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涩

　　一晃就是周六下午五点多了，又是一周的放学时间，火红的夕阳在慢慢蔓延远边的天，而江难生站在四班门口，安静耐心地等着教室里的女孩收拾好东西，一起放学回家。

　　这些天一直都这样，等对方一起放学回家，已经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两人一起离开学校，学校对面开着家买奶茶的小门面，虽说是直接用粉兑成的奶茶，但价格便宜，每次一放学就有不少学生排着队买。

　　这会儿已经排了好些个买奶茶的同学了，江难生看着这家奶茶店，问身边的方涩：“你想喝奶茶吗？”

　　兑水的奶茶再便宜也要三块，方涩身上的钱都被秦艳红缴得一干二净，愣是连杯奶茶钱都不够付的，只好摇头说：“暂时不是很想喝。”

　　其实方涩是想喝的，之前汪老师给班级前五一人买过一杯奶茶的，这算得上是方涩第一次喝奶茶，虽然是那种奶茶粉兑的，但她还是觉得很好喝，甜甜的。

　　之后每次放学路过奶茶店的时候，都能闻到奶茶味，只可惜没钱买。

　　江难生似乎看出了她的囊中羞涩，说：“这家的奶茶挺好喝的，你肯定会喜欢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杯尝尝。”

　　“欸？！”

　　还不等方涩反应，江难生就率先一步往对面奶茶店小跑过去，半途中还回头特意来了句：“算我请你的！”

　　说罢，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微笑。

　　远边金灿的夕阳洒落在少年的背影，方涩的目光突然挪不开这一幕，只觉得这个奔跑在马路上少年很耀眼。

　　心中也多了份温暖。

　　两人隔了条马路，方涩看见奶茶店有对小情侣牵着手买奶茶，男生把买好的奶茶递给女生喝，而江难生就排在他们后面。

　　方涩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上突然就窜上了抹薄红。

　　就好像她跟江难生也在谈恋爱，然后江难生也像那个男生一样，跑去给她买奶茶。

　　这个想法一出，方涩顿时更加羞涩了，赶忙摇摇脑袋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江难生买好了奶茶，有点小开心地正准备过去拿给方涩，却被迎面走来的屈浩顺手夺走了手中的奶茶。

　　“哟哟哟，小野种还有钱买奶茶了啊！拿来孝敬老子的是吧？谢咯！”说罢，屈浩就当着他的面喝了几口奶茶，还一脸嫌弃地吐槽，“什么劣质玩意儿，全是粉的味儿。”

　　老是欺负他的葛家辉和梁轩也跟在他身边。

　　江难生看了眼那杯奶茶，又看着面前人高马壮的恶霸三人，他深知自己是打不过他们的，可是却又不甘心那杯买给方涩的奶茶就这么被抢走了。

　　其实他手头上也紧得很，平时都舍不得买给自己喝的奶茶，这次好不容易有钱请方涩喝的，到头来还被抢了。

　　江难生咬着牙关，不甘心地盯着他们。

　　屈浩看出了他眼中的恼怒，推了下他的肩，挑衅地冲他笑：“怎么？很不爽想打老子啊？懦夫，你倒是动手啊！你敢么你？”

　　江难生放裤腿边上的拳头紧握着，屈浩还是那副挑衅的样子，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周围也有人在暗中看戏。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了，方涩一路小跑到江难生身边，攥了攥他的袖口，望着他小声讲：“我们走吧，我不想喝奶茶了，我们回家吧。”

　　她的语气中带了点恳求，并不想事情闹大，不然对江难生一点好处也没，屈浩那三人也肯定会记仇的。

　　江难生也理智地点点头，松开了捏紧的拳头，任方涩拉着衣袖带着自己离开现场。

　　梁轩注意到屈浩一直盯着方涩离开的清瘦背影，那脸上还有抹似笑非笑，于是笑着调侃道：“浩哥，我看你一直盯着那女的，该不是看上她了吧？”

　　屈浩丝毫不隐藏，扯着嘴角坏笑讲：“以前老子怎么没发现这女的长这么漂亮，有点意思。”

　　特意买给方涩的奶茶被屈浩抢了，江难生心里闷闷的，回去的路上也一直没开口说过话，表情也闷闷不乐的。

　　走在旁边的方涩能看出他的不开心，安慰说：“没关系的江难生，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喝奶茶的，你就别因为奶茶被抢了而不开心了。”

　　江难生不语，眼眸依然低垂着。

　　“真的别不开心了。我把奶茶钱拿给你吧。”方涩从书包里掏出偷偷存的、有些皱巴的一张五元纸币，哄着他讲，“我这里没有零钱欸，给你五元的吧，你开心一点嘛。”

　　江难生看了眼她递过来的五元却无动于衷，表情却是更加的闷闷不乐了，一脸的有心事。

　　“你到底怎么了嘛，江难生？”女孩的声音都有些委屈了。

　　江难生停下脚步，有些难过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啊？老是被他们欺负，却从来不还手。”

　　方涩愣了下，又微笑了出来：“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

　　江难生闷声“嗯”了下。

　　方涩安慰说：“可是如果你还手了的话，会被他们欺负得更惨吧？”

　　江难生沉默不语了几秒，然后苟同了她的说法：“也是，会被欺负得更惨。”

　　他脸上的惆怅更是多了几分。

　　方涩突然回想起上次自己被屈浩找麻烦，正是眼前这个说自己懦弱的少年，不顾自身安危地帮自己脱险。

　　她的心中突然一酸，谁说江难生是懦夫呢？

　　方涩面对面看着低头垂眸的少年，手拍上他的肩膀，用认真的口吻说：“江难生，你别听他们骂你，我就觉得你特别好啊，坚强孝顺又善良，一点也不懦弱啊。”

　　江难生抬眸，原本暗淡的瞳孔都多了点光亮，惊喜地确认：“你真这么觉得吗？”

　　“嗯！”方涩重重地点头，温柔的杏眼里充满了坚定，唇边漾着笑意，“要是上次不是你帮我，屈浩还不知道会对我做什么呢！”

　　江难生心中也瞬间被温暖覆盖，唇角也有了清浅的笑意。

　　两人顺路到了分叉点，江难生还挺舍不得带给他温暖的女生，又约她去半山坡看夕阳西下。

　　“半山坡的落日挺好看的，你想去看吗？”

　　“好啊！”方涩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于是江难生带着她又一次地来到了半山腰的斜坡草坪。远边夕阳喷发，火红如血，美得壮观。两人坐在柔软的绿草地上，眼前是断崖风景和落日余晖。

　　方涩抱着膝盖，脑中幻想着种种未来，好奇问：“江难生，你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我以后想当一名能匡扶正义的警察。”江难生垂了垂眼眸，缓缓又说，“好让这个世上少一些像我这样被欺负的人。”

　　听了他的话，方涩联想起他老是被同龄人欺负，还被镇上人议论谩骂，有些心疼地建议说：“以后如果你再被欺负的话，可以去找老师帮忙啊，老师会管的。”

　　江难生苦笑了下：“没用的，我去找过几次，可我们班班主任根本不会管。屈浩他爸是镇长，葛家辉他爸是镇上的警长，老师都是些聪明人，怎么会为了我这样的学生而得罪他们呢？”

　　方涩说：“你们班主任实在不管的话，那可以找汪老师啊，她人很好的，上次我就是去找的她。”

　　看着方涩认真为自己着想的样子，江难生的唇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点弧度：“嗯，好，以后我去找汪老师。”

　　江难生又反问方涩：“那你呢？你以后想干嘛呢？”

　　“我啊？”方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以后有点想当老师。”联想到江难生说的自己班上那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又补充说道，“要当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师。”

　　话音刚落，江难生突然站了起来，一脸决心地讲：“好，那我们一起努力实现梦想。以后我匡扶正义，你教书育人。”

　　他做了个碰拳的动作，方涩被他带动了情绪，也站起来跟他的拳头碰到一起，脸上挂着微笑：“好！”

　　两人就这么定下了约定。

　　从半山坡下来，江难生还是照常送方涩回家，结果刚到方涩家路口的时候，秦艳红正好打麻将回来了。

　　她输了钱本来心情就很不好，这下又看见方涩居然跟那个江难生在一起的，顿时把输钱的气全都撒到她头上。

　　“你个死丫头！谁让你跟这野.种混一起的？还学坏了是吧，赶紧给老娘回家去！”秦艳红气冲冲地扯着方涩回家，嘴里骂骂咧咧的。

　　秦艳红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江难生还愣在原地没走，目光还担忧地盯着方涩，顿时气急败坏地冲他叫嚷：“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滚啊你！给我离方涩远点，不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江难生叹气，垂下眼眸只好转身离开。

　　方涩回头看着他闷头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母亲的出言不逊肯定伤害了他，心中默默地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秦艳红继续用力扯着方涩往家走，嘴里又骂起了她来：“还有你，要是再被我发型跟这流氓纠缠在一起，就给我滚出去再也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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