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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千家的厨夫一把年纪了,还要忐忑不安地害怕被家主一把银子劝得告老还乡。
他那便宜妻主死得早,自己好不容易在千府找了个养活自己的活计,这人到中年再被遣送回老家就只能寻了护城河奔了去,死了干净,省得一大把年纪还要遭人白眼受颇多苦楚。
让厨夫生出这么悲切心思的正是他们府里的大小姐,千百尺这些日为了哄宁无枝开心,日日往后厨溜达,就是想学学荷花酥的做法亲手做了给宁无枝吃。
要说她们千家家大业大不差买荷花酥的钱,但是千百尺就是固执地想亲手做给宁无枝吃,至于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是因那日宁无枝吃完荷花酥后脸上露出的那抹开心的笑,那抹笑看的千百尺迷了心神,恨不得给他做一辈子的荷花酥,只要能日日看到那么美的笑,就算被人耻笑一个女子流连于灶台她也认了。
她想得深情动人,可已经年过半百几近花甲之年的厨夫不知其中缘由啊,直以为是自己厨艺不精遭人嫌弃,终日惶惶不安险些病倒,这日当千百尺再次来到后厨时,厨夫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是否是老奴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千百尺正翻着从醉仙楼厨师手里强逼利诱来的荷花酥的做法图,听见厨夫这样问她,先是一愣,见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一脸紧张,随即摆摆手:“阿福你别多想,你做的饭菜一直很合我们的胃口,我就是想学学荷花酥的做法,无枝爱吃。”
最后一句她虽说的随意,可眼里的暖意却是再遮掩不住的。
阿福听了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站起来道:“小姐,荷花酥老奴不会做,但老奴家乡另一种点心桃花酥无论外形还是口感都不逊色荷花酥。”
“是吗?那你做个我瞧瞧。”
千百尺一听有了兴趣,阿福见千百尺很有兴趣的样子,也很高兴,自己多年的的手艺终于有用武之地。
这桃花酥虽外形口感都不逊色荷花酥,但因桃花花意不如荷花高洁,也比不上洛安名花牡丹的国色天香,所以这道点心一直流于市井,难登大雅之堂。
这方千百尺有了兴趣,阿福便也不藏拙,在千百尺面前好好露了一手。
十几道工序看下来,千百尺对手中那小小的桃花酥格外的珍视,也不得不佩服阿福手艺的厉害。
一小块尝下来,千百尺只觉着鲜香酥软入口即化,关键是颜色也招人喜欢。
“无枝看了肯定喜欢,阿福,就教我做桃花酥吧!”
阿福微微俯身道:“是,小姐。”
看着千百尺端着桃花酥欢欢喜喜的样子不由得默默添了句:“正夫好福气啊!”
千百尺扭头回了句:“不不不,能娶到他,是我千百尺的福气。”
桃花酥学来实在不易,千百尺花了一下午功夫才勉强让手里的桃花酥堪堪有桃花的样子,阿福一再安慰第一次能成型已实属不易,可千百尺看到两者的云泥之别还是泄气不少,她明明已经很努力,怎么还是做出来这么个难入眼的玩意儿。
“味道倒还勉强凑合,只是这模样.......”
千百尺尝了口自己亲手做的勉强沾了点桃花样子的桃花酥,刚开始的满腔热情到现在被折腾的只余一分了。
“模样很好,已经能看出桃花的样子了。”
阿福开解道。
千百尺却是摇头:“无枝喜欢精致无双的,我手里这模样实在入不了他的眼,我就是哄着大概也硬塞不进去的。”
她家的夫君比她还更欢喜入眼精致好看的物什,她手里这些个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无枝那挑剔的主。
“罢了,我再试一次吧!”
千百尺端着耐性再一次开始了重复的步骤。
阿福在一旁看着,欣慰又心酸 ,想当初,他给自己的妻主做的时候也如小姐这般忐忑不安,唯恐那人嫌弃,感情里,向来是接受的一方主上风,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与她息息相关,这天下薄情寡义的女子委实太多,正夫遇见了小姐,是他的福气。
再一次后,出笼的桃花酥确实比上一次好太多,虽称不上精致可人,但可以和观之可爱擦着边了。
千百尺朝阿福道过谢后便端着那碟自己八分满意的桃花酥去见宁无枝了。
宁无枝正伏案抄一本诗集,那蝇头小楷工整俊秀,让千百尺这写的一手狗爬字迹的人都觉着赏心悦目。
“好看,无枝,你写的真好看。”
宁无枝誊抄的诗千百尺认识,那是被她爹爹逼着默记了无数遍的苏轼的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无枝,你想去西湖吗?你要是想.......”
千百尺兴致盎然,话还没说完便被宁无枝冷冷打断:“我不想。”
“哦。”
千百尺悻悻摸了摸鼻尖,突然想到了一直藏在身后的桃花酥:“无枝你尝尝这桃花酥,我刚......”“做的”俩字在舌尖打了个弯,刚准备出来就被宁无枝那句“刚用过餐了。”给狠狠地堵了回去。
“已经用过餐了吗?”
千百尺抱着那碟桃花酥讷讷地反问,见宁无枝一心扎进了诗集,便把那句“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用餐?”给压回了腹中。
千百尺摸着空瘪的肚子,但怀里那一腔热情做给心上人的桃花酥却是一点都勾不起她的食欲,虽然她已经饥肠辘辘。
她把怀里那碟桃花酥轻轻搁在了宁无枝写字的案几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千百尺拖着疲乏的步子挪到了厨房。
谁曾想,跟她一样大半夜来厨房找吃的的也是大有人在,千百尺看到了自己那个亲爹死了好久的便宜弟弟。
“百里?”
千百尺看着正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剩饭的弟弟,很是惊讶。
“大,大小姐。”
千百里见来人是千百尺,吓得手里的剩饭都掉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不是故意来偷东西吃的。”
千百里跪在千百尺跟前,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像是很久都没有换洗过的样子。
他的出身最是卑微,只因爹爹是勾栏出身,跟醉酒的千仞有过一场露水姻缘,只可惜福薄,没能等到允他帮他赎身的千仞,然后就因眼前这个孩子难产而死了。
千仞是后来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这孩子父亲的容貌她早已忘记了,风月场所的逢场作戏向来是不过心的,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很正常,只是等3,4岁的孩子亲自找上门来抱着大腿叫她娘时她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因为千百尺她爹一句可怜,她才勉强留了这个孩子在府里,不被亲娘重视的小孩在这府里能得到什么好的脸色,不过是成了下人都能随意打骂的出气筒。
在千百尺因为不合胃口挑食哭闹时,千百里都在饭食被下人偷吃自己只能忍饥挨饿中度过。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她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姿态。
“你,你先起来说话。”
千百尺有点头疼,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和她娘那些夫侍们生的孩子相处,太亲近了吧,怕伤了她爹的心,太冷淡了吧,又别扭的紧,索性就躲着不见,不曾想即便这样还是落了个冷淡高傲的名头,千百尺着实觉着冤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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