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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出逃
突然“吱”一声,屋门开了,屋内已经点上了灯,灯光从门内洒出来,在地上圈出整整齐齐的一块光亮来,父亲站在光影里,唤我们进去。
“烟儿,去把门关上。”父亲吩咐道,转身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母亲也背靠着软枕坐在床上。
“姑父、姑姑,可是有了办法了吗?”哥哥首先问道。
我感觉到屋内沉浸着难以名状的氛围。
“敏儿,爹娘对不起你!”母亲带着哭腔说道。
难道爹娘同意我去胡家了?我连忙说道:“娘,去胡家是女儿自愿的!”
“什么?去胡家?这怎么行,这不是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吗?”哥哥连忙反对道。
“不不!敏儿,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去那虎狼窝里呢?还是让你爹爹跟你说吧!”母亲说着擦干眼泪,目光朝父亲望去。
只见父亲望着我们,神色凝重。
“敏儿,我和你娘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让你离开家的好。”父亲顿了顿,继续说道:“胡家人多势大,若要硬杠,吃亏的最终是咱们,到时候还是保不住你,不如让你现在逃出去,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了?”
逃出去?逃到哪里去呢?我走了,家里怎么办?
我脑中顿时冒出无数的问题。
“爹爹,我不走!所有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现在这么个境况,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扔下你们不管呢?”
“我和你娘想过了,那畜生不过是想要抢你,你一走,远远的躲出去不要再回来,他们不会把咱们家怎么样的?”父亲肯定的说道。
“不,我不走,我不离开爹娘!”我一下子扑倒在母亲怀里。
“敏儿,好孩子,你要听话,我和你爹又怎么舍得你呢?这两天我们反复考虑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能行得通!”母亲哽咽着说道:“况且,你也慢慢大了,女儿大了终究是要离开爹娘的!”
“不,我要守着爹娘!”
我哭得不能自已,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亲母亲身边,现在一说要远离,我实在难以接受。
“敏儿,爹娘没事,你现在逃出去要紧啊!”母亲无奈的劝道。
“姑父,那让妹妹去哪里呢?”站在一旁的哥哥,听到这里不解的问道。
“灵州陈家。”
“灵州?”
听到灵州二字,我也懵了,灵州历来被人们称作富庶之地,只是那里远在千里之外,如何去得哪里呢?我不解的抬头看着父亲。
“没错,就是灵州!那里离咱们这里有千里之遥,只有到那里才安全。多年以前,我与灵州陈家的陈老爷有一段恩缘,今晚我就给陈家修书一封,你妹妹去了,陈家自会照应!”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那什么时候启程呢?”哥哥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
“事不宜迟!今晚打点行装,明天天不亮就启程!”父亲说得干脆。
“明天就走?”哥哥诧异道。
“胡家耳目众多,必须趁他们未发觉前早早离开,不然你妹妹就逃不出去了!”
接二连三的安排让我一时应接不暇,但是看着愁苦的父亲和病重的母亲,我知道这是他们思虑万千之后对我做的最好的安排。他们何尝又忍心将我置于千里之外?他们何尝又愿意骨肉分离呢?只是迫不得已罢了,我这个时候如何还能说不去叫他们痛心呢?
“谢谢爹娘为女儿思虑地如此周全,女儿一切都听爹娘的 !”我朝着父亲母亲跪了下去,烟儿也跟着跪了下去。“万望女儿走后,爹娘好生保重身体,等着女儿回来看你们。”
母亲坐在床上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哥哥见我和烟儿跪在地上,又说了这样一番话,也背过身去偷偷擦泪。
“敏儿,你不要怪爹,当今之计,只有逃出去是好。此行你就带着烟儿吧,多少有个照应!”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扶起我和烟儿,又拉着烟儿问道:“烟儿,你愿意跟着姑娘去灵州吗?”
“伯伯,烟儿愿意,烟儿自会照顾好姑娘的!”烟儿在一旁乖巧的说道。
时间紧急,我和烟儿连夜开始收拾东西,嫂嫂问讯也过来帮忙,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带什么,不带什么,三个人一直忙到三更天,才最终整理好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大包袱。
四更天丰哥哥已经备好了马车,我和烟儿又向父亲母亲哥哥嫂嫂辞行了一番,方上车往渡口去乘船,哥哥一直送我们上船后才放心离开。
一夜慌慌忙忙,清早上船后我才歇了一口气,靠着船舱沉沉睡去。
客船顺着运河一直南下,经过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个渡口,算算日子,已经足足满一月,一路上沿途景色各异,倒是让我心情稍微开阔了许多,只是依旧牵心父亲母亲的安危,看着灵州城越来越近,又添了寄人篱下的新愁。
“姑娘,别哭了!”烟儿轻轻的安慰我,“我刚刚问过船家了,明天咱们就能到灵州,等船靠了岸,陈家定会派人来接的。”
烟儿一边缓缓说着,一边用帕子轻轻地帮我拭去脸上的泪,看着她关切的目光,想起远方的爹娘亲人,我更加难过了。
“陈家是大户人家,我听伯伯讲,陈老爷是极良善的人,况且伯伯对陈家有恩,姑娘去了陈家定是会被善待的。”烟儿笃定的说。
烟儿说的没错,此次遭劫,爹娘为我思虑再三,此行乘船南下,灵州陈家便是最好的归宿。
“如果在陈家不如意,大不了躲过这阵风头咱们再回来,不瞒姑娘说,伯伯平时给我的银子,我都攒着呢,你看,不少呢,我想着应该够咱们回来的船费了。”烟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拿在手里掂量着。
我不知道烟儿是在宽我的心还是真蒙在鼓里,此去是逃难,再回来不知何年何月了。
“烟儿,咱们怕是一时难回来了!”
“姑娘不要灰心!”烟儿反驳道:“躲过这阵去,咱们再想办法。伯伯和夫人一再叮嘱我,让我照顾好姑娘,姑娘就放宽心吧,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多烦难的事,我都会一直陪在姑娘的身边的。”
烟儿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也心安了许多。是啊,不管到哪里,只要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心里便踏实许多。
“爹爹和娘年纪大了,此番遭难,我抛下他们一走了之,胡家怎么会善罢甘休?这会子不知道爹娘哥嫂他们怎么样了?娘的身子那么虚弱,不知道她的咳嗽有没有好一点?”
想起父亲母亲,我心里一阵酸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没想到这匆匆的离别竟来的那样突然,仿佛在做一个噩梦。
想起启程的那个早上,天还未亮,月光清冷,母亲拖着虚弱的身子,非得坚持要送我们到门口才干休。
母亲倚着大门朝我挥手的那个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
“姑娘已远走高飞,他们能如何,大不了闹一场也就是了。我听伯伯再三提起陈家二公子,或许在信中已为姑娘定下了姻缘也未可知。此番前去,果真有缘,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姑娘就是陈家的人了,风水轮流转,到了那时间伯伯和夫人心满意足,一切都没事了!”
父亲确实已在信中跟陈家二公子定下了我的终身,这是临行前母亲偷偷告诉我的,不想已被烟儿料中。
“烟儿,不要胡说,什么就是陈家的人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不禁转过头去,望着船外。
烟儿见状,便不好意思再说,自去铺床。
烟儿也姓柳,本名柳如烟,原本是柳树镇柳屠夫的独生女儿,只是她命运不济。生她的时候,遇到难产,她爹爹和产婆奶奶拼劲全力只保住了她的小命,她娘在她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死了。好不容易长到六岁,柳屠夫也死了。因为是街坊的缘故,父亲看她无亲无故甚是可怜,就领回了家,自此和我做了伴,虽说是领养,也当半个亲生女儿对待。
烟儿今年才十四岁,别看她只小我一岁,但是生性活泼大方,做事细致麻利,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她自幼生得俏丽,又难得对我体贴关爱,深得父亲母亲的喜爱。这次离家南下去陈家,幸亏有她一路相陪着,才不至于让父亲母亲夜夜悬心的牵挂。
看着烟儿麻利地铺完床又去收拾我们两的衣物,我不禁思绪万千,在家时不觉什么,以后的日子还真得我们两姐妹互相照顾了。
“姑娘,早点睡吧,时候不早了,别把眼睛熬红了啊!”烟儿一边说着,一边把床头的灯吹熄了。
“你去睡吧,我一会就好了。”不忍心烟儿陪我熬着,我让她先去休息。可能是太累了,不一会功夫,她就睡着了。
夜,安静极了,只听得见船外的水声。我吹熄了灯,静静的听着外面的水流逝去的声音,慢慢的,月光洒进了船舱,循着亮光往窗外细细瞧去,只见远远的有错落起伏的黑影,那大概就是远处的山了吧。
山头一轮圆月静静的伫立着,洒下了皎洁的光芒。世界真安静啊,仿佛万物都静止了,只有这一帆船随着波浪在轻轻摇晃。
轻舟八尺,底蓬三扇,站断平洲烟雨。
此情此景,可惜我没有陆放翁的诗情画意,我只感觉自己就像这一帆船,在江面上飘荡着,无边无际,无依无靠的,任凭风浪的追逐。
这偌大的世界,没有父母羽翼的保护,以后什么事都得自己独当一面了。虽说爹爹对陈家有恩,但是离了父母亲人,哪个才是知冷知热的人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伤心了,泪珠滚落,留下两道热热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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