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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上的恶魔
“你知道吗?我的手指上寄居了一个恶魔。”
我颇为得意地向A展示着左手中指。中指的第二截上的一小块皮肤被我前天晚上咬掉了,连那几根汗毛也一起被啃了,只有几个黑点。
“你不疼啊。还有分明是你有咬手指这个陋习。”
我对A的不以为然很生气,觉得对方根本就不懂得这个世界真正的奥秘。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的原因?前晚,我正在熟睡,忽然觉得手指有股莫名的瘙痒难耐,便用嘴唇碰了碰。结果发现是一个小突起。当时灯都关着,根本看不清楚,我只好用牙齿来判断是什么?坚硬的牙齿刚一磕到,突起便化作一汪酸水。我迷迷糊糊寻到手机,打开手电筒,想看一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白光一照,只不过是个小水泡。我疑惑啊,不是刚才还睡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有了一个小水泡。明显不是蚊子咬的,反倒像脚气”
A只随口一问:“怎么不去涂点药膏?”
而我借由“药膏”的名头,继续说:“我发誓我只是用牙齿轻轻一嗑,怎么也没想到这水泡就破了个小洞。酸滋滋的脓水从里头冒出来。明明是一个比米粒还小的水泡,却像泉眼一样源源不断流出水来,怎么吸都吸不光。到最后,我心里着急啊,恨不得狠狠抓几下,又大大吮吸一番。牙齿上的动作也粗暴了些。一开始只是咬表层的皮肤,要到软肉也不松口,直到发疼了,才放弃。手指仿佛是我的敌人,只有被彻底毁灭,我才舒心。松开嘴一看,肿的像白馒头。而白馒头的最顶端,开了一朵粉色的花。这块肉一碰就疼,哈口气也疼。而且说来也奇怪,手指上的疼会蔓延到我的脚趾,怪不得说‘十指连心’呢。”
我说得嘴巴有些干了,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又继续说下去:“待第二天起来,赫然发现昨晚那块肉结了层薄痂,好了些,不再持续不断的疼而是时不时抽搐痛几下。皮肉接壤的地方肿起一圈白色。花样气球看过吗?吹气人可以把一长条形的气球打几个节。起先还是长条形,没几下,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动物、帽子、卡通人物。那一圈发白的就是缩小后白色长条形气球。而原本白馒头上的粉花则结成点状的绯色痂。只要一弯,点状的痂会化作尖的刺刺向我。
偶然间,我在刷牙的时候,撇到镜子里手指上的伤口。我竟恍惚间看见了一扇圆形的大门,门后隐藏了某种东西。我有些害怕,没敢把手指凑近镜子,草草刷了几下就吐出水。对了,你觉得魔鬼会是什么样的呢?”
A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更偏于幻想类的形象吧。毕竟人的想象归根结底还是脱离不了自身。往往把自己的想法和形象强加于根本不了解的事物,哪怕是虚假的。比如有说是眼球状的,有牛角、人脸、蜥蜴身的……说到底还不都是截取了人的一部分进行想象。这就是越想脱离,反倒深受影响颇深。”
“A,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后来才能肯定那扇门后面一定藏的是一具恶魔。”
“为什么?你不是都没有确定它到底长什么样子的。”A突兀地抓住我左手拉过去,打量着那处伤口。“我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门或神秘来着。就是很普通被你咬出来的伤口。瞧,你要不再比比看,说不定边缘和你牙齿印也能吻合上。再说,你这坏毛病真得改一改了。”
我得意地摆摆手:“不,不,你再盯得久一些。”
我把左手凑得离他更近些,请A再仔细观察。而在A观察我手指的时间里,我忽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关于恶魔的事情会不会是我当时睡迷糊做的梦。我瞄了瞄那只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景象。
我脸有点发热,会不会自此就被A当作骗子。有点想把手收回来,自己再确认一番。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若A给我打个台阶下就再好不过了。
A足足看了我的手近五分钟后就不看了。我收回手的同时弯了弯左右手指。果然,那地方还是一抽一抽地疼,每次都疼不到一秒。
“我没发现。”A耸了耸肩,不愿再为此和我纠缠不休。
我暗自舒了口气,窃喜自己没被当场戳破,反倒谦虚说:“说不定,只是我看错了而已。”
“不,说不定是你的确灵感比较高,感受到我们没有感受到的东西。”
我喜欢“灵感比较高”这个说法。这意味着自己是独特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存在于世是有某种特殊的价值或使命。坚信自己独特性的人会做出一些常人看起来匪夷所思或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是有价值的。自己一切都会有所回报,是天注定的。
所以,说不定是我假借“恶魔”的名头,引起A对我的关心。因为被咬伤的手指还是疼的,我希望被安慰。不是教条式“不应该咬手指”“改掉这个坏毛病”的训斥。而是温柔的像母亲的手抱住我的安慰,让我可以自由自在抱怨一切的不如意。
于是,我编了一个“手指上有恶魔”的谎言来换取A用目光只停留在我伤口处的五分钟。且这五分钟是A竭尽全力观察的五分钟,丝毫不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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