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

　　“你在干什么？”陈嘉木忍不住大声呵斥，这样情绪不随大脑的控制的时刻，他已经不知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林高岑张着嘴巴，不知所措的回道：“擦头发啊。”他本想着快刀斩乱麻，随便乱摸几下就算了。

　　但被他密切抚摸的陈嘉木不这样想，他感受到了大概那种婴幼儿时期被人随意支配的无奈。

　　被人推来推去，他的头像是被人抓住头发在不停的甩动。今天出门，他用发胶倒弄了三十分钟的头发，经过牛奶玷污，别人随意揉搓后，又多么的惨不忍睹。

　　“你是不是哪有问题，我让你把牛奶擦掉，你在干什么。”

　　林高岑一脸不服气，清秀的眉眼拧到一起，不服气的说：

　　“我擦干净了就行吧。”

　　陈嘉木看见他狗啃的头发上，翘起的两根呆毛，又硬生生的把想骂人的话都憋回去了，他估计从来没有体会过一个发型对男生的重要性。

　　在林高岑身上，陈嘉木看到了一种丑陋的美丽。

　　母亲每天都给煲的清热的汤，父亲闲余时间给他听得胶片唱片，爷爷周末带他练得字，陈嘉木一股脑的想起这些，想起他的父辈母辈怎么样教他戒骄戒躁，怎么样礼貌的对待他人。

　　他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平淡说：“谢谢你，毛巾不用你洗了，我来洗吧。”

　　林高岑已经顾不得他话里说得是什么语气了，立马就把上的毛巾扔了出去，他本来是是想扔给陈嘉木的，但是可能由于他扔得太急了。

　　毛巾从陈嘉木身上滑到了地上，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地面的毛巾，又抬头对视一眼。

　　陈嘉木弯下身子把毛巾捡了起来，他抬头恰好看见林高岑由内到外的窃喜，脸不由得变得更沉，而那张充满喜悦之情的脸，也瞬间被林高岑完全压制下来。

　　陈嘉木迫切的需要一面镜子，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他都不是会照镜子的那类人。他拿起一只金属制的自动铅笔，前前后后，远远近近，弓着身子拨弄自己的发型。

　　林高岑拿出一块没有镜框，背后还有些许发黄的胶水手掌大小的方形镜子，战战兢兢地递给陈嘉木。

　　陈嘉木嘴角抽搐，犹豫了大概三秒，用力的固定住林高岑伸出的手腕，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不心安的往四周看了一圈，才迅速的从林高岑手里接过镜子。

　　“新学期，你哪来这么破的镜子。”

　　“我在路上捡的。”

　　陈嘉木看见这么精致个小人儿，套在全身都破破烂烂的衣服，特别是胳肢窝那儿，还有这么大空荡荡一个洞，心里不免产生了恻隐之心，甚至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凶了。

　　但是想着想着，陈嘉木越想越不对劲儿，对林高岑的一点同情心的也没有了。

　　“为什么他可以在路上捡垃圾用但是拿我的毛巾却嫌脏，合着这小子是觉得我还不如垃圾？”

　　而陈嘉木想到的报复的方法也很直接，他拿着洗干净打湿的黑色毛巾，抓住两端的中心，沿着这个中心为轴，翻滚着甩动毛巾，而不出意外的就是这些水溅到了林高岑脸上，当然这也是陈嘉木所想看到的效果。

　　当然林高岑没有和他一般见识，而是在心里表示同情。

　　比自己还要不讲卫生，行为做事透露着一种乖张，说明他家里人比林杭更不靠谱。

　　林高岑抬手用短袖的袖子去擦拭脸上的水渍，整张脸都是饱满胶原蛋白，全程都没有给林嘉木一个眼神。

　　而林嘉木正好通过嘎吱窝的那个破洞，看到林高岑衣服里面的皮肤。

　　林嘉木有些震惊，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的身体如此的白皙，比他的脸竟然还要白上几分，而且他还挺瘦的，应该多吃点。

　　“你不回去换衣服吗？你嘎吱窝那儿破了一个洞。”

　　陈嘉木觉得一件破洞的衣服穿在人群中给人看，先不说有多么的不礼貌，对穿的人也是一种煎熬和负担。

　　那种所有人都望向你的神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很少有轻蔑之类的，更多的应该是同情，这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和谋杀没有什么两样。

　　陈嘉木始终觉得，他应该对林高岑的同情大于对他的厌恶。

　　林高岑还是面色如常的看着书，他最喜欢的漫画书已经看完了，如今耗费巨资所购买的一本杂志，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得到杂志的那种喜悦心情。

　　只是喜欢这样一页又一页的看着，总会学习到新的知识，人生的困惑和不幸就会更少一点。但有时候这类东西也喜欢搞诈骗，他已经习惯了相信的一件事之后，在很久之后这些东西却都是假的常态。

　　但他还是会满怀热情的天真的去相信下一个所了解到的知识，不继续看下去，你怎么知道那些反驳谎言的话，是不是谎言呢？

　　林高岑满不在乎的回道：“明天再换，我这件衣服已经穿到下午了，如果现在再换一件，不划算，还不如穿到今天晚上，明天再换一件。

　　还有衣服本来就会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嘉木认为林高岑也不仅仅是邋遢，还有“懒”。

　　而对于陈嘉木就算这一天要结束，只要是在别人面前还会出现，就要维持最好的状态，他找到李江拿回自己的手机。

　　李江没有多过问他理由就把手机递给他了。

　　“喂，妈妈你现在忙吗？”陈嘉木的声音连带着面孔，都流露出平常少见的温和之态。

　　“是陈啊，现在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现在和你爸爸正在山上玩了，我在捡蘑菇，他在钓鱼，要和他说几句吗?”

　　女人的声音非常的爽朗，对儿子的来电显得十分惊喜。

　　“不了，我衣服不小心打湿了，我想如果你们在家，给我送件衣服过来。既然你们不在家，我就让何叔叔送过来。”

　　这个女人总是能够用笑脸对待生活的每一天，不过像陈母这般的女人，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大了更是有儿子和丈夫宠。

　　或许正是各种生活在美满生活中的人，对待周围的人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宽厚和仁慈，她也尝试不断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把这些美好的品质传递给自己的儿子。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的说：“可惜我自己不在家，不然今天又可以多见你们一面了。不过下次记得多带几套衣服，尽量不要麻烦你何叔叔，他一家人全靠他养，也负担重得很。”

　　陈嘉木早有预料会得到这一顿说教，不过还是换衣服更重要，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他妈妈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性格。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到如果他妈妈看见他的同桌是这个样子，肯定会散发出圣母玛利亚的光环。最少也得为他购置一套新衣服，保不准自己又多了一个干弟弟。

　　而令林高岑无法理解的是，陈嘉木的家长竟然到了晚上还专门给他送了一套衣服，拜托，他穿了一声白，身上的牛奶渍早就干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想到自己读小学的时候，天气转凉，林杭也曾经给自己送过好几件大棉袄。不过只穿了一天，第二天就出大太阳了。那一堆袄子，虽然对林高岑作用不大，但是在校门外见林杭在寒风中等他等得来回踱步的模样，他也会偶尔觉得林杭还是靠谱的。

　　林高岑正想着，一股牛奶的味道就覆盖过来，眼前一片纯白，是陈嘉木换下来的衣服。

　　“帮我洗干净，这是你应该做的吧。”

　　其实给他送衣服的司机何叔叔曾经问过他要不要把衣服现在就带回去洗，他想到了坐在他旁边看书的林高岑，本来递过去的衣服又被他拿了回来。

　　林高岑闭上眼睛抿着嘴，几乎咬牙切齿的表示说：“应该的，应该的。”

　　他用小拇指把衣服从他脸上勾了下来，陈嘉木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他这种嫌弃的样子，但是见他毫不掩饰的表现的如此明显，心里又感到不爽。

　　这衣服明明是他才换上去，就被林高岑。用牛奶喷洒了一身，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嫌弃的，但又想到自己本来就想林高岑不爽。

　　同归于尽的感觉真不好过。

　　晚上，在红色的桶里，放在林高岑的内裤、袜子、以及衣服和裤子还包括他已经用手洗过一次的白色上衣。林高岑站在桶里，用脚踩，边踩边看书。

　　洗衣服嘛，对他来说，多一件，不算多，少一件，也不算少。

　　但是有一个难题就是衣架确实不够用了，每次他的衣架都是刚刚好，但是今天偏偏多了一件白色短袖。

　　他便将短袖的水挤干，挤到一点水也挤不出来了。质感柔软光滑的短袖被拧得全是褶皱，林高岑将它摊开放在床的栏杆上。

　　第二天早上，陈嘉木就见到了自己面目全非的短袖，还带有闷热的湿臭气。

　　“你用什么洗的”

　　“洗衣粉啊”

　　“手洗的吗？”

　　“脚踩的，手和脚洗干净了是一样的。”

　　“为什么这么臭”

　　“因为没有地方晾，我晾我寝室了，闷干的很正常，穿一上午就好了，下午见风就不臭了。”

　　“这衣服，我不要了，你留着自己穿吧。”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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