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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酒
客厅里开着两盏小灯,昏昏暗暗地,照的人影影绰绰。
刘小恬姐姐没好气的坐在沙发上替她打抱不平:“哪来的这么个没教养的货!你说你,就是人太软了!再怎么着他也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你怕他干什么呀?”
刘小恬有些畏缩,细声细语道:“孩子嘛,你能怎么办啊,他从小我又没带过他,不跟我亲也是难免的。”
“那也到底是亲娘啊!”大姨话锋一转,“不过我都不想说那是你生的,你说你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生出来这么个变态。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整天跟男人不清不楚的也不成家,说出来我都臊得慌。”
刘小恬听着,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男人怎么能跟男人谈情说爱呢?这简直,简直是与天理伦常相悖,与各位“长辈”一辈子的认知经验相悖啊。
……
订婚现场布置得很温馨,天花板挂了不少漂亮气球,下面挂着新人的合影,灯光把气氛烘托得很到位,温祁走进去时一度怀疑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到底是结婚还是订婚。
“你好,是来参加沈岳先生的订婚宴吗?”门口站了个服务员打扮的人问道。
温祁点点头,被引了进去。
“找到您的名字后签个字。”那人拿出一个花名册放到桌子上。
温祁翻开找了许久,才在最后几页找到自己的名字。签了字,随了份子,便走到宾客席,坐在了远处。
像这样的待遇他并不意外,反倒是自己这个弟弟居然会想邀请他这么个外人来参加订婚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温祁这么想着,远远地瞧见了自己那个一身喜庆的亲娘。在自己记忆中的她从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总是一脸苦相,像是怪罪上天亏欠了她。
他平静的注视着这些人,隐匿在角落里,当个旁观者。
“小祁来了啊。”刘小恬也瞧见了温祁,右手挽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装作和谐的样子,笑着给温祁打招呼,“见过你弟弟了吗?”
温祁放下手机,看着她幸福的模样,若有所思,说道:“还没。”
“呦,什么大风还能把您这座大佛请过来呢!”温祁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尖利声音。他看见刘小恬拽了拽大姨的衣袖,不在意的笑了笑。
“小祁,这是你大姨。小时候抱过你的,你还记得吗?”刘小恬干笑了两声。
他当然记得,他这个大姨,从前就是一副谁都不让的架势,像世界上只剩她这么一个有嘴的人了。那时父母闹离婚,温祁虽然年纪小,但也忘不了这位女战士三番两次的到家里给刘小恬撑腰的场景,为着那三瓜俩枣的钱,要为刘小恬冲锋陷阵呢。
“记得我就不必了,你少让你妈操点心就好,好的不学,偏偏学那些小年轻搞什么同性恋,叫你妈天天给人笑话。”
大姨好像生来就已经是大姨了,没怎么当过年轻人,一出生就是农村里搬着小板凳坐在村口边晒太阳边以别人家八卦为乐的老太太。
温祁看着面前愤世嫉俗的老太太,觉得有些好笑,反而生不起气来。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层次不同,开口就是在浪费时间。
大姨见着温祁不理她,越发过分的说嘴:“你还不乐意听!人家哪个男人快三十岁了还跟你一样,找男人谈恋爱,你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知道那些亲戚都怎么说你妈吗,都说她生了个变态!”
“姐,你别说了,今天小岳订婚,不好……”刘小恬又使劲拽拽大姨的衣袖。
温祁看着刘小恬,冷笑一声,他不太想看她们姐妹俩这出戏了。于是身子往后一仰,一副纨绔模样。
“大姨的男人是死了吗,整□□我这左一个男人右一个男人喊得。您要是想再找,我这个整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的小辈不介意帮你搭搭线啊。”
说完,大姨脸变得通红,张牙舞爪的就要伸着蹄子走过来,被一直在旁边着急的刘小恬夫妇俩拖着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温祁低下头,突然觉得脑袋沉重,很是疲惫,他瘫坐在椅子上,耳旁是宾客的嘈杂声,深吐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一阵烦躁。一闭上眼,总能回想起儿时刘小恬在他面前哭泣的样子。这种心情被不相干的人牵动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祁刚想点上烟,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朝后看去,是刘沐阳。
“你怎么在这?”
刘沐阳笑着看他:“挣钱啊。”
订婚宴现场的花确实很漂亮,颜色、摆放也都看起来很有讲究。
他点点头,收起烟盒,问道:“你的‘暖意’开张了啊?”这似乎是“暖意”被刘沐阳接手后的第一笔生意。刘沐阳点点头:“开春第一单,做的不错吧。新郎是我同学院的学弟,第一单嘛,熟人生意好做一些。”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跟新郎是什么关系啊?”
“有那么点血缘关系吧。”
“远方表弟?”刘沐阳好奇着。
温祁偏头瞧他,恶趣味道:“我妈出轨跟别人生的。”
刘沐阳被这句话哽住,笑容僵在脸上,像是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又像是后悔自己多问那一句。
幸而,跟他一同布置现场的工作人员喊了他一句,把他从尴尬中拯救出来。“这就来了。”刘沐阳向远处应了一声,又转头向温祁说,“我一会儿来找你。”
温祁点点头,看着刘沐阳远去的方向,心里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恶作剧时刘沐阳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上扬。
整理好心情,温祁便安心坐在角落,恪守他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不远处自己的沈岳正在和他的未婚妻敬着酒。脸上挂着标准笑容,即使隔着这么远温祁都能看出来他眼底的疲惫。
“哥,好久不见。”沈岳拿着酒杯,站在温祁面前。
温祁其实与这个平白捡来的弟弟并不熟悉。只有小的时候过年,刘小恬携她幸福的一家回到姥姥家时见过几次。他曾一度很嫉恨沈岳,沈岳是那种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善良,开朗,充满希望,那些他不曾拥有过的,面前这个人拥有了个遍。
温祁给面子的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杯子:“订婚快乐。”
两人象征性的对碰了一下,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象征性的笑了笑。温祁看着沈岳挽着未婚妻的手离去,又重新坐回座位上。沈岳身上那种活泼朝气和与生俱来的向阳感,每次都会照的他晃眼睛。
温祁突然觉得这酒怪怪的,味道清苦,喝进胃里,心里有些疼。
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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