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归途]

　　作为全国南北差异最突出的省份，全国闻名的那条地理分界线将A省划拨成了两种几近“对立”的文化。北方的豪爽与奔放，南部的秀美与温和在这个中部省份奇迹般的交辉相应。
　　而A省的天气就跟他分裂的地域特征一样，即使现在离立春只有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呼呼而来的老北风还是将来自西伯利亚的亲切问候带给每一个凌晨还在辛勤工作的公安干警和检察人员。
　　就比如现在骑着电瓶车奔驰在市区主干道上的那两位。

　　“我有个疑问，请务必回答我。”虽然帽子围巾手套一应俱全，季言还是架不住被人用电瓶车这么赤果果的载着回家。
　　“你这么聪明还能有要我回答的疑问呢？”许昌铭的声音被闷在厚厚的围巾里。
　　“您作为一个准正处级，就不能启动市局楼下一排车子的任意一辆吗，非得骑着电瓶车上下班？！”季言的声音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打颤”。
　　“这说明我公正廉洁，从不公车私用。”许昌铭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老北风，声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季言OS：这还没到文明城市检查的时候呢，咱能不能不装！！！
　　“那你不冷？”季言说着就迅速地打开衣兜掏出手机看今天的温度，“零下十五度你告诉我你习惯了！！！”
　　“这么低啊。”许昌铭确实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自己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都没什么感觉，习惯就好。”
　　虽然季言非常想跟他就气候寒冷议题进行一番更深的讨论，但是这来自西伯利亚的亲切问候让他决定现在闭嘴。

　　“到了，是这吧。”许昌铭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全市检察系统几乎都住在这个小区里，不管是刚入职的实习生还是像季言这样的检察部主任，检察干部的入住率达到了80%。
　　“是这，你再往前开一下，开到我家楼下。”季言从包里拿出门禁卡，等到许昌铭的车子开到门口他正好可以刷卡。
　　“......行吧。”许昌铭接着发动。
　　送佛送到西，懂的。
　　好在季言的家离大门口不远，走进小区右前方的一栋楼就是。
　　“跟我上去，这个点还让你跑一趟回家你们戴局能骂死我。”季言下车后直接拽着许昌铭往楼上去。
　　“不是......我家离这不算远。”许昌铭只是想“报答一下”撂人家一个人处理案子的恩情，没有想到还触发了隐藏剧情。
　　“别跟我废话啊！我知道你打不过我！”季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带人推上楼丝毫不给挣扎余地。
　　“不是！我没锁车！”
　　“一小区都是检察院的谁偷你车！上楼！”
　　“还有...”
　　“上楼！”

　　季言家里是典型的单身汉配置，但是却比一般的单身人士要整洁的多。虽然家具很齐全，但是摆放的错落有致。许昌铭甚至在落地窗前看到了一面商场里的那种椭圆面穿衣镜。
　　“很晚了，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先洗澡然后给你收拾屋子。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警局，你小电驴放我这，用的话我再给你送过去。”季言进屋以后很利索，三下五除二的把身上的各种“取暖buff”卸掉，然后边从卧室里边拿衣服边安排任务。
　　“……行，反正外面也冷了，你忙你的我坐会。”许昌铭也把身上的buff卸下来，然后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地暖的恩赐。
　　浴室里的水声沙沙作响，米白的迷雾在季言家磨砂的玻璃门上面颇有种天宫的感觉。
　　但是加上季言“雄心壮志”的歌喉，许昌铭顿时从天宫掉到了警局对面的人民澡堂。为了守住自己作为一个客人不能吐槽的底线，他决定在有限范围内四处转一转抵消注意力。
　　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季言拿完衣服就没有关灯的卧室，准确来说，是卧室里面的一堵荣誉墙。
　　A省检察院优秀检察官、四级高级检察官任职书、最美检务工作者、桓平市优秀□□员、桓平市检察院演讲比赛一等奖、A省大学生职业规划设计大赛一等奖、桓平市检察院最帅检察官……
　　全是第一，几乎没有第二。许昌铭的眼神在荣誉墙上面反复看着，貌似只有一张全市政法系统领导干部演讲比赛是非一等奖。不过许昌铭觉得季言实力上就是第一，因为这个比赛许昌铭虽然没去，但是知道一等奖是市委政法委副书记、二等奖是公检法三家的一把手……
　　看着墙上面辉煌的荣誉，许昌铭感觉自己和季言好像没有可比性。
　　在许昌铭32年的人生里，周围对他的评价无异于“克制”、“冷静”、“学霸”之类。
　　上学期间，别人下课出去放松，他趴在桌子上要么看书要么睡觉。别人体育课三三两两成双成对，他直接坐在地上谢绝一切体育活动的邀请。没有比赛、没有竞技、没有活动。
　　后来高中毕业填志愿，正在前往学校的时候非常点背的遇见了绑架案。而救下他和其他几个同学的就是正在执行公务的赵楠。
　　那天下午最后的填报时间，他把自己的志愿从师范大学改成了人民公安。
　　就冲动了这一次，就走了这一条路，就热血这一回。
　　今年正好是他参加警务工作的第十年，十周年之际，恩师遇刺，自己还在一个越扯越多的案子里挣扎。
　　是不是老天看自己这十年来过的太顺了，所以就非得给自己找找不痛快。
　　“我知道我很优秀。”季言的声音在许昌铭的耳边响起，许昌铭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往卧室门口看。只见季言已经洗漱完毕，浑身上下透露着刚从浴室里面带出来的白气。
　　“洗完澡再接着看，我给你整理床铺。”季言转了个身把手上的擦头发的毛巾扔回浴室。
　　“好，我去洗澡。”许昌铭闻言就要前往浴室，不过在出门之前，许昌铭瞥了一眼正在卧室的床上面收拾被子的季言。
　　“我……跟你一个床？”许昌铭犹豫了一下问道。
　　“是啊，不行吗？”季言正在整理床铺的脸转了过来，几滴还没有完全擦干净的水珠顺着娥眉和鼻梁滴落在床上。
　　“没事……我去洗澡了。”许昌铭清了清嗓子然后径直前往浴室。
　　不愧是最帅检察官，这个颜值放到市局都绝对是最能打的一个。许昌铭把撑得有些难受的裤子脱下来放到门把手上，幸亏秋衣秋裤他都穿上了等会出去不会显得那么尴尬。调试好水温，许昌铭任由头顶上的热水汩汩的从上流下。
　　好吧，他承认这是他冲动的第二次。
　　智者都是寂寞的，除非还有另一位智者。

　　“现在几点了？”许昌铭窝在季言为他准备好的被窝里。
　　“十二点零五分整。”季言拉过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顺便清理了一下信息。
　　“你明天几点起？”许昌铭准备明早早起来给这位单身人士准备一顿早餐，要是都起得早的话就请他吃早饭。
　　“正常上班时间，七点半起床半个小时之内就能到你们市局。”季言抬手关掉卧室里的灯。
　　“好。”许昌铭也闭上了眼，“我睡了，谢谢。”
　　“不客气，许队长。”季言的声音带着笑。
　　“你…叫我老许就行，我不习惯被人叫队长。”许昌铭的声音变得低落。
　　队长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队长的来路不是那么美好。至少在自己完全接受赵楠的死之前，他不会习惯“许队长”这个称号。
　　“哦…行，那就叫你老许。”季言也闭上眼，今天一天的整合与分析实在是太消耗脑子，再加上中午没有睡一分钟的午觉，他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已经连续工作了一整天的大脑彻底进入疲惫期。许昌铭本来还有些拘束，但是架不住自己实在是太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胡思乱想的点就睡得不省人事。
　　还是那熟悉的剧本，跟昨天早上一样，他又睡过了。
　　“……警局这边的资源我来协调，务必密切关注赵庆干一行人的动向，大量毒品原材料不可能会被他落在赵庄村……”
　　许昌铭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他的耳边打电话，他艰难地坐起来想要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但是却没摸到。
　　“行，我们马上就过去，辛苦了。”季言挂断电话，顺手开灯准备起床，然后就看见了一脸困意眯着眼在床头柜上摸索的许昌铭。
　　“……你手机在这。”季言把手机递向许昌铭。
　　“我说怎么找不到。”许昌铭转过头拿过手机，“你刚才给我接的电话？”
　　“对，手机放那响了半天都没人接，我的闹铃也不是这个声，就先接了。”季言伸了个懒腰，做着起床前的“开机准备工作”。
　　“怎么回事？”许昌铭清醒的差不多了，直接问电话内容。
　　季言顿了两秒钟，然后说：“赵庆干开始对本村的毒品资源和村民进行转移，我让我们部门的人前去盯着，起码要摸清他现在的动向。”说罢便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他制毒的证据了吗，他现在跑还有什么意义？”许昌铭也跟着起床。
　　“我们昨天对于赵庄村制毒的判断首先是建立在走访的基础上，其次是昨天从涂缘家里搜到的一些文件。”季言飞快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任何一份直接指向性证据证明赵庄村从事过毒品贸易，虽然一切都说得通但是就是没有证据。”
　　“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什么？”许昌铭穿的较快一些，这会已经整装待发了。
　　“今天？不是，你是刑侦队长，这个不是你安排吗？”季言看着许昌铭笑了笑，“你们队的毕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让她和我们部门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去了，你放心都是毕业即在刑侦口，都有经验。”
　　“行，我知道了。”许昌铭看着季言也穿戴完毕，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直接出发，忽略一切洗漱环节。
　　“赵家庄那边已经派人跟着了，我建议我们今天去涂缘家里再搜一圈。”季言关上车门开始发动车子。
　　“你们昨天不是搜过了吗？”许昌铭拉上安全带，想到昨天错过出外勤他就一阵郁闷。
　　“我们大致搜了一圈，没进行什么刨根问底的行动，毕竟时间有限还要整合资料，找到的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季言的车技不输葛旭阳，特别是在早上这种最多只有个环卫工人的时间，在前往市局道路上的这段路开的十分顺畅舒服。“所以今天最好是能集中一部分力量对涂缘家里彻底挖掘一下。从那小子身上开始突破，一件一件解决，这案子就不会太难。”
　　季言的话仿佛他才是在刑侦队里干了十年的“老刑警”一样，许昌铭听完后没有反驳，赞同了他的观点。“好，听你的。”
　　季言微微偏过头，嘴角上扬：“老许，要不咱俩换一下，我感觉我干刑侦队长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啊，等案子结束以后干部交流一下，你来公安我去检察。”许昌铭笑着说，以往的案子都是许昌铭自己带飞，自从跟季言搭班开始他就觉得有人带飞的感觉还挺好。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检察院吧。”季言也笑了笑，然后接着开车。
　　直到离市局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许昌铭又问了一句。
　　“你脑子这么好使，体力也好，为啥要去检察院呢？”许昌铭靠在椅子上问。
　　“因为我报考的就是政法专业，我要想当警察就去警校了，你当你们这一行这么好进呢？”季言偏过头看了许昌铭一眼。
　　“还行吧，我毕业就在刑侦部门，但我体能不行，之前警校的时候体能训练都是擦边过。”许昌铭也伸了个懒腰，“我是吃脑子这碗饭的。”
　　“哦，那以后我得随身带着豌豆。”季言把车开进市局，准备停车。
　　“什么……豌豆，你饿了？”许昌铭愣了愣。
　　“豌豆射手啊，你不是僵尸吗吃脑子这碗饭的。”季言停好车，打开车门下车。
　　“我去你大爷的！”许昌铭反应过来之后下车笑骂道。“季言你给我过来！”
　　“走了走了别闹！”季言轻松化解来自许昌铭的攻击，带着人往楼上去。
　　一切看似都很和谐，除了两个同一时间抵达但是被两位领导强行忽略了的同志。
　　“刚才笑成那样的……是老许？”付邦拎着早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许昌铭和季言。
　　“说不定……春天的力量要来了？”葛旭阳和付邦一样，看着平时冷得要死的许昌铭居然跟个傻子一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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