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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赋
雾气在纱帐内弥漫开来,池中之物吐息间,银麟缓缓上浮至寻谙的脖颈,万鬼的哀嚎和着窜动的幽魂,游荡在其身侧,托着她的身躯,一股股的恶灵环绕在旁,似是在安抚寻谙躁动的心和波动不平的龙气。
“嗯…”
一鬼回应着浑身舒软的寻谙,“小殿下,你这躁动不安的心可是不似平常啊,今日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竟然令得您也这般痛苦难耐,可否与我等说说。”
寻谙抬起长出龙鳞的手,附上自己的脖子,抬眸望向高处漂浮的女鬼。
“今日确有大事要发生。”
“不过,我今日化出龙形,并非是因为心事,而是我今日希望能够借助你们之力,帮我做件事。”
女鬼俯下身来,凑近寻谙,做出谦卑恭顺姿态,女鬼身后浮现万千幽魂,一双双幽绿的眸子在她眼前绽放,喷薄出噬人的光彩,悄无声息摄人心魄。
“小殿下,我等本就奉尊上之命,护您左右,以防不备之需。今日,我等终于得见天日,为您驱使效力,是我等之福,尔等皆等您一令下。”
池中女子化衣而行,依靠在池岸边,龙尾拍出巨浪,随手扔出去一记龙环,与巨浪合魂相撞,应声破碎,凝结成一颗颗龙珠,寻谙拨转神力,龙珠吸附在众幽魂体内,肉眼可见的,人形的幻化。
“好,既然诸位愿意听令于我,那在下便希望今夜的所作所为能不负众望。”
“今夜酉时,便是大晟一年间最为重要的宫宴,帝王生辰宴,百官而至,前朝后宫无不精心准备安排的。但我的目的不在于高台之上的人君,而是一个异样的藩王——陈霁”
“今夜,我会以为陛下献上剑舞为名,好好试探试探那个躲在东海一隅之地的畜牲。”
“我只需要各位能够在我身侧,以化为人身的模样,过程中配合我试探就好,倘若事出变故,全凭各位随机应变,不用管我,我断后。”
领头的女鬼讶然出声“殿下,这……怕是不妥。”
“无妨,好戏就要粉墨登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自走上这条血路开始,就没想过会全身而退,各位前辈不用担心我,我的献祭与否,只是我一人之愿,与你们都无关,你们尊主明事理,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思的。况且今夜这次不过是个试探局罢了,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妥,我献身于此已经一千余年,没什么舍不得的,更何况,就算没有我,还有青玄,还有千千万万龙族后代族人在。”
“一个人的倒下,是千千万万个人前仆后继的前奏,不是弦断曲终的落幕。”
语罢,女鬼也不好再劝解什么,毕竟尊主下得死命令就是不顾一切护住小殿下,她愿意怎么做就要遵从。
“是,那今夜酉时我等恭候您的明确指示。”殿内一干人等皆应声附和,回荡着清丽的肯定。
月上鬼梢头,微浮的夏风鼓动着秘密的危险,粘稠的血液汹涌在复仇人体内,管弦呕哑,声声入耳,重新书写的命运都将在今夜粉墨登场,天理昭昭,都将在不归途上昭然若揭。
酉时一到,百官携其女眷赶赴宫宴,众人纷纷落座,踏入大殿的前几刻,一袭暗色玄袍,衣角掠过熙攘,一双暗青色的眸子,在宫道上毅然凝望。
帝王生辰宴,后宫妃嫔皆是费尽心思,妄图帝王一眼,便是荣华富贵,宫闱内院,身为女子的一生,铜雀春深,勾心斗角,前朝后代儒家大士口口相传的“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俗的眼光是禁锢女子一生的枷锁和苦楚。
山海未平,武将但求问心无愧只为家国,驰骋疆场,沙场葬白骨,而非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死在社稷内政的陌路之上。
波涛又起,名实已明,名节功名无非是士人毕生之所求,一腔热血染山河。
而女子,鸿鹄之志无处施展,女儿身成为建功立业的绊脚石,家宅内斗助长的是野心,是畸形的成长。
而宫闱之内,更是如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人生只若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风亭水榭,流杯曲沼,金玉帘箔,明月珠璧,幡旄(mào)光影。
大殿之上,流带翩然,血红的色彩斑斓着这漫天迷幻。
进殿内侍高声喝到“——陛下到”
方才哗然的吵闹声,瞬息间全无,犹如如履平地般,殿中妃嫔大臣及其女眷全都起身恭迎陛下。
“臣等恭迎陛下,望陛下万福金安,福禄永天,既寿永昌。”
“妾身恭迎陛下,望陛下万福金安,福禄永天,既寿永昌。”
纪珩身着一身赤金龙袍,身后墨发如瀑,头立金冠,袍上五爪金龙恣睢暴唳,吞吐日月,就犹如眼前高坐上首的人君,手段狠厉,额角的浅色印红,招摇肆意。
纪珩盯着仅此自己下首的玄衣男子——陈霁,满笑开言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宫宴,不求孤如何,但求为这天下百姓,为社稷献身的士子武将而恭贺,为天下太平,百姓和乐,社稷安康。诸位,请落座吧。”
随着纪珩音落,立于一侧的内侍官高呼“——开宴——”
舞女乐姬伴声而和之,伴乐而舞之,大殿内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内侍官在一旁与纪珩耳语“陛下,一会儿各宫娘娘都要为陛下献艺,小的见着贵妃娘娘不见影踪,可要再等等。”
方才纪珩见寻谙不见,便回想到她在翠羽楼与陌生男子无媒媾合,祸乱宫闱的记忆,又回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大晟景圣元年,纪珩以东宫太子之位,顺位登基,但后宫之内并未设立皇后,几月后,当朝陛下去看望镇守西境而受重伤的镇远将军寻荆,却偶遇了那时一袭青衣在院后舞剑的寻谙。
原本刚到西境的纪珩就水土不服,另加上早年就有的偏头痛,几乎彻夜难眠,头痛欲裂,夜夜梦魇。但几乎只是稍加休息就去看望了镇远将军,结果赶去的路途中却轰然晕倒,只瞥见寻谙舞剑的飒爽身影,一句模糊不清的“你怎么了”和一张略带疲惫惊慌的少女脸庞。
“娘,里面的就是陛下吗?”
依稀听到女孩语气中的讶然,便好似都能想象到女孩的小表情。
“是,谙儿,别紧张,陛下会没事的,你爹他还需要照顾,陛下他……”
寻夫人话语还未说完,就被自家女儿出言打断。
“不,母亲,您不用劝我。陛下轰然倒塌在我面前,不说与我是否有关,陛下的身体好坏也关系到江山社稷,可不能儿戏大意,况且,陛下也是因为来看望父亲,才,才会因为过度劳累而晕倒受苦楚如此。这,我们西境有责任,照顾他我们责无旁贷啊,母亲。陛下刚刚登基,朝局动荡,这个时候万不能将此消息漏出半点风声,同时陛下身体吃不消,也是我们照顾不周,所以,不能够推脱。”
“母亲,先帝重文轻武,我们家戍守边疆几十年,从未有过如此恩宠,而如今的恩德也是当今陛下给的,我们不能言而无信,不忠君忠国啊。”
“所以,母亲父亲还需要您来好生照料着,我和清漪还有王姨、川叔,我们四个联合陛下的护卫定能够照顾好陛下他的。娘不用担心,这一切都包在女儿身上。”
寻夫人抹了抹女儿的头,出言道“好,我的乖女儿,若是陛下醒来,定要速来禀告母亲我,明白吗?”
“知道了,母亲。”说完,寻谙就拉着清漪跑去熬药照顾纪珩了。
三天过去了,纪珩高烧不退,寻谙就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照顾。
寻谙手里握着沾湿的帕子,望着纪珩的眉眼,帕子顺着他的眉毛顺至脸颊再到下颚骨,变成幽蓝色的深眸盯着纪珩的脖颈,寻谙从腰后摸出一把利刃,割向他的后颈,刀尖刺入血肉,青天白日之下,室内唯有烛火灼烧的滋滋声,烈焰的光芒映射在寻谙的脸上,给冷毅的面庞增添了邪火般的狠辣。
寻谙抹下刀尖上的血液,伸手附上头顶的白玉簪,将其抹上,簪子上冷光乍现,尖锐的万鬼哀嚎刺痛寻谙的双耳,她眉头紧皱,声音哑然,催动神力,愈合了纪珩脖颈后的伤口,又压抑住簪子里咆哮的尸潮。
寻谙心中暗想,这是,为何会有这种反应,这万鬼可是封云敛的驱使效力之一,除了天界神明和封云敛他自己处置这些个幽鬼,不然不会出现这般反映,难不成纪珩这个人,并不是随便个普通人,他和神有关。可是最近这千年来,并未听闻有哪个仙君下凡历劫了,也未听闻仙界有何等变故发生。
事出有因,寻谙立刻动用移心术,给封云敛传讯。
“尊主,这人间帝王有鬼,他的血能使万鬼焚烧,但是我并不识得他是那个神君的历劫转世,我想留在人间,好好探查探查纪珩这个人,所以我可能会入后宫,此一行多有不便,后日宗川赴约,望尊主前来与我共议诸事。”
万枭殿内,一条黑龙匍匐在一个黑锦袍的男人脚下,手背上的狼形纹身灼烧跳跃,黑龙的眼里映射进了男人的血眸。
“纪珩。”
“是你,轮回转世百次,你次次都能遇到她,吾应让你不得好死,千疮百孔,万蚁噬心才对。”
“痛苦的滋味,你还未尝够,便让本尊好好的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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