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世之墟2

作者:神葬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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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中回首 樱花绽放于巅峰


      普罗米修斯,核心区,轮回源头。

      雪花纷飞,微风轻拂,细雨蒙蒙伴入眠。湛蓝的瞳孔被洁白无瑕的肌肤隐藏,樱花色长发铺散于身下。睫毛微微抖动,呼吸弱不可闻,心跳几乎停歇。有着百年历史的鎏金铜像,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握住,那是一尊喷吐南明离火的三尾鸟(凤凰)。

      偌大的地盘,只有这一具冰棺,里面还有一个睡美人。紫罗兰色长裙紧贴于身,上面便是两只小手抱着的鎏金铜像。烙印着YH的红绳,极不规则的套在手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叮当作响的风铃,被寄在红绳上。晶莹剔透的水晶鞋,宛如画龙点睛的一笔,为她点缀所有的美。

      齿轮运转的轰鸣声,从地板缝中钻出,那种若有若无的波动完全不可见。白色的亮光从地面浮现,一路蔓延至冰棺上,那是一个个从未在历史中出现的字符。与之相对的,是那件紫罗兰长裙。湛蓝色符文流转,凭空悬浮,不断冲击着厚重的冰层。

      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不停碰撞、纠缠、抵消,最后湮灭。极寒的温度,使那些好不容易才破裂的冰层,瞬间恢复原样。冰冻的范围不断扩散,紫罗兰长裙上已覆盖了一层冰沙,渐渐向鎏金铜像逼退。破破烂烂的风铃在冰层触碰到它的时候,散架般的晃动,刹那间竟声如洪钟。

      得意洋洋的冰层瞬间溃败,却又不停凝聚,片刻之间便已经历无数次失败。或者说是轮回,新生与毁灭的轮回,世界的本质。轮回源头是普罗米修斯的动力源,冰棺是轮回源头的动力源,紫罗兰长裙的女孩是冰棺的动力源,而普罗米修斯则是女孩的力量来源。如同齿轮般,环环相扣,永不停歇。

      “世界很温柔吗?”男孩的背影略显孤独,似乎被全世界抛弃便是他的命。他隔着冰层去触碰樱花色长发,所剩无几的血液顺着皮包骨头缓缓流落。几分钟前,他还蹦哒的像只兔子,但他遇到了狮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能留下一口气,一路爬到冰棺前,已用尽了他前世今生所有的运气。

      曾几何时,他还在荒原上奔跑,只为使命必达。烽火狼烟四起,从未在他瞳孔中消散;马蹄声如泪奔,从未在他耳边远游;累累白骨堆积如山,血海逆流成河,不过是寻常。荆棘遍地开花,万马千军之命系于他手,虽不辱使命却身首异处。

      “去吧!一路向前,永不停,至死方休。”已到迟暮之年的将军,依旧跨马出征,那是属于他的最后一战。当年抚摸男孩头顶的温柔,依旧若有若无的萦绕于心。那句耳边的呢喃,久久不散。仿佛跨越千年时空,仍旧在他耳边回响、飘荡。

      将军的落脚点,位于整片战场的最高处,一座用毫不起眼的土丘上。在阴晴圆缺的明月照耀下,醒目的锋芒从他手中缓缓消散,他刚刚处决了一个叛徒。

      胸口被洞穿的男子,连带着他贴身的铠甲,静静的躺在土丘下,一片被打残的土地上。军里的祭师用桃木棍沾染叛徒的鲜血,极为夸张地写下一行行,没有任何记载的字体。那些字胡拉乱扯,牛头不对马嘴,却被称之为神圣。祭师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颗等待阿努比斯天枰审判,缓缓跳动的心脏。

      夕阳西下前,将军去拜访了一个老鬼。一个说话漏风的半老头子,脸色蜡黄如同鬼魂。这么诡异的人,却是将军为数不多、足以托付的挚友。他们分别已有三十年,彼此之间的信任却丝毫未减。老头也曾给将军写信,但将军一直没有回信,他没有时间。

      一间茅草庐前,将军止住脚步,默默无闻的看着老头对两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童子下达各种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任务。手中蒲扇轻轻挥动,每说一句便品一口茶,一副坐拥万马千军王权富贵、挥剑直上九重天的帝王之相。良久,将军才摇头迈步,走向茅草庐。

      往昔的一幕幕纷至沓来,谁也想不到,两个糟老头子年轻时会那么狂。十米高的悬崖,他们轻轻落下,一路踩着尸山血海所铸成的道路,狂飙而去。最终抵达那棵位于山巅,漫天飞舞的樱花树下,用颤抖的双手把那封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信,交给站在树下来回踱步的紫罗兰长裙少女。

      “谢谢你们!”樱花色长发随风飘荡,甜美的声音动人心魄。精美绝伦的风铃,顽皮的抱住她的手腕,清脆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雪白的和平鸽扑棱着双翼,晃晃悠悠的从她手臂上飞起,冲向那湛蓝色的天空。鎏金铜像在她脚边默默绽放着光芒,似乎是在祝福。

      “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公主。”将军赞叹道,三十年前的他只是个小兵而已。面对无边无际步步紧逼的大军,他被人潮冲散了,渐渐的远离战区。接着遇到了老头,与他一起送信。老头的任务完成了,这场战争他们胜利了。将军被公主推荐给国王,成了威震八方的名将。

      这些只是将军的想象而已,没有公主会举荐他,也没有国王会重用他。只有那颗独立于山巅的樱花树,千年如一日的等待着他。

      女孩轻轻坐下,靠在树干上,“谢谢。”她微笑着看着越飞越远的和平鸽。

      “公主殿下,为什么是您在这里?按理说,应该是一名士兵才对。以您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将军轻轻挥动手里的断剑,在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那是他老家的习俗,在完成任务后,画一个圆圈,代表着此次圆满。而画数个圆圈,则代表自己未来功德无量。

      女孩并未答话,她指了指面前的地面,又指了指将军,然后向下挥了挥手。将军刹那间明了,公主的意思是让他坐下,此为平起平坐。在国破家亡面前,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哪怕你是威压盖世的帝王,哪怕你是风华绝代的神女,死后不过一具白骨罢了。

      “我有资格成为您的朋友吗?”老头断断续续的问道,他为自己捏了把汗,满心的自我否定。在那个时代,想要一位公主认可自己为朋友,几乎不可能。这种事是公主生平第一次遇到,破天荒的请求却让她骑虎难下。

      “如果这场战争胜利,我可以考虑一下。”绝美的樱花落在公主肩头,淡淡的清香被微风卷着扑鼻而来。

      “你们快走吧!去见证这场战争的结局。不用管我,兄长会来寻我。”淡淡地笑容跃然脸上,无比灿烂。凡她目光所及,皆为晴空万里,白云悠悠;凡她心之所念,皆为樱花漫天,如梦似幻;凡她虔诚祈愿,皆为璀璨星空,耀耀生辉。

      将军后退三步,深深一拜。拽着一步三回头的老头,跌跌撞撞向山脚而去。漫山遍野的彼岸花争奇斗艳,竞相绽放,一眼望去,宛若血染的沧海。红的、黄的、紫的、白的、黑的……夹杂在血红色花海中的各种杂花,交相辉映,努力绽放,却又一点点的枯萎。

      下一刻,湮灭一切的雷电突兀的出现,毫无预兆的劈下。将军和老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化作一道抛物线,与女孩背道而驰。他们看向公主的最后一眼中,多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两把匕首,另一个一身白衣,手无寸铁。

      “这就是你说的那棵樱花树?”洛亦问道,“和我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座鎏金铜像和那串风铃手链。”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上辈子没捐养老院,如果捐了也不至于落得这种境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洛亦在碎石之间起起落落,迅速逼近女孩。

      轮回实验的崩溃不但影响了洛亦和北冥,就连置身事外的普罗米修斯也被牵连。克罗洛斯从未怀疑过自己怎会有千年之前的记忆,神葬花海和那位樱花树下的公主又怎会如此神似。不单单是他,或许只有亚特兰蒂斯还能保持清醒吧。

      “不,不是。”北冥摇了摇头,“我见到的那个坐在樱花树下的女孩,也没有鎏金铜像和风铃手链,况且穿的服饰远比她华丽。”那种乌托邦的服饰,他想忘也忘不掉。脚下碎石纷飞,一朵朵彼岸花被砸弯了腰。来自地狱的接引之花,也有被随意践踏的时候。

      “兄长!快逃啊!”奋力嘶喊的声音,终于突破时空封锁,传入他们耳中。“这是诸神的屠杀!败了,我们败了,一切都结束了。替我转告父王,王兄,花海此生无以为报,请父王勿牵勿挂。若得天神眷顾,赐我来世……”

      北冥足底再次发力,眨眼间超过洛亦。“靠,不带这样的,你出老千!”洛亦猛的一扑,抱着北冥重重的摔在地上。满地碎石热情款待他们,彼岸花摇曳着吸食他们的鲜血。“无药可救!白痴!滚!”北冥条件反射的一脚踹飞洛亦,从地上爬起来后,那三句恨铁不成钢的怒骂才脱口而出。

      半空中乌云密布,惊雷滚滚,耀眼的太阳被后羿射落。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一闪一闪的星星会看到,这个世界会证明,触犯神灵的下场。末日般的气息在缓缓酝酿,惊天动地的一击在缓缓凝聚,史上最惊艳的笑容在灿烂的绽放。

      雷霆万钧,劈落山巅。灿烂的笑容化作颗颗尘埃,从此历史再无此人。彼岸花绽放的更加耀眼,樱花飞舞的更加浪漫。微风吹过,烟消云散。天空依旧那么蓝,山巅依旧那么美。白云朵朵悠悠飘过,对此毫无感觉。

      “Dust to dust,earth to earth,makes the dead peaceful,and makes the living free again.”北冥默默念诵,那是《圣经》中的一句话。意思是: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洛亦有些无奈:“又是这样,无论我快到何种程度,就算开外挂达到光速,也改变不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命运?”他踢了踢碎石,等待着再次轮回。“看来比白骨大军还难缠。”无边的光晕刹那充斥瞳孔,将他和北冥淹没。

      “可怜的孩子,不认识彼岸花吗?”北冥抽出匕首,着魔般的屠戮那漫山遍野的血红色花海。“那个女孩究竟是谁?”初次见面时,他便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而这一次,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他有一种错觉,或许千年之前,他们真的是兄妹。

      “那是什么?公主呢?公主的两位兄长呢?”将军喃喃道,他拼命的晃着老头。他不愿相信,即使从未流泪的眼眶逆流成河。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变成野兽般的咆哮:“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我们胜了……”

      老头无力的跪在地上,那种异象,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巫女的陨落,也是一个帝国的崩溃。“我们还是败了,如此彻底。”每个子民都知道自己面临的对手是谁,是何等强大。“诸神啊!为何不留下一点希望?我不甘啊……”

      此后三十年,这段历史被诸神掩盖,那个时代的人也死光了。将军和老头活了下来,他们坐在那颗樱花树下,看着流星划过夜空。感慨万千,促膝长谈。

      诸神屠尽人类,葬掉这个时代,然后再次开始造人。他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绝不允许万族挑衅他们的威严,尤其是人类。但人类的繁衍能力实在太强了,无奈的神灵只得挑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让人类互相厮杀,以此削减他们的力量。

      时过境迁,三十年后,战争再次席卷而来。将军主动请缨,但他身边没有老头,只有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少年。这个少年就是他的信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头还要出色。带着无数人的期望,跋山涉水风雨兼程,少年出发了。将军已经老了,早已无力再战,但其心永不服输,试要与神一争高下。

      “我们还有希望,还不至于绝望。”少年出发的那个下午,夕阳未落前,将军与老头并肩而立。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柔的抹去那些沧桑。将军贪婪的呼吸空气,享受人生中最后的安宁。他的听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他掌握。

      “终于到了最后一战了吗?”老头取出一个葫芦,仰头灌入愁肠。他等的太久了,纵有雄心壮志,但耐不住老年迟暮。

      “嗯。”将军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叮当作响的紫罗兰色风铃,被他提在手里,迎向那扑面而来的微风。

      少年一路狂飙,畅通无阻。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碎石、每一棵大树、每一寸泥土……都烙印在他脑海中,毕竟是离家最近的路。

      他突然想回家看看,但肩负的使命不允许他这么做,使命必达不是横出波折,但他已经三年没回家看看了。

      远处烽火连天,飞沙走石,无数条生命在崩溃在瓦解。鲜血四溅,染红大地,浓郁的血腥味无处不在。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三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在流逝。每一位帝王都是踩着累累白骨走上至高点的,表面功威盖世,实则罪孽深重。

      少年狠狠咬着牙,用力之重甚至刺破嘴唇,慢下来的脚步持续加速。家与天下,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家,与这天地万物众生,他终究选择了这个无药可救的时代。他不知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他,他只知道阻且长。

      “完成任务再回家吧!毕竟这是最后一封信。”他默默安慰自己。其实这三年以来,他有很多次途径这条路,每次都是如此安慰自己。如果洛亦在这里,一定会夸他敬业,“时代楷模啊!新时代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漫天箭雨飞来,刺穿他的脚后跟,这场漫长的旅途开始变得跌跌撞撞。最后一支箭矢洞穿脖颈,隐藏其中的暗劲瞬间发作,所有的筋脉、白骨寸寸崩断,无头的身体依旧健步如飞。

      “失败了吗?”死亡并不是他的解脱,而是他继续的理由,谁让他手中攥着那封,决定千军万马命运的信呢?

      那封信最终抵达目的地,旷日已久的战争终于画上句号。“我至今还能想起那一天,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一成不变的天空。说不出的感觉,应该是寂寞,但也有一丝快乐。”

      没有头颅,听起来有点像刑天,但他肚子上无眼也无嘴。他是一个怪物,被那个时代所遗弃,所有人都在驱逐他,即使他立了扭转战局的大功。

      那片山丘,战争结束后,他曾去过。没有一个人生还,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香气四溢。曾经的军营,现已化作随风飘散的尘埃。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里,看着那具烧焦的枯骨,缓缓跪下,那是唯一相信他的人。

      他该高兴庆祝自己还活着吗?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陪伴他,连与人对话都是一种奢侈。

      他转身离去,顺着脑海中渐渐的模糊的印象,向一座城楼走去。沿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到处都是血染的山河。彼岸花尽情绽放光芒,妖异至极。他看到了那棵樱花树,依旧漫天飞舞,美的醉人心扉。

      破败的城楼,烈火熊熊燃烧,残戈断戟遍布其中。这里早已空无一人,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城,也是亡者的归息地。折断的大旗上,写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日余晖启程之诗。旗面至今为止丝毫未损,看得出所用材料极难损坏,才得以保留这段惨烈的历史。

      一只枯萎的手死死抓住那面折断的大旗,这个人已被烧焦成炭,仿佛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他脚下是另一只烧焦的手,这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脚,隐约可见一抹淡白。往下看去,一只只烧焦的手抓住一只只烧焦的脚,一环扣一环如最精密的机器般。这是一座烧焦的尸山,它下方是蒸发的血海。

      周围冷风阵阵,大雨淅淅沥沥。血染的护城河泛起层层涟漪,似乎要冲淡这一切,将鲜血洗去,葬下这一段历史。没有腥风,也没有血雨,只有微风吹拂细雨绵绵。远处城楼上,那防水又防风的熊熊烈火,悠闲自得的燃烧着。

      少年登楼远眺,手中握着的白玉雕栏,渐渐的降温。很快便达到冰点,刺骨的寒气侵袭而来。趴在冰棺上的少年猛的一颤,他被冻醒了。下意识的抬头却动不了,已然成了冰棺的一部分。那是少年的泪水,与冰棺融为一体,将他困住。

      克罗洛斯已经流不出泪水了,每一个脱口而出的字,都在毫不留情的消耗他仅存的力气。这个世界与他何干?既然选择打破生老病死的规律,就注定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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