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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画面转到春日部消失在咒高二人组面前的时间。
【是领域!】感受着扑面吹来的风落在唇上的湿咸,春日部睁开眼,面前的景象倏地从夕阳下的略带温馨的旧教学楼内部,转向天空阴沉黑暗的顶楼天台;而身边两个虽然直觉上完全靠不住、但好歹也勉强算专业人士的咒高学生也随着西斜的日光一同消失无踪。
春日部心中倒也没有太多感想,只是这种猝然脱离他掌控的变化让他相当不舒服。
他眯了眯眼,打量起他在五分钟前才略微了解到的据说“普通咒术师一辈子都遇不到”的领域。
领域内的一切都显得相当真实。天空是真切的阴沉,隐隐有黑云在集聚翻滚,将太阳掩盖得一点不剩;从楼顶向下望去,能清晰地看见楼底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走过,甚至春日部还能看到他们飞扬的外套上明治学校的标志;还有春夏之交时,吹来的还带着凉意、让人忍不住哆嗦的暴雨前的热风:一切的感官都无不清晰地向春日部述说着,他似乎真时的来到了一座顶楼,一座自己学校教学楼的顶楼。
“是幻境类的领域吗?”春日部思考着从手册上背下来的知识,实在没料到居然这么快就要活学活用了。
“除了用更高级的领域展开覆盖原来的领域,我好像只能用我的术式来强行冲破了。”
春日部蹲了下来,把手放在天台上微微发凉的地砖,准备发动自己的术式直接炸开领域。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来不及阻挡的、甚至完全看不到缘头的承重一击突然打在了春日部的腹部,是毫无前兆的,如同在空气中聚集出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直勾勾地只是想要痛打春日部一顿。
饶是春日部有比常人更加坚韧的意志,也忍不住捂住了剧痛的胃部,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攻击还在继续。
又是毫无征兆的一击——这次是刀——毫无预警地,在春日部手臂处划过。连挥刀时带起的风都不曾吹过春日部的绒毛,就是这样手臂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痕。鲜血瞬间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大片白色校服。
之所以说是刀的攻击,只是春日部根据伤痕推断出的,就像先前那一拳的攻击那样,明明只是腹部突然的剧痛,但就是能让人联想到是拳头的痛击。
此刻的春日部看上去万分狼狈。
胃部的疼痛只是稍稍得到了缓解,手臂的伤口在不断流血中显得更加狰狞,加上失血的虚弱,让春日部的脸色变得苍白。
但他只是低着头,专心撕碎了一部分校服,耐心地包扎着伤口。
下一次的攻击很快就要来到了,而且根据前两次攻击推断,恐怕这一次的攻击性会更加强大:流血,骨折,甚至是死亡。
可春日部依旧不慌不忙,面色从容。
就在死亡的镰刀要降下对无辜者的惩罚时,春日部开口了:
“这里的伤,是幻觉吧。”
刹那间,风停息了瞬间,云呆滞了分秒,而后又越发张狂地席卷和翻涌起来。
但是下一道攻击确迟迟没有到来。
“是精神攻击,欺骗了人的大脑,让大脑以为自己受到了真实的伤害,从而产生疼痛,甚至是撕裂出真实的伤口吧。”春日部直起了身,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天台上每一处,观察在他言语间空气流动的变化。
“在第一次受到攻击以后,”春日部令人安心、令咒灵慌心的语调仍在继续,“我明明已经用咒力保护在我的皮肤表面了,可第二次攻击,依旧来了,甚至连我的咒力屏障都没有受到波及,伤口就凭空出现在我的手臂上了。”
春日部抬起了他细心包扎完成的手臂,向着不知在何处的咒灵示意。
“我又想到这里咒力的残秽与之前被我炸过的咒灵一模一样,而之前的咒灵的术式是精神攻击、制造幻境这一类别的,就和这里一样。既然如此,让我毫无防御能力的攻击真面目就展现在我面前了。”
“当然,”春日部的声音变得狡猾起来,“其实我本来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可是你对领域的控制。那些风、那些云的停留,让我完全肯定了我的猜想。”
“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吧。以术式保密为代价,换取超强力、无限制的攻击。此刻已经被我揭穿能力的你已经无以为继了吧。”
“依田纯康……”
风吹散了春日部最后呢喃于唇间的名字,几乎让人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但是咒灵听到了,毫无保留的听到了……那个已成为禁忌的名字。
天空瞬间卷起了黑云,以极强的压迫感汇聚在春日部头顶,云间隐隐有闪电在一闪一闪,仿佛即将要降下天罚;原先还勉强能称得上爽朗的风,突然卷起了号角,带着终极地肃杀之势,仿佛要把楼顶连同地砖在内的所有都连根拔起。
此时楼下已经不是先前一派祥和的校园生活的场景了,有无数双扭曲干枯的枯手,在一片血海中挣扎地向上抓着什么,带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咒力,要把世界都拖入无边地狱。
不知不觉间,顶楼已是一座孤岛,在天地红光中渺小得只有瑟瑟发抖的余地。
一个咒灵出现在了春日部正面对着的前方,是从前那个被春日部炸的只剩下碎片的咒灵,但它此时却恢复了身体,甚至变得更加凝实和强壮了。
“你……知道……我?”它带着孩子般的困惑,歪着头,无数张嘴低语着同一个词汇,如同带着地狱绝望的回响。
【你其实更适合声波攻击。】
春日部强忍住捂上耳朵的念头,回想起一个月前明治学校学生跳楼的新闻。
“依田纯康,”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中已经不带上任何感情,“今年4月17日,于明治中学旧教学楼楼顶坠楼身亡。经过调查,该学生死因为自杀。”
【这是档案上最后一页的结尾。】
“但是学生们都在传,依田死亡时腹部有淤青,手臂处有划痕,身上有打量殴打后骨折的痕迹。”
【这是我的调查。】
“所以,拥有实体化依田从前所受所有伤痕的怨念,依田不是自杀,对吧。”
连风也不忍倾听一个生命痛苦逝去的故事,它轻缓地流动,温柔地包裹住曾经也生为人的怪物。
但只是一瞬间。
“身亡,自杀……啊,没错,死掉我了!”伴随着咒灵的喃喃,伴随着它越来越响,直至化为撕心裂肺的怒吼,世界如同将要末日一般,半边天崩地裂,半边骤雨倾盆,不过瞬间,就淹没了余下的世界。
依田纯康,不,应该叫他咒灵了,变得更加癫狂起来,巨大的手臂胡乱地挥舞着,每一下都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楼顶更雪上加霜。
它茫然地寻找着发泄物,令人迷茫的痛苦已经填满了它的全部。
但是它面前只有还在默默注视着它的春日部。
仇恨和某种更深层的情绪驱使它忘记了之前的惨痛教训,它只能不管不顾地向着春日部冲来。
积蓄了极大的力量,手臂猛地向地上一砸,巨大的动量带着咒灵庞大的身躯,急速向春日部砸来。
春日部怎么可能仍由它攻击自己,只见他腰身一旋,半蹲起跳地一个借力,配合他流淌在全身的咒力增强,他就像是一只轻巧没有重量的蝴蝶,只消在咒灵扭动着的一条手臂上轻轻一点,就是一个灵巧地空翻,只是一眨眼,就已经出现在了咒灵的背后。
皱了皱眉,轻轻掂量了一下从地上拾起来的、刚刚被咒灵击碎的地砖,春日部手腕一抖,蕴含着他大量咒力的石头,如同破空的利箭一样,直直打向咒灵。
只是可惜,巨大的咒灵显然也拥有与之外形相称的强力□□。被附满动能的石头只是重重地打在咒灵身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凹陷,就再不能向前贯穿。
咒灵狞笑着回头,它已经全然遗忘了一闪而逝的悲伤,只想要把面前跳来跳去的敌人撕成碎片。
也许它有微秒的时间会疑惑敌人这次攻击怎么会无关痛痒。不过很快,它就不需要疑惑了。
“爆。”随着春日部摆出点赞的动作,轻轻按下大拇指,巨大且没有声音的爆炸发生了,带着整个空间,似乎都因为爆炸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咒灵身上被石头击中的那一处皮肉转瞬间在高热量地冲击中化为虚无的空洞。
咒灵痛苦的吼叫在空间中回荡,又积蓄成它下一次的恨意,推动着它,盲目地向春日部冲来。
灵巧地躲闪,华丽地腾转,一次又一次咒灵连春日部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春日部天生就有这样出色的战斗技能——或许是体操天赋也不一定,春日部在心里默默补充。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里,一人一咒灵交锋了数次。只是每一次,都以春日部躲过攻击,并在间隙扔出石头发动能力告终,大却笨拙的咒灵丝毫没有讨得好处。
将镜头转到咒灵身上。此刻它已是满身爆炸的伤痕,只能萎靡地在原地以龟速向春日部冲击了。
它丑陋而疯狂的身体在春日部面前放大,春日部叹了一口气,他对这样的追逐游戏感到有些厌烦,同时他精密得如同钟表的生物钟已经开始在急切地提醒他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
勉强安抚好内心的烦躁,他摆好架势,决心就在此次,速战速决。
可咒灵就在这时,又消失了。
【是那个吧?!】春日部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但从他放松下来的姿态上看出他似乎知道不会再有攻击来了。
【那么接下来,还是先打破这个领域吧。】春日部整理了一下因为战斗而变得凌乱的校服,【有那个在,它恐怕不会再出现了。】
春日部半蹲下来,回到了手掌触地的姿势,这一次,他毫无阻碍地发动了术式。
爆炸,如同世界要毁灭一般的爆炸,从春日部手下展开了狰狞的怒火。
楼顶,半个楼顶瞬间在火光和热量中蒸发,剩下的半个也不多时破碎成了块状碎片,只剩下再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世界在震动,领域在碎裂。
只要春日部不停止术式,咒灵的领域就会在下一刻、或者下一秒破碎。
依田咒灵忍不住了,它出于不为人知的心理,在世界即将崩塌前,又一次出现在了春日部面前。
它是带着不再抵抗的决心,坦荡地迎接自己的命运的。也许早在它冲向春日部的时候,就在隐隐间选择了自己的结局,只是未知的力量怀着不被人知晓的心理悄悄藏起了它,而现在,他不再躲藏了。
咒灵萎缩成十二三岁小孩大小小怪物,只要春日部轻轻抚摸一下它,它就会在无痛的爆炸中走向终局。
春日部沉默地停下了对咒灵领域施加的术式,他站了起来,用他惯常的目光凝视着咒灵,是一向存在的冷静和自持。
时间静止了。
咒灵发出了奇怪的呜咽,但是终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一人一咒灵,本应针分相对的两个种族,却在这一刻格外平和。
最后春日部轻叹一声,抬起了手,慢慢放在咒灵头顶,轻轻地抚摸:
“抱歉,我无法拯救你。”
在一瞬间,春日部看到了咒灵的泪水。
尽管它没有眼睛——
但是无论是谁,看到它此时的模样,没有人能否认它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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