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

　　路上车少人少，一个红灯也没有。车行平稳，偶尔一快一慢，单敏被无形的力道牵制着贴向他。
　　他身子宽阔结实，她岔开腿夹着他，越贴越紧，偶尔跌撞上去了，暧昧不明。

　　灯光转过，她抬头看到他清晰紧致的下颚线、优秀挺立的鼻尖，风划过耳侧，霎时乱了心跳节奏。

　　漆黑的天空飘洒洁白的雪花，暖黄色的路灯交织，大自然的构图温馨几许。
　　到了楼下，谢知正自己下了车，却不扶她下去。

　　单敏说：“给我解开！”
　　“等下，我跟你说个事，说完就放你下来。”

　　“什么？”单敏问，直直地盯着他等回答。
　　谢知正看着她，眼眸幽深，“你看，今天你也分手了，我也分手了，咱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分？”

　　单敏：“.........”
　　这算哪门子的缘分。

　　“所以呢？”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拿缘分忽悠说事，那接下来不是要跟她处对象，就是拜把子。

　　“单敏——”
　　“跟我处对象吧！”

　　果然！这也太直接了，单敏没当真，随口说：“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你先放我下去！”
　　“你答应了，我就放你下来！”
　　这人还敢威胁她。
　　单敏偏不信这个邪，她腿折过来，自己往下跳。

　　“啊——”
　　她不知道是因为要摔倒了，还是下一秒就被他的铁臂稳稳接住了，头撞到他肚子上，就尖叫了一声。

　　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从他头顶落下，落在她脸颊上，冰凉凉的。
　　他勾着唇，眼睛里盛满了温暖笑意。

　　“要不要试试？”嗓音格外地柔，目光在她脸上驻留，无声搅动心池春水。

　　住宿楼比较老旧，没有电梯。两人走楼梯，声控灯不太亮，楼道里很黑，往日单敏一个人走着挺怕的，但这次还没觉得怎么走，就到了五楼。

　　“进来吧。”单敏把人带回了家。
　　她确定自己处于清醒状态，但又有点儿晕乎乎的，像醉了酒，说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快乐是有的，晚饭吃得开心，还捡到一个帅气的警察男朋友，能不快乐吗？

　　她不想跟一个“合适的”人处对象，让自己变得淑女、得体，展示自己最大的结婚价值。
　　在感情方面，她是个逃避现实的人，只想幼稚无脑地恋爱，只为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开心。
　　谢知正好像就是她期盼来的人。

　　“你帮我脱下来！”她等不及要解放，催促着。
　　谢知正握住她的头发，慢慢拉下拉链。
　　这个短暂的时刻，他看到她柔软白皙的耳垂、脖颈，充满女性的柔美，让人忍不住想窥探更多的美好.........

　　单敏不知不觉，除去厚重的枷锁，长吁一口，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制热，换上一双粉色的棉拖。
　　“不用换鞋，随便坐吧！”
　　“家里有点儿乱，反正你随意就好！”
　　单敏招呼两句，“我去换下衣服。”说着，去了卧室。
　　吃饭的时候她不小心把菜汁弄到毛衣上了，得赶紧换了，不能让他看到觉得她怪邋遢的。

　　谢知正自己在客厅里待着，四下打量，房子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刚好。
　　窗帘、桌布和沙发上的抱枕，不是蓝色就是白色，茶几上有两只杯子，是磨砂粉色。和她本人一样，整体雅致、舒适。

　　屋子里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味，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台上晾着几件衣服，还吊着一个衣架圈，挂着浅色的女士内衣，蕾丝边的。
　　谢知正视线被烫了一下，忙收了回来，把手里提着的辣椒酱放下。

　　沙发上搭着一条粉色方格围巾、几本书、笔记本电脑，他小心挪开，坐下。

　　空调还没有吹热，她就脱了羽绒服和毛衣，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白色加绒蕾丝吊带长裙，头发也散了下来，又黑又软，垂直腰际。

　　她肩背纤细，裙子里面的打底衣是修身的，配合着外穿的裙子勾勒出曼妙曲线，前凸后翘。
　　下身裙摆比较宽松休闲，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着。

　　“换衣服干嘛，不冷吗？”
　　谢知正看到她腰腹线条起伏，一扭一扭的，就有些躁热，心突突地跳着。

　　“在家就要这样穿啊！”单敏打开电源开关，烧热水，嘴角自信上扬，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好看。

　　这里没有别人，这样穿不就是在故意勾他？小孩子才要表白，成年人都是直接勾引的。
　　谢知正玩味一笑，心里有了谱。

　　热风吹过来，他赶紧把那件老大爷的衣服给脱了，撸了撸毛衣袖子，露出骨肉紧实的手腕。

　　水本来就烧开过，随便热了热，单敏拎着水壶过来，一脸单纯地问他，“只有我的杯子，你用吗？”
　　用她的杯子喝水？谢知正心尖酥麻，被她撩到了，“你不嫌弃就行。”

　　单敏短促笑了一声，用热水烫了烫杯子，拿去阳台倒掉，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他喝，“只有白开水咯！”
　　谢知正伸手接过，“解渴就行！”

　　单敏找到一只袋子，把借来的衣服装起来，让他回去的时候就还给老板。
　　两人喝水，聊几句话，晚饭的菜好吃，天气冷之类的平淡话题。

　　“其实，你是想保护我是吧！”
　　单敏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转变画风。

　　谢知正咽下热水，注视着她。
　　两人都在沙发上坐着，隔开的距离不远不近。

　　“很多人都说是变态杀人狂关连山回来了，你们一定会调出二十年前的卷宗来看，你会看到.......看到我就是当年那个幸存的小女孩.......”
　　她声线逐渐跌了下去，眼眸垂着。

　　谢知正留意到她只是表面看着很平静，但手指紧紧捏着杯子，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那是她最大的心理阴影和创伤，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提起来，内心依旧恐惧不宁。

　　“他可能会报复我！”
　　单敏记得很清楚，警察根据她的描述绘画嫌疑人的肖像。在此之前的受害者都已经被杀害，没有人见过凶手的真面目。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单敏一怔，不知道刚才这句话是她的幻觉，还是他真的说了。
　　当年，救她的警察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个人好像就是他。

　　有一种强烈的时空错位感，单敏直愣愣地看着他。

　　谢知正掏出手机给她，“存上联系方式，有任何事情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待机。”
　　手机没有上锁，单敏点开微信，拿自己的手机扫了。
　　他微信昵称就是一只红色的蟹。
　　“你都被煮熟了！”她笑。
　　加好，存上手机号，也不多看，就把手机还给他。

　　“不用怕，不一定是他，也许只是有人在模仿他作案。如果真的是他.......”
　　谢知正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嘭的一声响，“我会毙了他！”
　　单敏心中一惊。

　　这次，她清楚地看到了他左手腕上的伤疤，颜色很淡了，但那个形状可以猜到当时伤得有多深。
　　她一时从美好的恋爱童话中清醒过来，警察的身份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和卸不掉的压力，绝对不是简单拿来满足她们恋爱肖想的。

　　时间不早了，他收了手机，站起身来，肩膀宽阔，腰身劲窄，腿也很长。
　　北方典型的男人大汉，身体结实，挺拔如松。
　　单敏看着他，内心满满的安全感。

　　邪不压正，她相信他。
　　如果实力允许，她也会勇敢地出一份力，和他并肩作战。

　　“我还记得，当年救我的警察也姓谢，你认识他吗？或许，他更了解关连山........”
　　那件事情她从来不跟人提，也不敢回忆和探寻。但现在很可能难以置身事外了，她索性查个明白，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她想找当年救他的那个人。

　　谢知正嘴角抽动，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声音沉了沉，说：“他不在了。”

　　“啊——”
　　从他的眼神中，她读懂这个“不在了”是在说，那个谢警官已经牺牲了。

　　那人救她出过深渊，她只是太害怕了，一直没有好好谢过他。
　　现在她鼓起勇气面对当年的事情时，被告知那个警察已经不在了。
　　她内心涌起巨大的恐慌和无助。

　　“我也能保护你！”
　　谢知正眼神坚毅，大手落在她肩上，感受到她的瑟缩和惊颤，突然想抱抱她。

　　单敏缓了缓，点头，“好！”
　　她相信他。
　　——
　　变态杀人狂关连山每次作案前，都有详细的计划，研究受害者的活动轨迹、选定犯罪地点、事后如何抛尸等，接二连三的少女被害，没有人见过凶手长什么样子。
　　直到那天晚上，一个小女孩跟家里人吵架，连夜离家出走。
　　关连山见到她，临时起意，掳走了她，在一出废弃的旧房子里面，实施侵害。

　　小女孩因为恐惧拼命挣扎，碰倒了东西，砸在铁片上。
　　外出买东西的警察谢景华听到动静，赶去相救.......

　　根据受害者的描述，关连山有恋足癖，他也只挑十五岁以下的女孩。
　　眼前这两桩案子，受害者都已成年，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故意在模仿关连山的作案手法。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方排查了这么多天，大大小小的线索都断了。

　　谢知正合上案卷，头昏沉沉的。连夜研究案件，他眼窝都陷进去了，胡茬明显。
　　邵博本来想劝他不要熬夜，但又知道关连山是他的心结，说了他也不会听的，就只问他，“正哥，快中午了，我们打算点外卖了，你要一起吗？”
　　“你们吃吧！”他没有什么胃口，打开抽屉找烟，却看到那只粉色的手套，就拿了出来。

　　那晚从她家里走后，这几天都没有见面。
　　他会给她发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早上好、吃饭了吗、晚上几点睡，晚安之类的话，她都会回复。
　　有时候她也会给他发消息，跟他吐槽学校食堂的饭菜太难吃，说天气冷，她养的花花草草都死翘翘了，她早上六点盯着学生跑操，也会录个小视频给他看........

　　谢知正去洗了把脸，又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才去赴约。
　　正值中午，车辆喧嚣，尘土碎屑在清澈的阳光里无主浮动。
　　单敏穿着一件蓝紫色大衣，双手插兜，胳膊上松松散散地挂着一只白色小包，站在路边。
　　乌黑秀丽的发丝飘飘，风中摇曳。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在跟她说话，人家一脸痴相地地盯着她看，她却只看着来往的车辆，淡淡笑着，心不在焉。
　　看到他过来，她神色一喜，跟那人说：“我男朋友来了。”
　　那人很不甘心，看了看谢知正，才走开。

　　谢知正心想，还挺抢手。
　　但她的确招人喜欢，整个人白皙柔软，像南方水乡的精致姑娘。但偏偏身上又有一种倔劲，大多数时候气质高冷。
　　这种反差，就让人心痒得厉害，想要占有和征服，击碎她的冷漠，贪取她的柔软。

　　他也忍不住目光细细描摹她的美丽，“剪头发了？”
　　她小手指别了一下头发，说：“嗯！洗头发太麻烦了，就剪短了一些。”
　　她漂亮的眼睛里透露着某种期待，欲说还休。

　　他说：“很好看！”
　　她开心一笑，接过帽子，戴上，轻车熟路地爬到后座，抱住他。
　　不用他指挥，小手就溜进他口袋里去了，“你兜里装的什么？”

　　阳光正盛，晒得人暖洋洋的。他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避而不答，“坐好了，走了！”
　　单敏摸着，偷偷地拉出来看了一下，果然是她丢的那只手套。
　　她没有说出来，又塞了回去，贴在他背上，心情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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