夏一路躲躲藏藏的行至御花园，锁灵绳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反应。她像是失去了线的风筝，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幸好御花园无人看守，她不必费尽心思的躲藏。
轰隆一声炸雷突然在空中响起，离夏看了眼自己的装束，叹了口气往最近的凉亭跑去。
“什么人？！！”
还没等她跑到凉亭，回廊的拐角突然出现了个持剑的侍卫。
离夏慌了，可又不敢跑走，生怕引起更大的骚乱。
她只能站在原地，故作茫然的装可怜：“大人，饶命！我是跟随雁门世家前来为太子献礼的舞女，因迷了方向找不到回游春坊的路了。”
侍卫看了看她的装扮，似信非信道：“游春坊跟御花园的路分明是反着的。”
“若不是中途遗失了珠钗，我也不会跟姐姐们走散。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压了我过去询问，我说的句句属实。”离夏努力的想要挤出些眼泪来让自己看起来可信度更高点。
眼看着侍卫就要动摇，却听一声弹指响起，高大威猛的持剑侍卫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冷漠的男声传进离夏的耳中。
“真的是你啊？”
“赵离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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