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下醉初醒

作者:柠檬鸭放荚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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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沈往事2


      薛逸湘忽然听到了风铃声,他走到窗前,伸手拍了一下风铃,觉得无趣。消化刚刚的故事,看着不远处的长廊随风摇曳的灯笼,听着楼下潺潺流水声,若有所思。他想着反正门也锁上了,沈柏夭也不舍得踹烂他爷爷亲手做的房门,就在这里享受几天惬意的时光~也不是坏事,只不过薛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那个,沈柏夭……你接着说呀,你起初是因为喜欢,那么后来呢?”得不到回应,薛语尴尬地命令道:“不要不说话沈、柏、夭!”

      “奇怪。”
      “奇怪什么。”
      “这里过于唯美”
      “说明你爷爷手巧脑子好呗。这地方神仙来了都想住上两天。请回答刚刚的问题,后来因为什么唱戏,沈柏夭。”
      沈柏夭此时站在他身边,收回了看他的目光,付手而立,吐出一句:“后来是……爱上了。台前幕后,仅此而已。”
      他望着天上繁星,脸上毫无波澜,此刻薛逸湘侧过头看着他,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青梅树下偷看他练戏的回忆又出现了,又跳到那日他在幕后那穿上戏服模样,面若桃红,俊朗清举……
      “咳!”薛逸湘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这声咳嗽也把沈柏夭的思绪打断了,关上了窗,过去拎起床榻的披风,给他系上,“你受风寒了。”
      “当,当然不是,我就是……就是渴了。”不等他系好,他赶紧跑去倒了杯水,“说了也怪,你爷爷怎么还不出现。我都快饿死了。”
      话音刚落,门口有就了动静,沈柏夭毫不犹豫冲到了薛逸湘面前,拽着他的手,护他在身后。薛逸湘心想着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缓缓打开了,来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白发及腰,但是很年轻的男子,长得玉树临风,气质非凡,他一身黑色长衫,提着食盒。
      “阿爷……”
      薛逸湘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爷爷。”
      沈秋水手上提着食盒,冲他们微微一笑,“饿了吧。”
      薛逸湘咽了咽口水,手直冒冷汗,浑身鸡皮疙瘩,这到底是人是鬼。
      “想不到,我竟然会把你们召开。”沈秋水一边摆出一桌子好菜,三个人,他却放了四个碗,四双筷子,摆了四张板凳 “坐下吧。”
      沈柏夭松开了手,示意薛逸湘不必害怕。
      “我的夭夭长大了,果然一表人才,好久不见了……孙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薛逸湘原本紧绷的心态这时候突然瓦解,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
      “你就是薛柳的儿子薛逸湘吧,生得这番好模样。”
      沈秋水夹了一块口水鸡放到了第四个碗里 ,又夹了一块儿给薛逸湘:“尝尝我做的菜。”说完又给第四个杯子倒上了酒。
      “阿爷,我们……我,不饿。你只需要告诉我们缘由。”
      “我不明白,你们再说什么。好容易见面,谈笑风生总会吧。”他自顾自夹了一个腰果就往自己嘴里送。
      薛逸湘看着眼前有些有趣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司令,这些言语与他的外表根本是格格不入,原以为沈柏夭不苟言笑是跟着爷爷学的,想着也往嘴里塞了菜,顿时惊讶,太香了!
      “嗯……爷爷,这怜香苑真是您的杰作吗?还有这薛家祠堂的机关,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想复仇?那么“古茶树”有钥匙,也是假的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别问我我也不懂。”沈秋水突然笑起来,那含着泪水的双眼,竟有些令人心酸 ,“怎么做到呢,一年做不到那就两年两年做不到就三年……用这里——”他戳了戳自己的左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
      “阿爷,人死不能复生,罪不及无辜。”
      “夭夭啊,阿爷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这不是给你留下了最无辜的人吗?”沈秋水有意无意看了眼薛逸湘,“后天是他的祭日,我是想让他看到薛家落败,当年薛家只是为了那虚无的颜面,活生生将他打死……那个薛金山就应该想到他死后,他最宝贝的百年薛家会被我毁掉!但是这些只是我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我这样如何报仇。”眼前一晃回到三十年前。
      沈宅
      “我不允许你回去!!你就这么在意外面那些人的眼光么!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沈秋水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撕心裂肺地喊着。
      “阿九救过我,我当是还了她的恩。”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真伟大!那,那我呢?我怎么办!”
      “两年,对我来说已经满足了。”沈南星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神着实是不舍。
      “我现在就去崩了那些长舌妇!”
      “沈秋水!这是你那么多将士的生命换来的百姓,就因为我,你要杀了他们?不值得!我本来就是做错了,都是我一个人造成这些后果,我一个人承担,我们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我们……不会被世俗认可。你只需要答应我,好好生活,师哥。”
      “你永远……都在低估我对你的……”沈秋水哽咽,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双手无力垂在两侧,“罢了,你走吧,即便今后你老死了,病死了,我也不会再找你。”他背对着他,由他去了。结果一语成谶。
      直到那晚……跟随了沈南星好些年的随从丁卯拿着沈南星那只带血迹的草编蟋蟀和一封信找到他。
      沈秋水疯了。
      他为什么不早些说呢?那晚他又哭又笑,反复问这一句话。
      当年走散,他南下,遇山贼洗劫,身无分文,乞讨至城南,满天雪花,沈南星手里紧紧抓着沈秋水给他编织的蟋蟀,冷得呀,牙齿忍不住打颤,甚至饿出了幻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是在薛宅。
      此后,他成了薛珍九的朋友。薛珍九是独女,却因为手有六指,被人诟病,说是克夫,所以年过十八都还待字闺中。当时的薛金山薛老爷曾重金招上门女婿,可是却依旧门槛冷清。直到有一天,薛珍九告诉她爹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要求提亲,沈南星才知道这一切都错了。
      沈南星心想,这么多年,也许与那人再也见不到了。他便和薛珍九如实相告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而且是个男人。可笑薛珍九不在意,她相信爱可以改变一个……断袖。
      她的恳求,他于心不忍,便答应了,只是有个条件,不同房。可时间久了一定会令人怀疑,所以她选择了私通,产子。沈南星提议领养孩子,可薛老爷最看重的便是血缘,薛珍九背着沈南星与人私通。
      那日洞房花烛,他只站在窗前望月,手里摩挲着那只草编蟋蟀。
      这些年里,他喜欢上了自己晒的山茶花。晒干了,煮茶喝。他最喜欢看到一根有两支花开,就会夹进书里不愿折下。
      黑絮重重不是夏,不欺山穷不欺水。一根杆子两支花,即使凋零也等待。
      他这些年也把薛珍九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教他们读书认字,而且只要三兄妹每写得一首诗,沈南星一定会奖励他们一盒非常精致的糖果,还教他们唱戏,带他们出去听曲儿。
      再次见到沈秋水已经四十好几。
      他骑着马,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披着黑色大氅,气势不凡,面容比十年前更俊朗,只是脸上多了一些沧桑,身后是跟随他征战的将士,老百姓夹道相迎。刚平乱山匪,县长宴请,为他举办了庆功宴。沈南星牵着九岁的大儿子薛柳,站在嘈杂的人群中,竟痴呆呆望着那曾经遥不可及的人,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
      一时疏忽松开了手,与薛柳走散了,他意识到此,着急地喊着,低头四处寻找那小小的身影,就在这时,薛柳不知被谁不小心推了出去,倒在地上,正巧沈秋水看见,他下马,将薛柳扶起来,半蹲着问他:“有没有受伤?”
      薛柳摇摇头,沈秋水转头和县长叮嘱:“往后不需要迎接,免得伤着人。”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阿柳!阿柳!”沈南星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薛柳赶来,还以为他犯了什么错。
      “爹爹,我没事……”薛柳看着满脸焦急的沈南星,有些害怕他生气。
      “对不起,爹爹没拉好你的手。”
      沈秋水在一旁,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声音还是那么纯净悦耳特别的男人,他……竟然成亲了……
      “爹爹,是这位叔叔扶的我,我还没和他说谢谢。”
      “真乖。”沈南星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站了起来,本要道谢,可抬头看到沈秋水,这周围人物事物仿佛定格了,眼前只有他。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沈南星红了眼眶,他亦是。
      “沈司令,时间不早了……”县长催促。
      “你带他们先去,我随后就到。”沈秋水回过神来,嘱咐了下属,顺便把马也牵走了。
      大部队走远,人群散开,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景象,卖菜的小贩,热闹的茶楼,城南里与南方格格不入的城北糖葫芦吆喝声……
      二人走了一路,一路未曾有言语,沈南星牵着薛柳走到哪里,沈秋水便走到哪里。
      “沈司令,再跟下去,你就赶不上庆功宴了。刚刚……谢谢你。”沈南星不敢看他。
      “你为何成亲了。”秋水冷不丁问道。
      “年纪大了。”沈南星依旧不敢直视他 ,“司令止步……告辞。”
      他牵着薛柳匆匆进了薛宅,只留了沈秋水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大门紧闭,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薛宅。”

      庆功宴上,沈秋水心不在焉,简单应付,留下了副官,自己便早早离开。
      入夜,他换了一身便装,三下两下翻进了薛宅。此时闻到一股胡辣汤的气味,这城南怎么会有人做胡辣汤,这宵夜不该是吃些馄饨之类的么,莫非……是他!
      沈秋水顺着味道来到了一处长宅,想是薛宅的厨房了,他想确定是不是沈南星,刚要看看,就听到了里面一男一女在争吵。
      “薛珍九,你为那个沈南星做那么多,可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丁乐,我警告你,你只是个下人,就要做好下人的本分!”
      “夜夜与你同房的人是我,阿九,你看看我……”丁乐苦苦哀求。
      “当初说好,你要的是财,我要的是孩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沈南星是我的丈夫,你只是薛府的下人。”

      沈秋水不愿再听,满是欣喜。等了半晌,才见薛珍九出来。只有丁乐还在厨房里。
      薛珍九做了胡辣汤,亲自送到沈南星的院子,这个院子靠近薛宅后门。因为他喜欢清净,和薛老爷买了这里,薛老爷想着这上门女婿本就没什么成就,这钱不拿白不拿。薛珍九是说沈南星身体不适,需要清修,薛老爷也就没了疑惑,反正已经是有了外孙子孙女,也算是享受着天伦之乐。
      “子时了,你怎么还来。”
      “不许跟我客气,南星,我们呐,也算是半个夫妻,我给你做汤,你给我泡茶。”
      “阿九……”
      “闭嘴啊,我可不想听什么我们只是朋友这样的话,赶紧喝汤,都快凉了。”她忙着弄碗筷盛汤。
      沈南星垂眸,只任由她照顾。沈秋水抱胸而立,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感到舒适。他浅笑,满意离开。
      隔天他上门拜访薛金山,送了不少古董。
      “沈司令,这太客气了!”薛金山拿着西洋眼镜细细观赏古董,不时上手感受。
      “薛老爷,这些薄礼可满意啊?”
      “满意!这太贵重,老夫……”
      “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我此前来就是想来认识认识沈南星。”
      “这……他是做错了什么?”
      “不必慌张 ,我只想与他认识罢了。”
      “害……这还不简单。”薛金山眼珠子一转喊了仆人,“丁乐!丁乐!”
      “老爷。”
      “去,把姑爷请出来,就说有贵客。”
      “……是。”
      “不必了,领我去便是。”沈秋水等得不耐烦。
      “这不好吧。哪能劳烦您……”
      “不用讲究。”说着就让丁乐引路。

      “丁乐,我发现这府上的大少爷跟你眉眼相似啊。”
      “……司令真会说笑。”
      沈秋水调侃完笑了笑也不搭话了。

      怜香苑
      “怜香苑,哈哈哈哈哈哈,好名字!”
      沈南星煮着茶,听闻身后熟悉爽朗的笑声,明显一颤。缓缓转身,只见那人依旧英俊爽朗,只不过眼里多了一点凌厉。
      “师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四目对视,两人红了眼眶却不自知。
      “可你如今为何娶了她人。”
      “师哥如今不也是子孙满堂么。”沈南星自那次再见他,原来也是打听过的。
      沈秋水拥他入怀,在他耳根轻轻说“你打听的,或许不太准确。”
      沈南星一时半会不知怎么推开他。

      丁乐躲在门外,捂嘴看着里面的两人,不再往下看,悄悄离去。路上不小心撞上了丁卯,“阿弟,你这是干什么,冒冒失失的。”
      “没,没……没什么。”
      “听说沈司令来了。”
      “是,在姑爷那儿。”
      “去厨房让人做些精致点心,别怠慢了。老爷唤我,我先过去。”丁卯吩咐完,便往薛老爷那里去了。

      “这是什么茶,怪好喝,什么时候喜欢上做这些,不过这些事倒也像是你做的。”
      “山茶花。”沈南星给他添茶。
      “山茶花,一支杆来两枝花~,有意思。这茶以后只为我一个人泡,可以么?”
      沈南星听到他唱了一句,添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着他,他亦是看他,仿佛是回到了那时练戏时的光景,他此时已经心满意足:“可以。”
      此后薛珍九再没能喝过一次他泡的山茶花。沈南星也时常出入沈府,甚至过夜。渐渐地,她也就明白了,便堕落到不再梳妆打扮,也不与孩子们玩耍,只是常来怜香苑门外驻足。只有丁乐在时时看着这个女人。
      丁卯也是无意间撞破了弟弟和小姐的事,在同时也知道了自己尽心尽力服侍的姑爷竟然是……

      “听说了么,那薛家上门女婿是个断袖,整日跟那沈司令形影不离的。”
      “那小姐怎么生的孩子……”
      “你想啊,这三个孩子有哪个和沈公子像的?倒是……挺像管家丁卯的弟弟,丁乐!”
      一时之间,闹得满城风雨……
      薛家老爷大怒,让他不许再和沈秋水往来,他不能欺骗自己,可以不往来,但不能否认自己的心。
      “薛老爷,”他改口称他为薛老爷,“我的确倾慕沈司令。”
      “你……糊涂啊!造孽!来人!将他给我……”薛老爷语无伦次只顾叫骂,颤巍巍指着跪在地上的沈南星,咬牙切齿下了命令:“将他给我打死!”
      “爹!”薛珍九冲了进来,连摔带跪地跪走到他跟前,苦苦哀求,“爹……看在孩子们都还小的份上,饶了他爹吧!求您了!”
      “不打死他,那置我们父女于何地啊!你放才在门外也去听到了……他根本不是个……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我早就知道了爹……我不介意的,我求您了,求您了……”薛珍九使劲磕头,直到额头渗出血。
      “阿九,对不起。你不需要如此。”沈南星的一句话,便能让她停下来。
      此时,她听到这句道歉,原来这么多年,他对自己还是如此生分,她释然一笑,“……那么多年,你还是如此见外。”
      他很早就想这样了吧,所以现在急着把命还给她。
      整整三个时辰,她跪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被乱棍打死。

      一炷香时间过去,薛语蹙眉陷入沉思,思绪万千,此时心里也有一种奇妙之意,他不觉瞄了一眼沈柏夭,嘴角一撇,不经意说了一句:“若是我,我定不会娶妻。”
      二人皆看向他,薛语又道:“我那爷爷太感情用事了,这个问题明明很好解决,跟着您一走了之不就行了。”
      “若是你,你当真能做到一走了之?”
      “那当然,或许大家都会活着,名声这种东西无论好的坏的,随着时间流逝,不就没了嘛,总之是我那爷爷太墨迹了。”薛语话音刚落,沈柏夭哼哧一笑,薛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怕不是在做梦吧,沈柏夭这个“哑巴”居然能笑出声。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都没有勇气罢了。”沈秋水看着薛语竟然有些许羡慕。
      “阿爷,陈年往事,不必再执着……安息吧。”
      这句说完,薛语愕然,一脸地疑惑,同时深秋水有一瞬间惊讶接着浅笑,手上竟多了一只带有血迹用草根子编织的蟋蟀,“夭夭,果然聪明过人不愧是我孙子……梦已尽,你们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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