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下

　　第二天，颜雨茗一早来到警察局提审在局里待了一夜的陈雪依。
　　陈雪依一夜未眠，精神有些恍惚。
　　“昨晚没睡好？”颜雨茗开口寒暄道。
　　“警官，王一文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陈雪依说道。
　　“姓名、年龄、职业。”颜雨茗问道。
　　“陈雪依，26岁，东华市人民医院规培医师。”陈雪依回道。
　　“你和王一文是怎么认识的？”颜雨茗说。
　　“大概在一年前的一个饭局上，他跟我们医院有着医疗器械生意的往来。那天我还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我们科室的主任，也是我的导师。他喊我们几个同门出去吃饭，开始我们以为只是同门之间的聚餐聊天。去了之后才发现有些领导也在，王一文也在。”
　　“我之前一直在学校，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饭桌上我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吃喝。但是他在结束后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后才有了联系。”
　　听完陈雪依的话，颜雨茗很难想象王一文变成世俗精干的样子。
　　“那你们之后又是怎么发展成情侣关系的呢？”颜雨茗继续问道。
　　“我之前一直没有过恋爱经验。其实我自己也是很想交往男朋友的，但是我对情感还是有些天真了。因为他一直和我们医院的医疗器械生意没有谈妥，所以经常会来我们医院。大部分时候是来谈生意，但是有时候也会来找我。”
　　“他总是给我一种很真诚的感觉。恰到好处的问候，不算贵重但很讨喜的小礼物。而且他总是给人一种积极上进，忙于事业的感觉。当时最让我心动的就是，他如此的事业有成，还很谦虚，经常会问我一些关于医疗方面的问题。”
　　“最后在认识三个月左右，我们就在一起了。”
　　陈雪依坐在讯问椅上，扣动着手指，低着头说道。
　　颜雨茗听到这，转头问正在记笔录的张龙，“都记住了嘛？”
　　张龙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颜雨茗，“一直在记啊？”
　　开窍，是一门学问。
　　“他那生意谈了多长时间？”颜雨茗追问道。
　　“很长，前前后后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吧。”陈雪依回道。
　　“为什么会谈这么长的时间？”颜雨茗继续追问。
　　“因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所吹嘘的进口医疗器械全都是国内顶级医院淘汰下来的二手医疗货，很多东西别说质量不合格，甚至连卫生标准都不够。”
　　“采购部的主任收了他的钱，但是院长那一关始终过不去，一直卡在那了。”陈雪依补充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颜雨茗问道。
　　“大概一个月前，我从同门师兄那里知道他卖给我们医院的医疗器材都是二手的。因为他经常会到外省市谈生意，所以我想等他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他回来的那天，我在机场接他的时候，发现他还有别的小姑娘来找他。”
　　“那应该还是一个大学生，看着挺小的。那女孩子应该是放假回家的，正好在机场遇上王一文了。那姑娘当时一直拉着王一文，又哭又闹的，闹得机场有很多人来围观。”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挺恶心的。那时候就不想再多说什么，当时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陈雪依说完。
　　颜雨茗真的想不到当年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之后也会变成一个可笑的时间管理大师。
　　“王一文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你怀恨在心，找机会杀了他？”颜雨茗诱导性地问。
　　“我没有！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根本没有多深的感情可言。况且我也不是小孩了，在感情中如何把握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嘛？只是觉得遇到这种人真的很恶心，但是我也犯不着去杀人啊。”陈雪依情绪开始激动，反驳道。
　　因为尸体被破坏的十分严重，无法从尸体本身推断出王一文具体的死亡时间，只能用残存的骨骸判断王一文的大致死亡时间，所以颜雨茗没有再继续追问陈雪依关于凶案发生时候的问题。
　　颜雨茗示意张龙做好笔录，准备开案情分析会议。
　　从陈雪依的问讯中也能够推断出值得追查的线索有两条。一条是收受贿赂的采购部主任以及一直阻挠王一文医疗器材生意的院长，这两个人都和他有着直接的金钱利益关系。院长为什么会阻挠王一文的生意？之后又为什么会批准？这些都是需要调查的。
　　另一条就是王一文的大学生女友，如果真的如陈雪依所说，之后并未和王一文再有联系的话，那这个大学生就是和王一文唯一有感情冲突的人。王一文在此之后和这个女生发生的事情就必须要弄清楚。
　　至于陈雪依本身的情况，要验证她的话是否属于是很容易的。
　　案情分析会上，刑警队队长张培天听完颜雨茗的分析后紧皱着眉头，他翻看完最新的案情进展报告后说道。
　　“这里面的问题还有很多。首先，如果采购部主任和院长那条线中出了杀人凶手的话，那么这桩医疗器材生意在之后已经完成交易了，他们两人的杀人动机都没有。”
　　“如果是那个大学生的话，那么问题是：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完成绑架、虐待、杀人、碎尸，最后还抛尸到下水道的全过程呢？”
　　张培天提出的两点疑问都很有针对性。
　　张龙见状便机智地分析道：“我更加怀疑那个陈雪依，那天我跟组长去她的那个实验室，里面全都是组织切片、器官模型什么的。”
　　颜雨茗陷入沉思。确实，问题都太多了。这么繁重的杀人过程别说陈雪依和那个女学生，就连采购部主任和院长那两个成年男子都是很难完成的。
　　有太多的条件都很难完成，怎么控制王一文？虐待的场所在哪里？怎么碎尸？最后又是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抛尸下水道？
　　“张龙，你先去调查一下采购部主任和院长，重点关注一下他们与王一文之间的利益输送关系。为什么院长之后又批准了这桩生意？”颜雨茗给张龙安排好任务后，决定自己去调查一下那个大学生。医院的采购部主任和院长，他们跟王一文现在只有利益关系。况且采购部主任已经受贿，院长在之后批准了这笔交易，那已经和王一文没有了利益冲突。他俩的可能性在颜雨茗心中是不大的，但是为了整个案件的完整性，还是安排张龙去了解整个交易的过程。
　　陈雪依那条线中。从她的审讯结果和王一文被杀前后的行动轨迹来看，陈雪依每天的生活就是医院和出租屋，大多数时间也是待在实验室，周末要么宅在家里，要么和姐妹出门逛街。她是没有作案时机的。
　　现在信息最为缺乏的就是那个大学生了。虽然她缺乏进行犯罪行为的能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会议结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出了会议室，颜雨茗打开手机才发现来自母上大人的夺命连环call。
　　颜雨茗心想坏了，跟人家约好的晚上六点一起吃个晚饭，结果一个案件分析会给开忘记了。
　　颜雨茗给妈妈回了一个电话。
　　“我早上出门怎么跟你说的！晚上六点跟人家小伙子一起吃个饭，别迟到！别迟到！你倒好，足足给他凉了一个多小时，还吃晚饭？你是准备跟人去吃宵夜是吧。”颜母李芳在电话那头吼道。
　　颜雨茗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心想尹希晨估计早就走了，便也不急了，瘫倒在警局的椅子上。估摸着晚上拼几把椅子够睡。
　　“人家还在等你。你现在给我收拾的麻溜点，快点过去。晚上回来给我汇报战况。”颜母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收拾的麻溜点？颜雨茗听完深受启发，换了一身制式警服。驱车赶了过去。
　　颜雨茗和尹希晨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颜雨茗比他大一届。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中的校庆晚会上，颜雨茗登台演唱了一首《盛夏光年》。
　　含苞初盛的花，狂放不羁的夏。无论多么渺小不堪，多么脆弱飘摇的生命，都能释放出比星空还要闪耀的光。
　　每个人本身就是宇宙的奇点。
　　中学时的尹希晨看着颜雨茗在舞台上迸发的倔强，已经深深的沦陷了。在几次故意制造的偶然后，尹希晨也和颜雨茗开始有了交集。
　　青春如烟如雾。看上去就在眼前，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尹希晨期望与颜雨茗在一起的很多故事还没有发生，青春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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