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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她主动上门
序幕
黑猫被闪电抽中,在雨夜中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
一把刀刃毫无保留地贯穿心脏,直直地立在余温尚存的身体上。
呼吸停歇的瞬间,涌出的血液顺着躯体,一滴接一滴溶成几股长队,像是事先商量好了,如乘坐滑滑梯一般分头沿胸部落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逐渐失去温度。
暴风雨也唏嘘地附和,敲打紧闭的门窗,节奏混乱不堪。
女人的抽泣声压抑在凝重的、掺杂过多水汽的空气里,她肃穆的黑色裙褂拖在真毛地毯上,笼罩一片死亡的阴影。
虽然距离孩子们的葬礼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从她最小的孩子被钉进棺材里之后,她再没有换过其他衣服。
她的眼泪滚动在衣领,旋即坠到怀中紧拥的几件小衣服上,化成或深或浅的泪痕。
由她亲手织出的衣服,未能给那不幸的早夭儿穿过一次。
女人在风雨交加的时刻,刺死了她的丈夫。
丈夫是一国之君,而她,王后,显然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窗外的一只手打碎了窗户,这只手没有五指。沉浸在悲伤中的王后,没有立刻发现。
“轰——”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团团乌云露出一斩白光,如同恐怖峡谷张开的裂缝。飞鸟的羽翼掠过树枝,地上碎掉的叶子乘风而上,携着细碎的尘埃共舞,围绕成一个旋转的圈,不断向上空盘旋,发出低沉地“沙沙”地哀鸣。
王后猛地抬起沾满泪水的脸,目光对准闯入的不速之客。
一个玩偶,活生生地掰开自己的脑袋,将手探入上方空无一物的脖子里,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捞出一个鲜红的苹果。那诱人而致命的红色,令人联想到伊甸园的禁果。
不知是否是苹果没有拿稳,它在玩偶的手上打了个圆满的转儿,忽的滑落下去。
“咕咚,咕咚。”红苹果接触木质地板,弹起来又落下。
滚动的红苹果连带起暗红的血珠,血迹随它的足迹蔓延出去,一道曲长的红痕诡异地爬行着,最后刚好停在王后的脚边。
像事先说好的那样,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王后,毫不犹豫地捡起红苹果。
玩偶的心情很愉快。他的嘴缝了一排针线,却可以发出与身体不符的嬉笑。玩偶笨拙地把头安放回去,然后颇为讲究地向面前的女士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是他一个告别的习惯。
高贵的王后低垂头颅,她拿好苹果,耳边传来玩偶的话:“主人说了,苹果给你,后果自负。”如果只听声音,会错以为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子。
“但是我相信,一切肯定会如你所愿的。”说完,他转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王后转过身,独自背对窗外,白皙的手捧着苹果,目不转睛地盯着沾染上的血沿苹果的轮廓缓缓滑下,滴落在地。
背后是比以往更剧烈的暴风雨,乌云即将吞噬天空,残存的白色再无力尖叫,挣扎着淹没在扩张的黑暗中。
这是噩梦的开始。
过了不久。
封闭的浴室内,美人的身体浸泡着,一只手臂无力地搭在浴缸沿上,下垂。平静的面容了无一丝生气,宛若一淌死水。
唯有水内的红色不断蔓延,如疯长的妖冶之花和水草,从她另一侧浸在水中的腕口破开,吐露,绽放。
长久的死寂后。
她睁开眼睛。
虹膜上仿佛点了一滴蓝墨水,晕开的蓝泛出一种流动的、引人注目的美。朦胧一片,夹带似有似无的疏离感,难以一眼望到底,但又总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黑裙泡过水后更加沉重,她站起身走出来,打开门,迎风靠着门框,自然风干。裙子紧紧地贴着腿部,多余的水滴沿她裙摆的褶子掉下,再顺腿部曲线一路下滑,沾到地上。
在大众所熟知的故事里,这个人是白雪公主的继母,十恶不赦的恶毒后妈,永远充满嫉妒心的王后。
裙子干掉之后,她回头看向角落,那里躺着一个玩偶,她朝它笑了一笑。
玩偶没有任何动静。
飞速敛去笑脸后,眼神渐渐恢复为猜不透任何情绪的状态。
“下一个,马上就要见面了。”
继母决定去拜访她久未谋面的女儿,想必这会是一次愉快的见面。
白雪宫殿内。
继母的目光静静地将白雪扫视了一遍。
白雪正坐在炉边,双手自然地放在裙摆上。腿的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方布,边角用细针钩出了精致的蕾丝边,闪动的火苗渲染出暖调的光晕,映着她柔美的侧脸。她始终低垂着头,像一只怯懦的小羊,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悄悄缓解不可言说的紧张。
对于继母的不告而来,她在心底小小吃惊了一下。
“手怎么了?”继母突然问。
长长的睫毛受惊地抖动,眼神依旧干净,手上却停住了动作。她犹豫地开口:“是我……不小心弄的。”
听到白雪竭力掩饰些什么的语气,继母难得地放缓了声音:“是莫兰特做的吗?”
一直低头的白雪咬了咬殷红的嘴唇,那双好看的眼睛氤氲着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也许是感到有些乏味,继母放下撑着一边头的手,黑发就这样随意地垂在她的背上。她懒散地眯了眯眼,起身抽走白雪盖着的布,然后在她疑惑的注视下,体贴地按住,把布直接贴在了白雪脸上。
“哭吧。”她笑着说。
意料之中的小声哭泣传来。继母本来要走,但被白雪一把扯住袖子。
字字真切的倾诉连环炮般打进继母的耳朵:“莫兰特王子脾气是不太好。但是,但是他很爱我,伤害我都是无意的。”
继母玩味地看着她。
“……我本来不应该跟您说这些的,毕竟……”
“毕竟我给你送过毒苹果。”继母忍不住主动补充,“然后我落了一个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下场。要是我内心再脆弱一点,没准就割腕自杀了。”
“可惜,我还站在这里。”说着,默默地抽走了袖子。
说话的同时意味不明地扬起头,打量白雪脸上的表情。看到白雪神情局促,她两眼笑得弯弯的,上扬的眉毛很是俏皮,五官明媚得富有冲击力,还不忘直视对方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
白雪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脸,兀自呢喃道:“您竟然这样想我,母亲。我从未怪过您,真的没有……”
“真的”两个字重重地咬出,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我开玩笑的。”继母还是那样笑着,不过态度看上去变得真挚许多,“在你心里,我可是占据着'母亲'这样重要的位置啊。”
“是的,你是我最亲爱的母亲。”
“既然这样,我会去找莫兰特谈一谈的,就当是为了你。”
在白雪眼里,继母此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她高挑的身影给人可靠的感觉,而那双迷人的湛蓝双眸,温柔中夹带一点坚定,更让白雪回忆起小时候她们相处的美好片段。这足以使白雪相信,继母已经原谅她了,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
“相信我,我会让大家都得偿所愿。你要做的……”继母拉长声线,停顿一会儿,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道,“就只有保证自己不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惑罢了。”
心中的一根刺忽然被扎了一下,好像有冷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刮进来,白雪的脊背感到阵阵发凉。
“之前错过了你的婚礼,真是抱歉。想要什么?现在补偿给你。”
“一面镜子,好吗?”
“可以。”
当继母将那面传说中无所不知的镜子交到白雪手上时,感受到了她接过东西时指端细微地颤动。
“您的那一面?”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怒到继母。
“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下一秒,白雪展露出笑靥,红晕染在她两颊,像是被花神吻过一般,如同四月天里盛开的花朵,衬得她更加唇红齿白。
眼底却陡然闪过几分阴郁,是她对爱的某种偏执的向往。
获得信任的继母将这些尽收眼底,又向白雪伸握成拳头的手:“看到你开心,我还想再给你一个东西,闭上眼睛。”
白雪听话地闭上眼,还不忘问:“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当然。”继母摊开手掌,把东西放在白雪的手心里。
“睁眼吧。”
白雪看向手心。是一根断指,指上还套着一枚金戒指。断指的截面相当光滑平整,应该是用刀一下切断的。
“喜欢吗?”
“为了我您不惜断掉一根手指?”白雪细心地把它收好,眼圈还在泛红,看着惹人怜惜。
“怎么可能。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的。”继母张开完好地十指,手腕处的疤痕显眼地暴露在空气中。
白雪幽幽地盯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喜欢吧。”
等她回过神,继母已经事先不打招呼地走了。
只剩下白雪落寞而孤单的待在原地,眼睛痴痴地望向一个角落,怀里搂抱魔镜,仿佛失去了意识,单单轻柔地抚摸镜面。
她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
“魔镜,莫兰特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镜面闪烁淡淡蓝光,散发出神秘的魔力。
“真相藏在那扇锁着的门后面。”一行字浮现。
白雪想到一扇厚重的门,记忆里一直上着锁。隐约有一次,在晚上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她抱着镜子,低头吻了一下它。
“谢谢你从来不骗我。”
她叹息道,再没有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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