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第四章 专业
　　他们从地下停车场上了电梯，等到一楼电梯瞬间就满了，项儒转身面对着尹沫，伸出一条胳膊护住尹沫，一个头的身高差，尹沫正好直视着的是项儒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不禁让尹沫想起了以前上大学时，晚上在图书馆，项儒睡着了，她偷摸到他的喉结而窃喜，却被逮了个正着。尹沫的脸上不禁浮现笑意，项儒低头看着尹沫，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他又看到了当初那个爱笑的笨蛋，可爱的令他心动的小姑娘。
　　“电梯到了。”尹沫一句话把拉回他现实，人很多，他拉住尹沫的手往外走，直到路过护士站时，尹沫才反应过来挣脱他的手。
　　“你应该能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吧，我先走了，等会儿还要查房呢。”尹沫低头从项儒的面前匆匆而过，项儒想不通，当初明明他们可以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而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他，反而与一个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的男人在一起……

　　“叔叔，现在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尹沫跟在项儒后面查房，一路观察着他，不得不说项儒真的很优秀、很专业，能与病患及家属很快打成一片，她心里为他开心，于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笑容。
　　“……你说呢？”
　　“什么？”
　　“唐叔叔问我微信，要把我介绍给他女儿，尹医生，你说呢？”
　　“我说？那你就……唐叔叔，不好意思，项医生是我男朋友，他这张脸还真是招蜂引蝶啊。”
　　“啊，这样啊，小尹医生，你们两个很般配喔。”
　　“谢谢。”
　　他们查完房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于是项儒拉住尹沫说话。
　　“刚才表现不错，今晚请你吃饭。”
　　“不用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我自然会做到，在你真正的桃花来临之前，我都会帮你挡掉这些别的。”
　　“辛苦了，尹医生。”
　　“你……你大二的时候，不是有女朋友吗，你们一起出国，怎么没有下文了？”
　　“尹沫，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难得不是你先有的男朋友吗？”
　　“我？你不要胡说，当初明明是你……算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提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还有手术要准备，先走了。”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两个的记忆不一样，是哪里出了问题？项儒坐在办公椅上，皱着眉头，一手拿掉眼镜，一手捏起了额角。

　　“哥们儿，怎么样，新房住得习不习惯？那家具家电可都是我亲自去挑选的啊。”
　　“嗯，很好，非常感谢我的好兄弟，江南，你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有没有对尹沫医生有过了解啊？”
　　“你不是都住人家对门了吗？这种事情不会自己去了解啊，再说了我都离职一年了，尹医生是前年才过来医院工作的，我上哪有那么多了解啊。诶，尹医生不会是你的前女友什么的吧？”
　　“不是，我没有交过女朋友。”
　　“那，是女神？梦中情人那种？”
　　“得了吧你，没一句正经话，我还有工作，先不说了。”
　　“嘟嘟嘟……大项，你可不是人，过河就拆桥。”
　　一个月前，项儒要回国工作，联系了江南，江南就提了一下他可以到他原来工作的那家医院，肿瘤科向来缺人，听说老主任最近退休了，他可以推荐项儒去面试一下。起初项儒对主任不感兴趣，但是江南说肿瘤科有一个单身冷艳美女，名字很好听，叫尹沫。没想到项儒听了江南对尹沫的简短介绍后，立马就主动联系了院长，面试也一次成功，项儒还答应了会给J都医院捐助医疗器械。项儒托江南打听尹沫的情况，还特意买了尹沫对面的房子，他就是想看看，尹沫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觉得当初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她要拒绝他，还把原本打算送她的项链转送给了别的女人。他现在只想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她怎么会走到如今的样子。

　　“护士、护士！医生！快来人啊，我爸不行了！快来人啊！”某一病房里，病床上的老人已经停止心跳了，护士和医生闻训赶来，立马实施抢救……
　　“为什么？！你们这帮庸医，医死了我爸，当初手术的时候不是说老爷子还有几个月活头吗？现在人就这么没了，让我们家属怎么受得了啊！”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做手术的风险相信你应该了解，手术只能延缓你父亲的病情程度，并不能延长他的寿命，你签过手术同意书，就应该知道会有各种可能发生……”
　　“我管你什么风险不风险的，你是谁啊？把主刀医生给我找出来！”
　　“先生，我是肿瘤科的主任，请你安静一下，不要闹事……”
　　“我闹事？我闹什么事了，我就要找我爸的主刀医生，收了红包还不给老爷子好好手术，我要曝光你们这些黑心医生！”
　　“怎么了？项主任，发生什么事了？”尹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着走廊里围了一堆人，她赶紧走到项儒身边。尹沫之所以来晚是因为她的亲戚造访，腹部的疼痛让她出了细汗。项儒看到她过来，立马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尹医生，你是27床的主刀医生吗？”
　　“我是，27床情况怎么样了？”
　　“就是你啊，收了我的红包还不好好做手术，这不是在谋财害命嘛！”
　　“……是啊，这医生怎么这样啊，够黑心的……”
　　“尹医生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哎呦，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尹医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也……”众人七嘴八舌，有的人还拿出了手机拍摄视频。
　　“够了！你们别再说了，我作为科室主任，会把这件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从现在开始，尹医生暂停手术安排，直到事情调查清楚为止。这位家属，你跟我来。”项儒牵着尹沫的手，冲出人群先带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那个闹事的家属要逃跑，却被医生护士们团团围住，“架”到了项儒办公室。
　　“这位家属，你冷静一下，不要大吵大闹。”
　　“呵，主任了不起啊，她谋财害命还不让人说了……”项儒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口，利用身高优势，还有气势压制，那男子朝项儒吹胡子瞪眼好似在挑衅，尹沫拉着项儒的手：“项主任，你别冲动……”
　　项儒忍着情绪，咬牙说道：“你说话注意点，这里是医院，轮不到你撒野！”
　　“切，主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这帮黑心庸医！”项儒作势要打他，尹沫死死拽住项儒。
　　“不要动手，不然我们该不占理了，他就是在挑衅你出手打他，不要……27床家属，你父亲病了那么久都不见你的踪影，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今天早上，我一直在手术室，没有见过你，哪来收红包一说？”
　　“我……我把红包给护士了，让她转交给你。”
　　“护士，哪个护士？”
　　“就齐刘海那个。”
　　“程洁？！”

　　一天后，医院下发通知，[护士程洁，私收病患家属红包，给我院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以及对我院尹沫医师造成了言论上和精神上的伤害及损失，鉴于此次事件性质恶劣，经领导部门决定，予以程洁开除处置，并承担医院及尹沫医师的个人损失……]
　　林琳：“小洁，你干嘛要收下那红包啊，还给尹医生添那么大的麻烦……”
　　程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先收下，然后等尹医生过来了再处理，我、我没有想害她……”
　　尹沫：“小洁，我们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收下钱？”
　　程洁：“我、我妈妈去世了，我没钱给她买墓地……我一时鬼迷心窍就……”
　　林琳：“小洁，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尹沫：“小洁，你有困难应该和我们大家说，不应该这样啊……这张卡你拿着，没有密码，好好安排你母亲的身后事吧，领导的决定我们无法改变，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程洁：“尹医生，我、对不起……”
　　离开了护士站，尹沫回到办公室，她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也看到了程洁离去的身影。
　　“当当！”
　　“请进。”
　　项儒手里拿了一杯热牛奶，他直奔站在窗边的尹沫走过去，然后把牛奶递给了她。
　　“尹医生，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法做到令任何人都满意，即使你多优秀、多努力、做的有多好，还是会因为某些突发因素从而变得不如意。尹医生，病患和家属往往是不相信我们的，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让他们负担不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去医院看病，更多时候是自己买点药吃，严重了才会去找个诊所看病。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去救治当下的病人，医学道路，漫漫而艰辛，我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如果累了，就停下来回头看看我。”
　　“主任说笑了，你明明是走在我前面的人。家属对我们的专业不信任，总是觉得医生收了红包才会尽心尽力，所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或者我会让护士，去把红包里的钱也好，卡里的钱也好都送到收银台，交到病患的医药费里变相还给他们。”
　　“还有这种操作？”
　　“我从本科实习、研究生实习到参加工作，就一直在医院里待着，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历过奇奇怪怪的事，甚至，送走了我父亲……”
　　“你，父亲？”
　　“我从大学实习开始就是在J城医大医做急诊科医生，你也知道我父亲，大名鼎鼎的尹教授，因为接受不了妻子离世，突发脑梗倒下了，起初他还可以走路，可是随着时间长了，他就瘫痪的越来越严重，后来我只能申请休学一心的照顾他，不到两年他就去世了，我重新开始学业，直到前年才来到J都医院当医生的，我以前不是跟着你一起上课，本科辅修过肿瘤学嘛，我发现自己对这个很感兴趣，后来研究生专业就选了肿瘤学，所以一到这儿就留在了肿瘤科。”
　　“这？伯父离开我在网内新闻看过，医者往往不能自医，但是伯母，我……”
　　“没关系，我早就不悲伤了，我不仅看过太多的生生死死，还亲自目睹世界上我最亲的人离开，心态早就磨平稳了，不比手术室外的墙差什么。”
　　“什么墙？”
　　“很流行的一句话啊，[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真诚的祷告，因为生命在医院诞生，同样也在医院流逝]。主任你不忙吗？我要忙了。”
　　“哦，你忙，那我先走了。”项儒走到门口，回头说道：“晚上别忘了，我请你吃饭。”
　　尹沫点头示意，然后投身到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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