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景

　　清晨的微光从木窗的镂空花纹投在石板纹理上，京都冬季的阳光并不温暖，但它总会给久在阴沉下生活的人们带来心里的慰籍。
　　镇国公府祥禧院
　　院内的朱砂紫袍和香妃茶花开的正好，薇佳小心地拿着剪子修剪着。树杈上停留着北归的鸟雀，叽叽喳喳的让白泠回过神来。昨日入府时皇家的赏赐纷至沓来，京都里的达官贵人也随之前来祝贺。白泠跟着谢氏招待各府夫人姑娘们，着实费神。
　　从宫里回来后白泠就把严行舟的事告诉了白祖海，本以为父亲最多是去照看一二，没想到直接把人给接来了。不过父亲向来惜才，又对严行舟有救命之恩，此举也落不到别人口舌。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如今棘手的事还不在这。
　　彩月站立在白泠身边，彩云则在门口打着络子。
　　“如何？”白泠轻声道，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像是自言自语。一点也看不出平时言笑晏晏的样子。
　　“回姑娘，薇佳确实在途中多出来的。夫人其余安配的十个丫头都是做些零散活。不过她今日只做着自己的事，没见和其他人联系。”
　　白泠自然是知道，幼时谢氏注重她的心境培养，因而对她身边的丫鬟管控极严格，除了谢氏亲自挑选培养的彩月和彩云外，其他丫鬟一律不得近身伺候。白泠对这些最了解不过，也一眼就知道了薇佳的不对之处。
　　白泠低垂这眼眸，并未言语。
　　屋外传来了脚步，又在门口停住，彩云和来使的嬷嬷交谈了几句后就进屋来。
　　“回姑娘，说是昨日公爷接来安顿的严公子前去拜谢公爷和夫人，谈论了些许，线下夫人那边传话来让姑娘去见一见。”
　　“不好让父亲母亲和贵客久等，你先去回禀，我就来。”
　　“喏”
　　白泠拿过青瓷茶杯，用手指沾水后在木桌上写着，随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
　　彩月会意，看着桌上赫然写着“石林魏府”。就接过剩下的茶水浇覆在字上。
　　白泠一进大堂内，就见白祖海和谢氏端坐在上位。严行舟坐在下方，黑发玉簪、英挺剑眉、绿衣狐裘，自是陌上如玉。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白泠又偏身向着严行舟行了平辈礼。
　　严行舟见过。
　　白祖海看着，心中百感交集。他其实有心留意严行舟，属下回禀的情况来看也确实是个好的。论品行，在他表亲家居住的那些荒唐时日，是洁身自好；论他出身，巴郡严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也算得上是耕读人家，家里的小辈都不是庸庸无为之辈，兄弟们也具在郡太学里修习。白祖海也在清贵人家和书香世家中留意，不过白泠还小，可以再慢慢挑选些。
　　“你素日礼节周全，今日怎得还出错了？”谢氏笑着说。
　　白泠心下疑惑，但看着谢氏还笑着，就晓得并非礼节本身出错。面上还是微笑着。
　　“是严某的不是，幼时未曾告知白姑娘姓名。”严行舟站起身来，向着高堂行拱手礼。
　　“爹爹知道严举人出自巴郡后就相谈了些许，没曾想你们俩还有一段师徒缘分。”白祖海挥手示意严行舟不必多礼，又向着白泠解释。不过因着严行舟的解围，心里不禁多了一分赞许。
　　“小师父？”白泠惊讶的转过头去，看着端坐在对面木椅上的严行舟。发现他也朝着这边看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的回答着正是。仿佛很高兴白泠还记得他。
　　白祖海和谢氏一对视，谢氏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就带着严公子去看看安排的院子合适与否，还有那些伺候的小厮，且帮着严公子参谋挑选。”谢氏安排着，白祖海也赞同地点点头。
　　严行舟上前行一大礼。
　　“国公爷对严某既有救命之恩又兼知遇之恩，严深谢。”
　　“快起吧，泠儿小时候那几日也多亏了你，小小的人也日渐多了些活力。”
　　白祖海示意白泠去扶一扶。两人也就告退了。
　　“这是祥荣居，旁边就是我弟弟白尧的院子。我严重怀疑爹爹就是想让他耳濡目染一下，他一天就吵着练武练武的。”白泠走在严行舟前边，一路上转身给他讲解这院子的构造。“对了，当时我走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你生气了吗？”
　　白泠停了下来，等着严行舟的答复。
　　“未曾。”
　　白泠以为他会需要一段时间想想措辞，未想简洁的两个字在她问完后就脱口而出。
　　“姑娘今天难得如此有兴致。”彩月适时的出声。
　　“那是当然，小师父又不是其他人。”
　　白泠转身走起来，示意他们跟上。
　　“在下字安柏，白姑娘可唤我的字。”
　　严行舟跟上白泠。两人年幼相识，互相称呼小字也不为过。
　　“是哪两个字？”
　　“平安的安，松柏的柏。”
　　白泠反复的回味着，后又叹气一声。
　　“真好听，可惜我爹爹尚未赐字给我。不过相熟的人都叫我泠儿，泠洌的泠。安柏也可以先这么叫着。”
　　白泠说完，又问了些当年她走后严行舟的处境，后者一一答复，直到两人去挑选小厮才做罢。
　　安置好严行舟后，在会试前这几日白泠都没去打扰他，只时不时差人去送一些街上的新鲜吃食。
　　京都这一月也无甚宴席或者发生的新鲜事，眼看到了四月中旬快出榜的日子，白泠索性呆在院子了，除了去膳厅用膳后，也就懒懒的躺在榻上，读些诗词。对于针线这类细致活白泠是无能为力，在这方面她真是随了白祖海，弓箭对她来说都比针线得心应手很多。
　　今日会试出榜，白祖海遣了他的副将随着严行舟去揭榜。
　　其实白泠莫名对着严行舟很有信心。
　　“姑娘，出来了出来了！严公子是甲榜第一呢！”
　　“会元呢。”
　　“是啊。”彩月端过来茶水。“不过既考取了会元，家里人都会好一番热闹，不过严公子住在府里，嫡亲家人们又远在巴郡，有意的官宦家也不好来访。”
　　“彩月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彩云跨进屋就听到彩月的话，快步进来喝了彩月准备的茶水。“公爷下朝回来听说后也十分高兴，说是今晚在府里膳厅传饭，算是为严公子贺一贺。”
　　白泠点点头，想来如此也好，会试出榜后不多时日即是殿试。得见天子龙颜，才是现下最要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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