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泡偶像一次

　　“南浔醒醒。”

　　南浔脑袋上用来打掩护的咖啡袋子被挪开，眼前的黑变成了亮堂的红，但这对困得睁不开眼的人来说都一样，他动也不动，保持着岁月静好的睡姿。

　　“阿姨！南浔又通宵打工了！”

　　南浔猛地一惊，嘴比脑子先清醒，“别听她胡说！”

　　他心脏狂跳，之前听专家说每天起床时要给身体五分钟的清醒时间，像他这样一猛子起床，很容易猝死。

　　专家的话不无道理，他的身体为了稳住心率，现在有些微喘，好一阵才看清这里不是他家，而是兼职的咖啡厅，叫醒他的是跟他一起在咖啡厅打工的冤家。

　　冤家黎珊看着他摇摇头，“你到底在打几份工？”

　　南浔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思考了一会儿，又多伸出了一根，最近转校生很多，代充饭卡赚跑腿费也勉强算一份兼职。

　　“这么拼命赚钱，你是不是改变主意打算参加集训了？”黎珊说的是青鸟杯的集训，金奖得主可以参加首都美术学院的夏令营，几乎是所有美术生必争的保送第一跳板。

　　上个星期公布了集训的消息，现阶段缴费已经基本完成了，全年级的美术生，只有南浔一个人不去。
　　这种好机会要是不去，任谁都觉得天理不容。

　　但黎珊是清楚的，南浔到底为什么不去。

　　“诶，我跟你说，上星期我看了一部恐怖片，特别恐怖，给你看看。”黎珊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十五秒的小视频，手机屏幕被她转到南浔面前，她自己身体躲得远远的，“你点一下播放。”

　　一段诡异的音乐过后，视频里夹杂着脚步声和吱嘎吱嘎的木门声，快到了，黎珊在心里数着时间，牢牢盯着南浔的脸。

　　女鬼趴在屏幕上，惨叫了一声，黎珊的脸也连带着皱皱巴巴。

　　“就这？”南浔把进度条拉回去又来了一遍，女鬼又叫了一声。

　　“很恐怖吗？”女鬼再次叫了一声。

　　南浔正要再重播，顺带再吐槽一次，黎珊没给他这个机会，“行了行了，叫得我大白天都怕了。”

　　“不用替我找鬼片，真的对我没有效果，每次你都把自己吓得半死。”南浔学着女鬼的样子，朝她张大嘴，十个指尖都屈起来，假装要把她吃掉。

　　黎珊噫了一声，“不抛弃不放弃，说不定哪天就吓到你了，万一要是你感知力恢复了，但是自己不知道，错过了什么比赛那不是亏死了。”

　　“沙漠里养不出鱼，朽木长不出花，我的感知力也回不来，我早就放弃了，去了集训也是浪费钱。”

　　“不要妄自菲薄好吗，你可是晖华市曾经的绘画天才。沙漠里还有绿洲，枯木还会逢春，你凭什么就好不了。”

　　黎珊这套说辞几乎是嘴一张就能顺溜地说出来，她还有好多套变着法夸南浔的顺口溜，练得比过年讨红包的吉利话还熟。

　　“而且，你嘴上说放弃，身体却诚实地在赚集训的钱吧。”黎珊扶了一下鼻尖上不存在的黑框眼镜，学着柯南的样子冷笑。

　　“我只是喜欢钱，而已。”他耸耸肩。

　　黎珊叹了口气，“真不去啊？也太可惜了。”她也知道，这感知力玄而又玄，来去无踪，不是那么好找回来的，就像当初他获得的时候一样，无迹可寻。

　　她双手合十，抬头望天，“信女愿荤素搭配，换南浔同学感知力早日恢复。”

　　她拜得正起劲，南浔打断了她，给她递了个画具筒，“信女同学，帮我把这个匹配作业交上去。”黎珊打开画具筒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一副被他的厚脸皮折服的表情。

　　“你交这幅画，脸不红吗？这能和谁配上对啊，你这连高一的学弟学妹都不如。”

　　“配不上最好，反正我也不去，这事儿别告诉我妈。”

　　黎珊听完之后，有点心虚地抿嘴笑了一声。

　　南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有点困难，毕竟......我已经告诉了。”

　　她说话的声音和身影一起一溜烟地消失了，远远地又传回来一句，“作业我会帮你交的，包在我身上！”

　　南浔：“......”这人真是嘴也快跑得也快。

　　黎珊自然可以跑，她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按理说南浔也该下班了，但他跟黎珊有个君子协议，白天上班他补觉，晚上他一个人负责全部卫生。

　　他伸了个懒腰，最近睡得的确少了一些，不过干些机械性的清扫还应付得来。收拾好咖啡厅的餐具之后，桌面都擦得亮晶晶的，最后再将抹布都洗干净，天已经黑了。
　　闸门落地，薄薄的铁门跟着咵咵作响。

　　下班路上经过那家熟食店，老板是个笑盈盈的中年女人，“小南，放暑假这么久都没看到你，又打工去了？”

　　南浔笑着点点头，女人利索地捡起两个油润的鸡腿，“还是两只奥尔良烤全腿吧？算你便宜点。”南浔说了谢谢，按全价付了款，接过烤全腿便回家了。

　　老板娘看着按原价打来的收款信息，嘴里心疼地念叨，“唉，这孩子。”

　　路上的房子都亮起了灯，偶尔还飘出饭菜的香味，小小的巷子里挤满了烟火的气息。
　　吃饭早的人家，孩子已经放大嗓门在背今天教的课文了。

　　陈守芳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她便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笑盈盈地小跑着从厨房跑出来，“小南回来啦。”她接过南浔买的鸡腿，“别老买外面的熟食吃，不健康。”

　　她把排骨端上桌，还有一盘清炒菜心和蒜蓉西葫芦，她解开围裙坐到南浔旁边，“小南，听说你们后天要去集训？”

　　陈守芳对学校的了解不多，这次的听说源头，很显然又是黎珊。

　　“嗯，我不去了。”南浔盛了两碗饭从厨房走出来，把筷子递给陈守芳，她肃着脸没有去接，“不去那哪行，罗老师说这次集训很重要，说不定你去了就能又画得和以前一样好了。”

　　南浔笑了一声，给陈守芳夹了块排骨，“妈，罗素是外国人，他就姓罗素，不姓罗。”

　　陈守芳哦了一声，接过筷子，“那也得去，集训的钱妈妈替你交，你要去的。我听别人说，很多人一参观大自然，写写生啦，放松一下，惊恐症很快就恢复的。”

　　南浔低着眼睛，“嗯，我把画交上去参加匹配选拔了，匹配中了我就去。”

　　高三和高二最有潜力的尖子生进行画作匹配，两两组队参加集训是晖华附中一贯的传统，目的是为了让画风、技巧相近的学生互相帮助，共同提高。
　　南浔边吃炸鸡边画的这一幅匹配作品，但凡是有资格进晖华附中美术班的学生，都不可能跟这个水平的画匹配上。

　　陈守芳还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对南浔的画技很有自信，虽然他现在画画不太有感情，但这都是因为生病，技巧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对高二的同学有可取之处。
　　想到这，她又给南浔多夹了几块排骨，“小南，这幅画花了很久时间吧，辛苦你了。”

　　南浔埋着头吃排骨，心虚地嗯了一声。
　　也就画了十分钟吧，正好炸鸡没凉。

　　他越对着陈守芳慈爱的眼神越是愧疚，飞速吃完了饭便收了碗去洗，洗完之后陈守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蹑手蹑脚地从厨房往房间走，免得被陈守芳再追问什么细节，继续撒谎总让南浔觉得良心隐隐作痛。

　　“小南。”陈守芳叫了他一声，南浔僵在原地，徐徐转过头，“嗯？”

　　她弓着身子，手搭在肩膀上揉，“胳膊有点酸胀，你来替我揉揉。”南浔松了口气，坐到陈守芳旁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夏天的衣服单薄，隔着衣服就能摸到一道道凸起的疤痕，中间一道又粗又长的伤口，周围连了十几针，像一只蜈蚣虫的形状。

　　南浔的手从碰到那一刻起就开始微颤，他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颤抖好了些，手却使不上力气，陈守芳好像想到了什么，拉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妈妈好多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南浔的手很凉，胸口起伏也变快了，他点点头，走进房间里，用力地吸了几口气，身体的不适反应才慢慢平复。

　　他知道同样的伤疤在陈守芳身上还有很多道，阴雨天气伤口总会不好受，可自从得了惊恐症，连缓解她的痛苦都会成为自己发病的导火索。

　　他没再往下想，而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医生说过不能给自己消极暗示。

　　床上的手机震了起来，通知栏弹出了“你黎被珊不远了”
　　南浔没给她备注，地球上很难有第二个人叫这个名字，也就不必特地备注。

　　【你黎被珊不远了：滴滴，帅哥在吗，帮我看看画。】

　　随后附上了她参加匹配的作品。

　　【N：不在，准备集训，勿cue。】

　　【你黎被珊不远了：别啊，我错了，下次你要是不说，我绝对不给阿姨透露，你就帮我看看吧。南浔大师，看看我还有没有精进的空间，我真的很想匹配到裴清，呜呜呜。】

　　她发了一张流泪猫猫头。

　　【N：谁？】

　　对面输入中了很久，发过来一长串。

　　【你黎被珊不远了：裴清啊，你不知道？高二的那个神仙学弟，长得又帅画画又好，简直就是破解版人生。不过，传闻，他一直拿你当假想敌，恭喜你，有一位帅哥宿敌哈哈哈哈。】

　　南浔：“......”你确实离被删不远了。

　　【N：你看起来不是很想我帮你看画的样子。】

　　【你黎被珊不远了：呜呜呜，帮姐们一把，我先匹配上他探探路，等我打入敌营，替他化解对你的敌对仇恨，这样你的帅哥宿敌就变成帅哥朋友，万一要是变成帅哥男朋友，我就忍痛割爱。】

　　南浔秒回。

　　【N：我不是这样的人。】

　　黎珊看着他欲盖弥彰的反应笑出声来，“装什么装，姐们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她还是很了解南浔这个人的，毕竟他俩是青梅竹马的邻居，起初还有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知道南浔是弯的之后，连保持距离的意识都没有了，彻底成为闺房姐妹。

　　毕竟出去玩有个男的当保镖，黎珊的妈妈就不会催着要她回家了，特别这个人还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南浔，更是放了一百个心。

　　出去玩的次数多了，黎珊比谁都知道，南浔就是条彻头彻尾的颜狗，求他办事的时候就该先上一出美男计。

　　她精心挑选了十张裴清的照片，多数是路人视角的偷拍，背景多半是饭堂、操场之类的地方，他却还是帅的那么清新脱俗，那么引人注目！
　　这还拿不下你？

　　黎珊志在必得地点击发送，所有的圈圈都转完了，怎么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黎被珊不远了：hello？帅哥？】
　　【你黎被珊不远了：摩西摩西？有人在吗？】

　　不会吧，难道人真的会转性子？帅哥都不喜欢了。

　　她又发了几条信息骚扰南浔。

　　南浔反复划着屏幕里的十张照片，完全对黎珊新发的信息没兴趣。
　　这么帅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虽然在现实中见了他肯定低着头，不敢打招呼，但这是互联网！
　　可以不穿苦茶子的地方！
　　这优越的下颚线，比他的人生规划都清晰。
　　这才叫生图直出啊！

　　黎珊骚扰短信发到第十条，一瞬灵光从脑内闪过。
　　一日花痴，一生花痴，怎么可能突然遁入空门！

　　信息不回只有一个可能，这几条弱小可怜的信息，完全打扰不到欣赏帅哥中的南浔。
　　她一咬牙，一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发了两百块红包。

　　对面一秒弹出信息：【您的红包已被领取】

　　黎珊：“......”还是钱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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