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三千神殿

　　程也的背后被冷汗浸湿，他现在睡意全无，对旁边沉默的司永安冷冷地扫了一眼，“我好饿啊，祖宗。”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程也皱眉，“我没修炼，没有辟谷不是很正常吗？”

　　司永安一股恶意涌上心头，“祖宗我不用吃饭，没考虑过这事。”她凑到程也耳边，“阿也自己解决吧～”

　　程也并没有被这个称呼刺激到，凌玉从前就是这么叫他的。他那深黑的眼珠一动不动，“你撒谎的时候比你杀人的时候还有人气呢。”

　　“真不巧，”她薄唇轻起，鸦羽微颤，明眸里揉杂着丝丝恶作剧般的笑意，“西边的河里有我养的兰苇鱼，没尝过，口感不保证，但好歹能吃。”

　　她捏着下巴往外看，“明月皎皎，的确不是睡觉的好时候，你现在去说不定能吃到一顿不错的午饭。”

　　程也真的下水抓鱼才知道她语气里的恶意源于何处，确实可能吃上午饭，可以是明天，可以是后天，但肯定不会是今天的午饭。

　　这些鱼看起来就和养它们的主人一样，悠闲自在，常常待在一处不动，外表看着很漂亮，总之看上去完全不会把它们和危险有什么关联。可实际上它们不仅有滑不溜秋的鱼鳞，诡异的速度，甚至还有锋利的尖牙。

　　程也忙活了两个时辰一条鱼也没能到手，看着远处靠着树看着自己的司永安，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没别的事要做是吧！”

　　“是啊”她打了今天的第十四个哈欠，“我没见过比这更有趣的了。”

　　她嘴角禽着笑，“居然有人有人能抓两个时辰的兰苇鱼，这种人这么活到现在的啊～”

　　本来想放弃的程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司永安，继续和这些一看就不好吃的怪物鱼斗智斗勇。游鱼在司永安的言灵下没有伤害过他，牙齿张合每次到快要碰到程也的手时就会老实地缩回去，就这样，程也还被河底的石头磨伤了。

　　鲜血在清澈见底的小溪晕成漂亮的丝线，一开始有心陪程也玩的兰苇鱼立马凑到血晕开的那处疯狂抢食，想靠近程也时又会憋屈地绕开，一群鱼围着他转了几圈不满地走了。

　　“噗”司永安头偏向一边，长发半遮住脸，她还欲盖弥彰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嘴，肩膀却很不给面子地狂颤。

　　程也拖着湿了的袍子往她走去，“憋的那么辛苦，我都不忍心看了。”

　　“不辛苦，”司永安依旧抱臂静静地看着，没有什么动作，“还饿吗小崽子？”

　　“谢谢祖宗，”程也咬牙切齿，“饱了。”

　　他看都不看司永安，一个劲往殿内走。

　　司永安一把抓住程也的纤细手腕，“这就沉不住气了，小崽子？”

　　不等程也回答，司永安表情厌厌，“起。”

　　河里那些不肯屈服于程也的兰苇鱼突然魔怔地往岸上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一片的兰苇鱼便都在岸边的湿土上扑腾了。

　　程也哑口无言，看着这些鱼，迅速掂量了继续怄气和不要面子的价值高低，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永安，“谢谢祖宗。”

　　毫无诚意……

　　司永安啧了一声，用力地揉了揉程也的头发，“想要吃饭就要好好服软，懂——吗——”

　　程也在这女人不分轻重揉搓下乖乖妥协，满含怨愤从牙缝里挤出个“懂”。

　　此时已经快要天亮，远方的地平线上是透出红光的初阳，细碎的光铺满半个天空。司永安和程也两个人坐在河边，吃着当时外边人千金难求的兰苇鱼。

　　这鱼的口感出于意料的好，细腻的鱼肉晶莹剔透，骨少肉多，外层微焦。司永安尝了几口，“你还有这手艺？”

　　“你不会真是哪代的掌门直系吧？”程也眼神里透着丝丝凉意，“烤个鱼都成了什么厉害手艺了。”

　　司永安看懂了他的表情，面色不悦，“我有记忆起就会辟谷了，没有必要了解食物的烹饪手段”，她用手上啃了几口的烤鱼挑起程也的下巴，“另外少把我跟你们的那些破掌门联系在一起，你们开山老祖都得管我叫前辈。”

　　程也饿了太久，实在没那个功夫跟她争论，继续埋头吃鱼。

　　司永安看着他大快朵颐，戳了戳他股起粉腮帮子，“你这吃相，前世是个饿死鬼吧？”

　　“你还信什么前世不前世？”程也艰难地咽下一大口鱼肉，“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他的灵魂真的入了轮回，拥有和他一样的外貌，也不再是他了。”

　　司永安愣住了，她眼睛里难得的显出迷茫，“如果不止外貌，性格和习惯也大差不差呢？”

　　程也嗤笑，“如果你在透过我看一个死了的故人，那我可以残忍地告诉你……”

　　他嗓音还保留着少年独有的青涩，说出的话却是许多老者也吐不出的真实，冰冷而残酷。

　　“就算你将他的记忆也给了我，我依旧只会保留我作为程也的那部分。哪怕那个人曾经那么爱你也没用，程也不会继承那份感情”

　　司永安眼睛微微瞪大，很快归于平静，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嗯，我知道了。”

　　程也侧过头看她的表情，“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丝难过的。”

　　“我可没有那种感情，”司永安笑得温和，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眼睛里盛着些许光亮，“如果你和我一样被关了一千多年，看到自己的故友也会生出亲近感的，我承认自己是因为你和他的相似而给你这个在这里生活的特例。”

　　“至于你说的难过，”她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他，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就算他对我有区别于他人的意义，一千三百年，那点稀薄的感情也难免褪色。”

　　程也撩起眼皮，“那样稀薄的感情能让你过了那么多年还记得他的长相，甚至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决心放过我这个不礼貌的擅入者？”

　　司永安正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我的确是因为你们的相似而救下你，但我是因为你们的不同而将你带到这里。”

　　“我是被你，被程也所吸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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