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枝不可攀

　　程若姀原先预备着来茶园摘些桃子，如今闲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映棠知她无趣，抬手挑了块糕点递去，程若姀只摇了摇头，“今日的正头当是桃子饮，若让这糕点占了肚子，岂不可惜？”

　　映棠噗嗤一声，把糕点放回碟子，“寻常也不见你如此秀气，几块糕点你何曾看在眼里。”

　　程若姀长叹一息，“若非难得出门一趟，也不至于如此，糕点日日都有，这桃子却只今日吃得。”

　　“确是如此，”映棠怏怏地道，“这雨下了许久，往常要出门也是不易。”

　　程若姀扭头看她，不由奇道，“你这番约我出门，怕是为了散心吧！”

　　映棠心里一惊，只作苦笑，一语不发。

　　程若姀愣了愣，心说猜中了，忽而间收敛住笑意，不由有些愧色，便又问，“是严家那事吧，昨儿伯父送了信来，我便知道了，后又见着了遇秋……”

　　“好端端的提这事做甚，”映棠恐她多虑，一心把过错归结到程家身上，便劝说，“严家是严家，程家是程家，此事并非程家过错。”

　　程若姀一听便摇头道，“我家牵线做保一事，人尽皆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约我出门赏景，实则也是保全我家颜面，好叫众人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并未因此受损罢。”

　　定亲一时本就由程家提起，严家本也攀不上楚家，若非再三纠缠母亲硬巴上这门亲事，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严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十分清楚，何况她一向不喜欢这位表兄，因此早在定亲之初就仔细提醒过映棠，严铭玉虽生得一副好样貌，却并非长情之人。

　　映棠拍了拍她的手，瞧她一脸愧疚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你我两家的关系，岂是一个外人能断开的？你从前说，他严家清贫，严家姨母是个贪财势利的，叫我不可与他家好处，免得养大了胃口，白捞便宜，我都听在心里，无非也就是父亲送了些盘缠，令他可上京考试，本不值几个钱，京中那处宅子，父亲已然去收了，如今断了婚约，各不相干便是！”

　　楚家妹妹为人大方，程若姀想着，她虽然不计较程家过错，但心底到底还是添了一道疤的，便低头续续道:“当初母亲被姨母纠缠许久，松口引严家与你家相识，是办了件大错的事了。”

　　映棠瞧她那副既愧疚又委屈的神色，心里是又喜又叹，便吩咐见夏做两碗茶来，自己一面安慰一面述说着，“虽说是看在你程家引见的份上，以为是门不错的亲事，可我母亲不也是瞧上他那副周正模样了吗？”

　　“一副好样貌又如何？哪有人退婚信径直给姑娘家送去的！”程若姀愤愤道，“婚约本是结两家之好，求娶再先，毁约在后，什么好事都想占尽，显然是德行有亏之辈，依我看，就算他那位恩师不横加阻拦，以他的品性，怕是要巴结上一位名门千金，借势平步青云吧！”

　　映棠莞尔一笑，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拜了拜，无不虔诚的道，“阿弥陀佛，可别叫那些个名门闺秀叫他迷了眼。”

　　程若姀一听也赶紧拜了拜，“若是那性格凶悍、样貌可怕的名门闺秀，便成全了他们吧！”

　　映棠忍不住开怀大笑，只笑的停不下来，捂着嘴一边打趣道，“真是个好主意。”

　　程若姀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拜道，“信女愿广开善缘，救济贫弱，只求老天爷赐他位彪悍霸道的贤妻。”

　　见夏端了两碗茶来，听得此话，也不禁笑道，“老天爷最是厚道了，想来必能如姑娘所愿，”说罢将两碗茶摆了过去，程若姀放下手，面露几分得意，自端了一碗茶来，细细品鉴。

　　映棠与她聊了许久，正是口渴之际，一面饮茶，一面问见夏，“怎么摘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见夏回头张望了一番，只答“适才说桃树太高，有些熟了的摘不到，去向管园子的借梯子了，如今正搭着呢！”

　　程若姀听她说搭梯子，便端着茶起身走到亭边，微微斜着身子倚在柱子上，欲要瞧瞧热闹。

　　遇秋和墨书，左右分布扶住梯子，由车夫攀上梯子负责摘桃子，等摘满了桃子就弯腰递给树下的两人，再换空篮子递上，三人第一次配合，如此也算默契。

　　映棠也起身随之，远看天边云雾散去，丝丝缕缕包裹着太阳，在茶园投下斑驳的光影，山下溪水扬起一条白色长带，宛如清纱逐风而起，清新、祥和也怡人，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畅快无比。

　　程若姀见她舒然的神色，忽问道:“你去过京城吗？”

　　映棠闭眼，嗯了一声，继续感受着茶园净爽的氛围，“去过，那里也有很美的景色，可惜不是久留之地。”

　　程若姀疑惑道，“为何？”

　　映棠转身看着她，歪头一笑，“因为我不是京城人啊，只能短暂的待一待就回来了。”

　　“那你嫁个京城人好了，”程若姀撇撇嘴，往嘴边送了口茶。

　　“唉！若你表哥没有背弃婚约，说不准我亦可上京做官太太了，”映棠打趣道。

　　程若姀猛的一回头，“提他做甚，”说罢又端着茶碗原路退回，安心坐下，“说不准他是外放呢？”

　　映棠认同的点点头，眼见遇秋等人提着框子回来，当下也不便品茶了，将茶碗递与见夏，抬手吩咐遇秋等人道:“舀些咱们带的水洗十个便好。”

　　墨书上前提了一桶水出去，用舀子弄了些水，遇秋和车夫把框子抬上亭子，便一齐洗桃子，见夏把烧水的铜壶撤了，换上铜锅烧水，只添了半锅水，又送上装桃子的竹簸箕给三人。

　　十个桃子很快就洗好了，映棠给三人一一递了一个，“你们三人最辛苦，这第一口便给你们，”说完又拿了一个给程若姀，只说，“你且等一会儿，如今有了桃子，做起来也快。”

　　程若姀笑着接过，见夏拿了刨刀削下桃子毛绒绒的外皮，切成碎丁放入铜锅中，映棠用木勺轻轻搅了搅，观水位觉得有些少，又让见夏切了几个，拢共四个桃子才觉够，直搅的整锅桃子稀稠如水，便扔了两块浅绿色泽的糖块，沿着锅边继续翻搅，等到糖块完全融化，映棠取了一只新勺，舀来嘴边轻尝，小抿一口，清甜沿舌尖侵袭口齿，不由得唇角微扬。

　　“好了！取盏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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