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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云陵
落云江上
一艘乌篷船正徐徐而行
宋翾站在船头,环顾四面青葱高山,目光落在正对面那一座雄山之上。
云陵多山,这一路行来,所见大大小小山峦不计其数,可眼前这座高山却是最为雄伟挺拔的,山上植被丰富,正值暮春时节,万物疯长,满山遍野的绿,受绿荫遮挡,由是宋翾目力过人,也难从其间看出一条可行人的路来。
由此也就可想见身处雄山之中的万猿谷道路多么艰险,好在来时,问百川堂谢淡要了一份此间地图,当即从怀中摸出地图展开,仔细辨认后,终于看出山路入口在何处。
船快要行至山脚时,遇上另一艘乌篷船划出,那船家戴斗笠披蓑衣,遮得严严实实,但从他身势看,应是在观察着这边。
落云江面宽阔,乌篷船体积不大,两只船虽相对而过,但相距较远,这边船家见了那船,似是相识的,扯着嗓子喊道:“诶!是赵大哥还是赵二哥啊?这里有位公子想进山拜谒郭神医,郭神医可在谷中?”
那人不理会,加快速度,远远去了。
船家摇摇头,“这个人真是的。”
宋翾问:“赵大赵二这二人与郭神医相熟么?”
那船家道:“岂止相熟啊,郭神医对他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他兄弟二人本是洇州人,为了报恩,背井离乡来此地行船,专服侍郭神医出行的。”
宋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船家又道:“可惜这二人是哑巴,不会说话,不然公子可找他问问,你这样贸然前去,郭神医不见不说,他人也不见得在谷内。”
宋翾虽一路急赶,到这云陵只用了八天,但一路上,他还是有所收获——郭邈半月前已离谷前往蓬仙岛仙门去了。
“郭神医有个弟子,此人医术如何?”
那船家闻言摇摇头,“是听说郭神医有个弟子,但小老儿从未见过,行医就更不曾听闻了。”
这倒是与百川堂记载相合——百川堂乃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宋翾与其堂主谢淡有些交情,来之前,找谢淡专门了解过医门一派。
此派与九流门其他几门不同,郭邈性情古怪,不愿与世人打交道,收徒也还是因为他的至交萧莲颐所托,他找了万猿谷这么个荒野之地立派,就可想见此人孤僻至何种地步。
“郭邈虽孤僻,但颇重情义,若你扑空,可挟他徒弟迫他相就。”这是谢淡给宋翾出的万不得已的主意。
船靠岸后,宋翾给了船家一块金子,让他侯在原地,宋翾望着眼前那条不算路的路道:“两个时辰后,我会回来。”
船家行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出手这么阔的客人,别说两个时辰,就是两天,他也等,当即点头应下。
此时日头还不到中天,阳光洒在树木间,碰撞在树叶上,折射出斑斓色彩,脚下的路虽坑洼不平,几步便有藤蔓怪枝挡路,更有埋伏草丛中不知何时会绊人一跤的硬石,但有此风景,人行走其间倒也心情舒畅。
宋翾却没有时间观览美景,看好路线后,拔身而起,从绿树枝头飘然而上,边行边察看地势,果然是林深幽暗,无路可攀,若是他没有这身‘弄影浮霜’身法,步行进谷,恐要耗费两日不止。
盏茶功夫,他人已来到一扇石门之前,此门仗许高,宽六尺,浑然一体,落云峰不愧为鬼斧神工之地,竟有这样的天然大石。
石门两侧朱墨豪笔上书‘不进’‘不出’,四字对仗工整,旷然豪放,想不到郭邈竟有此等宕阔情怀。
照地图所示,此门便是万猿谷入口,谢淡曾言,万猿谷对外人乃是未知之地,真正的危险在门后,地图也到此便失去用处。宁不归也说过,他止步门前而不得入,这二人也都是罕逢敌手的高手,也都不敢贸然闯谷,可见其凶险。
宋翾在石门前往来三巡,不见入门机括,遂放弃摸索,飞身而起,如大鹏展翅,踏石而上,两息间人已立足石门之上,这才看清石门后情形——原是方圆约莫千丈的一片石林,石猿各异,石笋如枪,互相穿插,透着古怪。
宋翾学艺庞杂,机关阵法也都有所涉猎,一眼便看出此石林暗含阵法,正待细看,脚下石门忽‘轰隆’一声,快速朝石林移动,饶是宋翾有所戒备,依然被颠得身形一晃。
石门速度其快,宋翾沉身卸力,开掌定势,却也止不住石门以不可挡之势撞向石林,石门体量巨大,两两相撞,定然粉身碎石,到时处境定比现在还凶险,情形不容他多想,当即提身踏向其中一石猿,可足下刚触及石猿一角,近旁的石笋就朝他合围过来,迫得他又返回石门之上。
他这一动,已触发石林机关,所有石猿石笋具都转动起来,脚下石门也逐渐靠近,这时他反倒冷静下来,他身负武学,又学识颇丰,就这么冷醒地看了两眼,便瞧出此阵法门道来。
只见周遭石猿石笋具都围绕中间一尊庞大的猿像转动,形成佛门中佛之异相‘卍’,他曾听‘老来乞’提起过,此阵法乃西邙大观相琉璃禅师所创,名为‘十生一死’,解为一眼看去,生路条条,实则条条死路。
他一向是不服输的,既有幸见识,自然要闯上一闯。稍一计较,便以‘弄影浮霜’身法踏入阵中央那大石猿的肩上,饶是他身轻如燕快如魅影,外袍衣角犹被石笋撕下一片。
此时阵法又有变化,石猿内合,石笋外围,阵中石猿形状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伸展的长臂具都指向中央。见石猿长臂扫来,宋翾忙腾身大石猿头上,他方才所处的大石猿肩部立时被斩出一个大坑,紧接着左右前后也都分别被长臂扫中,一时乱石飞溅,更添凶险。
如此下去,大石猿身毁之时,便是他身死之日,就在腾挪闪避间,瞧见大石猿座底隐隐与某物链接,似乎便是此阵机巧,眼下看来,得用外力将大石猿下沉,方有可能破阵。
其实宋翾并无十足把握,只记得当年老来乞有一言:“唯有视死如归方能向死而生,此乃破阵之关键,任何阵法都是如此。”
他一向果决,又自诩老来乞所传‘一二大法’天下无敌,当即腾空而起,蓄力于掌,当头拍下,这一击倾力而为,自然威力无比,就只听在石阵隆隆震响中发出‘咯’的清晰之声,大石猿就往地底下沉了一沉,石门石猿石笋具都停了下来,接着又隆隆串响,石猿石笋忽分开两边,中间露出一条路来。
宋翾见状一喜,知赌对了,翻身而下,就要顺着路进谷,可他刚落地,却听身后隆隆之声又起,回头去看,心头一骇,那石门却只缓了缓,这时复又重新启动,更快速地朝大石猿撞来。
方才石门与大石猿本就相距不远,这时忽快速撞来,眨眼便近在咫尺,而宋翾此时距离出阵尚有百丈之遥,他未想到此着,加上连夜赶路本就疲惫,方才破阵又未留余力,无法施展‘弄影浮霜’身法,当真是刚出生机又添死路,只得一咬牙,拔足狂奔。
刚奔出十来丈,就听‘砰’一声巨响,巨大的推力自背后涌来,伴随满天的大小飞石,若不尽快出阵,定会落得身毁命陨,逼不得已,他只得勉力施展身法,当即丹田便如针扎般一痛,却仍强撑着奔出阵来,即使如此,推力依然紧随其后,到出阵时仍将他撞得一跌,又奔出十来丈,这才停下,这时丹田却是撕裂般剧痛,他忙盘膝坐下,运气调息,止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呕出,疼痛稍缓,他人已是满头大汗,浑身发软,心想:宁不归所言不虚,第一难便使我受伤,只不知第二难如何?此念头方落,如雷般的咆哮就自上空传来,一声接一声,三声后,土地震颤,山石滚落,树木噼啪断裂倒地,林中活物四散逃窜,宋翾双目一凛——万猿奔袭!
眼见前方树木抖动,已可窥长猿凶猛一角,他慢慢站起身来,又使得体内真气窜动,殃及丹田,心道:三辰五星害我不浅!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长猿已奔窜而来,相距不过仗许。
好快!
宋翾九岁便可直面千军万马,十二岁独自领军征战,于浴血杀阵中淡定自若,但见到数十头仗许高的黑猿齐齐冲来时,依然一阵心惊——这些畜生长臂刚硬有力,挥拍间断木抛石,威力惊人,更别论还有巨口利齿,咆哮之声震得人心神不稳,一般人只怕立时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但他是帝师宋翾,虽感心惊,又带伤在身,亦可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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