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夜

　　关珥猛吸几口冰美式，苦涩蔓延开来，也就清醒了许多。
　　她突然微微抬开掩在脸上的手，耳朵比脸还红，瞪着他，“不想和你说话了……”
　　他倒没觉得什么，仍是笑着，还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坐姿，惬意的，正经道：“小孩，别被人骗了，不然哥会很伤心的，尤其男的。”
　　“……”她咽下那口美式，不自然道：“我又没被骗过……”
　　“是吗？”
　　她似乎真就忘了，想了想，点头，“是啊。”
　　“不是一个人去体检被一东北男生要了微信？”
　　“……”
　　这个算是她还挺无语的事情，侯许曳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北方男生，他是第二个。第一个便是这个东北的男生，是在她去医院体检时遇到的。那个男生个子也很高，长相干净，第一眼看上去明明就还挺老实的。他来找她要微信，她瞄了一眼他体检单上的年龄，和她一样大，就随口问了句也是应届生吗？但那男的不是，毕业了两年了，很早就出来工作了，校招到的海城工作。两人聊了几句，于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是给了，可能因为一样的年龄，也可能是他看上去真就还挺老实的。
　　后来那男的还老约她出去，都是在夜晚约她。她完全不想理会，但那人跟无赖似的，加了没多久就给她打视频和电话，似乎搞的很熟似的，非要约她出去吃宵夜，说是他可以来她家这边吃。那个男的好声好劝的，和她说他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没人和他吃饭，说的很是可怜，说很想见她一面……于是她也就出去了，她找的她家附近的前山河畔，那里晚上人多。后来一见面，那男的一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的，又是摸头又是摸肩的……她瞬间人都傻了。再接着，她实在受不了，没和他在多逛一会，就和他告了别。
　　那男的后面对她似乎是不放弃的，依旧不依不挠的给她发了很多消息打来很多微信电话。关珥怎么可能受的了，直接拉黑了。那晚的记忆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那时是真没什么防备心。
　　这个事情她还和侯许曳说过的。
　　……
　　“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可不就得把你的事情记得清楚呗，谁都记不住就记住你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
　　她看着他问：“哥…你会是坏人嘛？”
　　侯许曳愣了会，低头浅浅的笑了。
　　“干嘛？”
　　他歪着头，手撑在椅柄上，撑着脸，看着她，“你觉得你对面要是真坐了个坏人，你问他这话他真会告诉你他是坏人吗？”
　　她突然朝他笑着，说：“别人不会，但你会啊。”
　　他轻轻抬眉，“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啊。”
　　她犹豫道：“唔……那你很坏吗？”
　　“很坏到不至于，但哥高中不就是个混子？有些习惯成瘾了改不掉的。”
　　“比如？”
　　“比如我打架其实挺厉害的。”他擒着笑说道。
　　“……”
　　侯许曳高中确实是真的混，不爱学□□爱逃课去校外上网。但他在学校里还挺出名的，因为长得好看，有女生和他表过白，他都拒绝了。那时问过他为什么会拒绝，他竟然说会影响学习。但这人在高一高二的时候根本就没点学习的心思，是在高三才捡回了学习的。
　　他其实没太打过架的，都是在一旁看着别人打的，很少动手。
　　因为他总逃课去上网，有一回被他爸知道了，回家就挨了一顿打，很是凄惨。可她却是因为他淡淡地说着，笑的没完没了的。
　　……
　　关珥突然微微变了脸色，搅着冰美式，看着他问：“哥……你打架厉害，以后会打老婆吗？”
　　他突然皱了眉。
　　她下意识解释：“就是家暴的意思……”
　　他仍然蹙着眉头，问：“谁？”
　　侯许曳这人真会抓重点，她这么问就知道她身边一定有。
　　关珥没看他了，摇头道：“没有。”
　　他静坐着，凝视着她，想了一会，才说：“哥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知道怎么做人有度，有良知，也受过良好教育。虽然高中是真的混，但从没欺负过女孩子。没谈恋过脸，说实话我也挺纯的。有时候和你聊天，你嘴甜时，我隔着屏幕脸都是红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高中打架真的少，纯被人坑过去的。所以不存在会不会打老婆这回事。”
　　关珥朝他轻轻点了头，“嗯，我知道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男人的话其实一半不值得信，所以还是看相处方式还有看看那人的人品，还是得有防备心。世界上还是有坏人的。”
　　“嗯。”
　　他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吧。”
　　她看了眼窗外，“可是外面好像还是很晒，我怕你热。”
　　“这里是这古城最有名的饮品店，本来就想带你来喝这里的东西的。你从南方来的，我更怕你受不了这里的天气。差不多快四点了，可以去趟古城的博物馆看看。”
　　“好！”她摘了耳机给他。
　　他收了耳机，起身自然地拿过一旁的包，下了楼。关珥跟着他，走在他后面，“包给我吧……”
　　“先下楼，看路。”
　　“好。”
　　他这一路对她叮嘱的话最多就是这句了，似乎真怕她摔了。
　　两人下了楼，他给回了她包，她接过背着。
　　“这个点以后的人就多了，你别丢了啊。”
　　“我又不是小孩。”
　　“你觉得呢？”
　　“……”
　　侯许曳带着她往博物馆走。
　　不得不说，河城的温度是真的热，一出来热意蔓延着全身，沉闷的空气热得不行，那种像被灼烧的感觉又上了来。她确实不太能适应，从来到这的第一天就不太适应。但她没和他说过的，可突然觉得这人是真的很细心照顾着她。
　　“热么？”他转过头问着她。
　　她抬手擦了汗，恹恹道：“有点……”
　　即使沿着阴凉的地方走着，还是抵不过这热意的，太可怕了。
　　“哥哥，这里夏天这么热，会热死人吧？”
　　他点头，“确实有过，今年就有。”
　　她有些意外，“那不是很危险？那你在这边没事别出门啊。”
　　他轻轻笑了，“很小的机率的，傻。”
　　“噢…但是你这里离北京好近啊！”
　　“嗯。”
　　“你去过故宫吗？”她歪头看向他。
　　这人又不放心了，也看向她，“看路。”
　　关珥转回了头。
　　“去过一回，但还是对蹦极比较感兴趣。”
　　“可你逃了啊。”她笑着说。
　　“年龄不够好吧。”
　　侯许曳还没成年的时候去了张家界，那时很想蹦极，但看着确实有点怂了，而且他年龄也不够，那回就看着他们跳，除了他以外，都跳了。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很深的遗憾。
　　“你胆子可真大！像这些我根本就不会想的。”
　　“试试呗？”
　　“不要！”
　　两人走到博物馆售票处，他买了票，带着她进去。
　　一阵清凉瞬间上来，这个博物馆是这个古城的沙盘模型，还有各种各样样的古城文化和非遗技艺，是个可以彻底了解这个古城的历史。
　　侯许曳就跟在她身后，关珥是真的看着认真，眼睛里全都是亮的，求知若渴的欲望莫名强烈。
　　他看她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三好学生认真上课的模样。但他从进门开始目光全在她身上，那耳边讲解员的声音完全消了音似的，眼里只有她。
　　她看得极慢，这博物馆的面积不大，所到之处能观看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十几分钟就能结束的，但她硬生生逛了将近四十分钟。她站在古城墙下，望着那牌匾，怔怔地出神，像个虔诚的信徒。但那个样子却十分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拿出了手机，随手朝她拍了一张，然后就收了起来。很快的过程，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
　　她终于看完了，才收回了视线，四处找着他，往后看时，见他抄着兜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朝他跑了过去，“我看完啦！可以走了。”
　　“我还以为要一个小时呢。”他调侃道。
　　她莫名有些歉意道：“没见过，所以好奇，你等很久了吧……”
　　“不至于，走吧。”
　　“我们去哪？”
　　“饿了没？”
　　“不太饿。”
　　“那走走吧，去古城里面看看。”
　　“好。”
　　两人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走着，高高的古城墙，似乎挡住了光，巷子阴的。
　　将近暑期，这个点的人流确实多了起来，巷子路不宽，有人往外走，有人往里走。关珥开始是和他并排走着的，但后来她让了别人路，一路的人都往她那处走，于是她就莫名的掉在他身后。她其实没觉得什么，就跟着他身后走着，但没几步。前面的人突然侧身转过来，拉着她让她站在他面前。
　　“走我前面。”
　　人流多，他离她很近，进到能再次感受到彼此之间身上的热意。
　　侯许曳是真怕热，他本就是个燥热体质。
　　关珥走在他前面，很怕碰到他，就走的很小心，可越是小心就总会碰到。她前面的人群走的真的很慢，还总爱停停走走的，因为拿着手机到处拍着。
　　于是在第三次，她又不小心慢了脚步，身后的人依旧没凑近她，但他伸了只手指碰了她背，似乎也是想停住，怕惯性往前。
　　那轻点着她背的手指，像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烫着她的背，穿透她的心。
　　他轻轻呼出的热气，微微低了头，全洒在她身上了，更加烫人了
　　她前面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在这一排人群里也走的一会慢一会快的，吹着口哨四处张望，转过头时看了她一眼，那脚步更加不可言喻了。前面突然有人喧闹着，一瞬间都停了往前的脚步，但难免不住有些人没来得及停住。一整个巷子里的人都等着。可她前面的中年男人偏偏还往后面退。
　　关珥皱眉着，那人身上有股不太好闻的汗味，见他似乎要往后忍不住伸手要阻止。她身后的人早就停了脚步，在她身后站着。
　　侯许曳搂过她往里面的墙一转，让她靠在墙边，他自己也微微后退了，避开了中年男人的靠近。他的手很绅士，没有过多的触碰，只有刚才那一下，此刻他的手挡着墙，将她圈着，但又没碰到她身上。
　　她低着头看着他在她面前，右手撑着墙，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嗯，还是他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了。
　　很清淡的味道。
　　但是他身上真的很热，比她身后靠着的城墙还热。
　　她突然抬头看向他，面前的人正低着头看着她。
　　“干嘛？”他声音很轻，莫名有些沉。
　　她摇了摇头，“你热吗？”
　　“还好。”
　　还好吗……她都觉得被他和城墙包围着，烧的她滚烫极了，就要呼吸不过来了，有些窒息，那一瞬间脑袋懵懵的，晕晕的。
　　似乎他比这四十度的天更热，夏天的温度比不过他。
　　她突然抬手扯着他衣角，语气莫名委屈：“哥哥……”
　　他又低了低头，低声问：“不舒服吗？”
　　她点头，“嗯……”
　　是真的晕，真就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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