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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科长
走道像是平常一样,几盏暗淡的日光灯勉强起到照明的效果,只是比平常安静一点。
于邵整个人都有点神经质,恨不得把自己挂在白济身上,不长的走道三人足足走了四五分钟之久,直到被洗漱间的日光照了满身,于邵才慢慢松开了紧抓着两人的手。
“白济……你说……乌科长会不会死……?”
“不知道。”
白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嘈杂的水声显得朦朦胧胧,于邵没再开口,哆哆嗦嗦站在冯滦身边,惊弓之鸟般四处张望。
淡粉色的血水顺着门的纹理流下,在地板上汇成一汪,倒映出三人的身影,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抹布过水的哗啦声,异常清晰。
正是午时,但外面浓雾弥漫,宿舍里不得不开灯照明,冯滦在安慰于邵,白济坐在桌边摆弄着手里的食材。
极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尾调悠长,白济手下一顿,抬头便对上了于邵和冯滦直勾勾盯着他……手中食材的眼睛。
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白济……”冯滦欲言又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控制食量,一个月之内我们不会饿死。”白济的目光又落回了食材上,语调淡淡说道,但此刻他的声音在两位舍友听来简直如闻天籁。
饱餐一顿过后,于邵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三人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人说温饱思□□,之前还战战兢兢的于邵此刻却主动提起了乌科长。
“白济,要不我们去看看乌科长吧?”
冯滦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你不怕他给你脑壳来一下?”他说着还做了个捏脑袋的动作,让于邵一个激灵,推了他一把。
“你别瞎说!别晦气!”瞪了冯滦一眼,他又转向白济,“我们下去看看吧,万一……”可以帮到忙呢……
“好。”
还没等于邵说完,白济便应道,冯滦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游冶了一会儿,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俩突然达成了一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乌科长……也许可以看看他的死亡方式……白济答应的快,但目的却和于邵大相径庭,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乌科长一定会死。
这是一个观察他死亡方式的好机会,齐帅失踪,亢老师他们只见到了尸体,可以说死法他们只能推断,但现在却有乌科长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样本给他们观察。
外面感觉更加潮湿了,白济远远望了一眼大门口,形同实质的雾气并没有越过伸缩门,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后院,乌科长的车倒出一段,在排列整齐的车队中异常醒目。
冯滦已经带着于邵走到了乌科长车边,正挤进两辆车的缝隙里,走在前面的于邵却突然顿住,接着便爆发出一阵足以充当闹钟的高亢叫声。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他突然转身,身后的冯滦来不及躲闪,被他一头扎进了怀里,反应过来后慌忙带他远离车子。
白济心下一惊,几步赶上两人,问道:“看到什么了?”
于邵哆哆嗦嗦地指着乌科长的车子,说道:“有鬼……鬼……”他整个人都恨不得装进冯滦的衣服里,坚决不肯转头。
车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冯滦一把将于邵拖到身后,和白济一齐看向下来的东西。
他胸脯挺立似乎要压着下颌,扶着车门剧烈咳嗽,咳嗽的间隙还不忘抬起憋得通红的脸,用苍老浑浊的眼睛锁定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
乌科长胸前白衬衣的纽扣掉了几颗,露出发青的胸膛,衬衣上似乎沾着血迹,还有黄白色的粘稠液体,向后梳的几缕长发杂乱地垂在脸上,在他低头的时候露出雪白的头皮,他手里的小提包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走过来。
“您怎么样……?”冯滦犹豫着开口问道。
三人一步步后退,乌科长踉跄着逼近,没了车体的支撑,他走的更加不稳,没几步便重重地摔在了满地落叶里,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着几粒发黄的牙齿。
“要……”
白济看到他似乎张嘴说了什么,但风声实在太大,仿佛占据了整个天地。
乌科长还在向他们逼近,在满地的落叶中拖拉出一条痕迹,很快他们便到达了楼门口的小阶梯上,三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几步进入楼门并且压紧门扇确保电子锁起效。
站在门内,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乌科长的异常样子让他们想到了电影里的丧尸,但他没有掉脑袋,四肢也还健全,身上也没有恶心的黏液流出,除了过度挺立的胸脯和憋得紫红的脸颊似乎和常人无甚区别。
在发现乌科长不是鬼后,于邵胆子大了很多,脸贴在玻璃门上窥视外面,但只一眼,他便跳了起来。
“他他他……他上来了!”
不用于邵说,乌科长已经将脸凑到了玻璃门上,眼球努力向上翻着,目光殷切地看着他们。他急促的喘气声很快让玻璃多了一层白雾,前进未果后,他开始用脑袋砸门,声音越来越打,沉闷的响声透过玻璃在空气中回荡。
“先回宿舍。”白济突然说道,冯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于邵忙不迭应着,他恨不得离乌科长远远的,越远越好,他虽然不是鬼,但也差不太多了。
天知道他最怕鬼了,长这么大看过的鬼故事都不用手指头数。
他们路过班长宿舍的时候,于邵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转身对班长怒目而视,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怎……怎么了?\"班长忐忑地问道,他们宿舍的其他人也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他们,接着又传来几声开门声。
确实,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该听到了才对,只于邵那一嗓子就能引起绝大多数人的注意,更别收乌科长哐哐哐的砸门声了,至于现在才出声询问,白济也懒得在意,只道:“乌科长在砸门。”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瞬间都白了一白,今早亢老师的回忆一下子冲进了脑中,现在乌科长也在砸门……那下一步……谁都没忘记白济说得话。
亢老师死于窒息或者撞击。
一回到宿舍,于邵便开口抱怨道:“真是的这些人,就知道躲起来,一点都不想解决办法。”
“而且他们……”
他碎碎念了半天也没人搭理,闷闷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差点呛个半死,咳嗽了好半天。
等他缓过劲来,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白济和冯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边,乌科长哐当哐当的撞门声也消失了,心里对没人关心自己不免有些郁闷,但他很快便一个猛子扑了过去,要是冯滦没有及时捂住他已经张大的嘴巴,又是一声响彻医院的尖叫。
“别叫!”冯滦侧脸给了他一个眼神,将他的头挪到自己左边肩膀上,好让他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于邵的眼睛睁的溜圆,在冯滦手下挣扎的动作慢慢变弱,现在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冯滦的先见之明。
冬日的天暗的格外早,再加上浓雾弥漫,外面早已一片黑暗,院子里唯一一盏灯用自己惨白的光线破开了黑暗。
乌科长匍匐在地面上,四肢着地,双手支撑着身体,双腿像是青蛙的后肢一样向前跳动,但人类双腿的力量显然无法和青蛙相比,只能拖曳着前进,在身后留下一道血染的痕迹。
他的白衬衫早已褴褛不堪,黑色的西装裤子吸收了所有关照它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像是少了双腿的一块肢体,血液干涸又湿润,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爬行。
目的地——是门诊楼。
“他……他去那里干什么?”于邵惊讶道,他以为他会一直撞宿舍楼门的,就像那天的亢老师一样。
“不知道。”
他们说话的间隙,乌科长已经到门诊楼碎裂的玻璃门前了,门框上残留的玻璃闪着尖锐的光泽,他的双手毫不犹豫的压在了玻璃上,鲜血汹涌而出,但他毫无反应,依然拖拽着沉重的身体向前。
玻璃的残端冰冷地刺入骨肉,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从他身下流出,鲜红的,像是冬日灰暗的色调里唯一的亮色,叫嚣着刺入人眼。
乌科长久久没有动弹,冷风呼啸着,像是垂死之人没来得及出口的哀嚎,白济和冯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于邵也没傻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乌科长……死了?”
“嗯。”
白济冷淡地应了声,伸手拉上了窗帘,冯滦将赖在他背上的于邵扒下来,和白济相向而坐。
为什么要去门诊楼?
死在宿舍楼门口不好吗?
亢老师是撞死在门诊楼的,乌科长也死在了门诊楼,但是他们原本都是可以死在宿舍楼的。
“门诊楼有什么必须要去的原因吗?”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答案。
门诊楼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门口是护士台和拿药窗口,护士台后面是缴费处,再里面就是一排诊室和卫生间,最里面是输液室,然后是后门。
这个医院只是一个乡镇卫生院级别的存在,甚至只有一顿表面三层实际使用面积只有一层的门诊楼提供医疗服务,这栋楼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天再去门诊楼看看。”冯滦对白济道。
失踪了一个齐帅可以说是意外,死了的亢老师却绝对不会和意外搭边,再加上乌科长……不弄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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