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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围
翌日,蒋雪仪马不停蹄地筹备祈福事宜。
说是为了祈福,其实是想借机探听消息以及......
三日两天在姜潭面前出现一下。
为了不惹眼,她每日午后在内殿抄两个时辰佛经,这是除了晚间就寝,唯一无人盯着她的良机。
她和秋茴互换了衣裳。临走前,秋茴拉住蒋雪仪的衣摆,一脸不解。
蒋雪仪抚下她的手,目光炯炯,效仿话本里的女侠:“莫要担心,本姑娘今后所行之事,都为了救你,你以后就明白了。”
话毕,如蝴蝶似的灵巧地…翻窗走了
秋茴:……
她从未见过小主子这般放肆的模样。
蒋雪仪自小就是娴静温雅,养在深闺的千金,眉目间都是少气无力,再添上身子弱,更是鲜有这样生龙活虎的情态。
小主子这是受刺激了?
秋茴冥思苦想,只想出一种可能,莫不是因为徐探花定亲了,触景伤情 ?
虽说小主子已是太后之尊,但和徐探花的情分并不算前尘往事,只过去了一年。
莫非情丝未断,扮成这样是为了去堵徐探花吗 ! ! !
*
蒋雪仪头回换上秋茴的装束,没有那些翠羽明珠,束手束脚的华衣美服,竟觉得悠然自适了不少,走路都松快了许多。
重生不过两日,她却劲头饱绽。
既然认定姜潭是她的盟友,她就必须兵行险招。
此举或许会撩动姜潭的疑心病,但她不得不这么做,毕竟能接近姜潭的机会太少了。
姜潭住处在思寸殿,那住的多数是各个皇子的伴读,人多眼杂她不便去。
她只好守在宗人府附近,这是上书房回思寸殿的必经之路。
这儿密密丛丛中有许多石榴树,她带着篮子出来,若是有人问她,她就说是替太后娘娘摘些水果的。
她还特意戴上了面纱,以防万一。
左等右等。
不见姜潭。
倒盼来了一群两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先帝逝世得早,四皇子六皇子都年岁尚小,便在宫里养着识字念书。
蒋雪仪霎那间头皮发麻。
她举起篮子,想遮住自己的脸,又觉得实在太愣头磕脑,便提步疾趋,眼前是一片空地,往哪都走都是死路。
蒋雪仪有点发懵了,这二位今儿怎么想到来这么偏的地方……
她一向深居简出,那些伴读们没见过她,自然认不出。可她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名义上的嫡母,逢时遇节他们都见过。
这岂不是一眼就能识破她,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偷偷摸摸的这般行为。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六皇子宋温洐喊住了她,“喂,前面那个小宫女,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蒋雪仪后背僵直,这下是撞上了,反正脸上有面纱,只要她装作声音嘶哑,感染风寒,再低头不对视,总不会认出她吧。
思索间,蒋雪仪转身,微微驼背以示胆小畏缩,她蹲下,将篮子放在右边,行礼:“回六皇子,是石榴。”
她垂头,不敢多看一眼,这几个人越来越迫近。
真麻烦。
蒋雪仪想今天真是时运不济,以后出门要算算黄道吉日。
明明五米多的距离,也就一眨眼功夫。
六皇子蹦蹦跳跳到了眼前,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年仅十岁。
脾气却不小,和小皇帝宋景洪有一拼。
六皇子个头最小,气焰最大,像个领头羊似的威风凛凛走在一众人之前,场面颇为滑稽。
小皇帝和六皇子,都是先帝的结发妻子海珠皇后所生,而四皇子生母是乐婕妤,出身就等而下之。
所以哪怕他今年已经十四岁,还要听个小屁孩指使。
小人儿居高临下,问半蹲半跪的蒋雪仪:“你是哪处的宫女儿,不好好当差,不知此地不许随意闲逛吗?”
蒋雪仪:“奴婢是慈安宫的,太后娘娘想吃石榴,特命奴婢前来采摘。”
六皇子嘟囔一句:“那个狐媚……”
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宫女好歹是慈安宫的人,闭了嘴。
蒋雪仪悉数入耳,她清楚别人怎么议论她,说她仗着丰肌弱骨之姿,眼尾都是勾人情丝,狐媚惑主,二八年华就扶摇直上,位居皇后。
什么难听话她都听过。
明明与她素未谋面,却能一传十十传百,假的说成真的。以至于张太师见她誓死不从,便讽她:“装什么清高贞洁?
六皇子跨步走到跟前儿,探头瞧了一眼篮子,踢了一脚,落了一地灰土。
他瓷碗般白皙圆润的脸,皱了起来:“好脏啊,石榴怎么长这样,不应该粒粒饱满秀透,盛于高足盘中吗。”
蒋雪仪无言以对。
这六皇子想一出是一出,不知会缠她到几时。
她暗了暗嗓子:“回六皇子,您说的是剥开之后的石榴,果子生长于自然野外,经历朝云暮雨、昼阴夜阳,方能使得他们如此甘甜,有些灰尘也是在所难免的。”
六皇子眨巴眨巴眼,笑得狡黠又顽劣:“那不如你剥开给本皇子看看?”
其实选择了接近姜潭,就是一条险路,眼下只是小小的一关。
她当然可以选择躲在慈安宫,逃避可以避免眼下的困难,可是那样,她依然会重蹈覆辙,走上老路。
鸟啼花落,落英缤纷,蒋雪仪一直半蹲,天气寒凉,后背却凭空出了一层热汗。
没刀怎么剥。
石榴皮很硬,蒋雪仪用力掰却纹丝不动,指甲抵在石榴上微微变了形。
六皇子天真道:“你要是剥不开,就别怪本皇子重重罚你哦。”
在六皇子眼里,下人不算“人”,只是一个好玩的小玩意。
前世六皇子因为小皇帝被废,也跟着失势,被流放边疆,路上遇见流窜的山匪,最后断了消息,不知所踪。
她现在只想说,活该 !
蒋雪仪一点点儿撕,指甲几乎嵌入,有石榴的汁液缓缓流出。
但,这远远不够。
她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她很清楚,这些人到底想看什么,根本不是什么石榴。
就像张太师把她困于一隅之地,命她赤脚踩在冰上起舞,为了赏舞吗?
不。
根本为了看她,犹如一只柔弱、被牢牢掌握的金丝雀,重重地被摧残而无力挣脱。想看的不是美,而是她一次又一次摔在冰面上,又美又惨。
高高在上的征服欲。
蒋雪仪神态自若地剥,忽地,一用力,大拇的指甲折了一半,十指连心,升起一股钻心的痛。
她眉头一皱,看着血涌了出来,还有一点石榴汁顺着小臂滑下,但她还是不敢停地剥。
六皇子笑了一声:“行啦,这个石榴本皇子赏给你了。剩下的,都给我送到宁真殿去 !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戴个和别人不一样的面纱。”
蒋雪仪:“奴婢名为秋茴,面纱是因为奴婢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便摘下。”
她说着话,面纱上一点银线绣的雏菊花,伴着一阵风,活灵活现似的。
六皇子兴致又起:“你这面纱真漂亮,摘给我玩玩。”
蒋雪仪:“奴婢患了风寒,怕…”
六皇子玩心大,也容不得别人反抗,“什么风寒不风寒,还有本皇子要不得的东西?”
说罢,他伸手就要去揭。
蒋雪仪心下一惊,冷汗不止。秋风越刮越寒,仿佛凛冬将至。
忽然,一声比风还清冽的声音响起。
不卑不亢。
“臣给四皇子、六皇子请安。”
一众人回头,姜潭一身乌色暗纹直裰,他总是如此,冷清而单薄。
一直噤声不语的四皇子倒先开了口:“姜伴读,皇上放堂了?”
姜潭走近,垂眸道:“是的。”
四皇子:“辛苦了。”
四皇子声音很淡,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六皇子看见姜潭,指使他道,“姜潭,你来陪我斗蛐蛐。”
姜潭一个七尺高的少年,毕恭毕敬向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弯腰作揖,抬手时目光轻扫过蒋雪仪道,“臣遵命。”
蒋雪仪立刻抬眼,向姜潭求救。
姜潭,帮我!
姜潭眼神漠漠,也不知刚刚是否落入他眼底。
六皇子一敲脑袋,又想起了蒋雪仪,刚转身准备继续摘面纱,蓦地,天边飞出一道火燃的风筝。
喜鹊风筝,乘着隐隐火光,似乎摇摇欲坠。
六皇子到底是孩子,一下兴致盎发,命令道,“抓来让我玩玩。”
他跟着风筝,一路人追着他,跑了起来。
姜潭停在原处,走近了两步,低头看她,小小一个身板蹲成一团,像毛茸茸的毛球,他在似乎等她说话。
蒋雪仪抬头,抹了一把鬓角的汗,憋了半响,只讲出一句:“姜潭,我腿麻了……”
姜潭伸出胳膊握拳,小臂与她视线平齐,眼神示意她撑着胳膊站起来。
蒋雪仪手上有血混着石榴汁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的手越过姜潭的小臂,而是藕节似的手腕搭着借力,总算站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极怪异的姿势。
这一次,蒋雪仪终于看清楚姜潭眉尾的痣。
过了一会儿,姜潭终于开口:“太后娘娘,您这一身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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