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侦探]鎏金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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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这么散步闲聊，直到走到中央大街这才兴尽准备分别。

　　“还是很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的。”骆少川挑了下唇角，“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徐昭意说不必，她噎住顷刻才解释道：“毕竟是做戏，是我欠你的人情，所以我也不好过分明目张胆，弄得全家都知道，等好戏落幕，我再送帖子请你来家里玩。”

　　骆少川没有强求，“那我就不送你了，等有事需要你登场亮嗓的时候，我会给你发电报的。”

　　徐昭意怏怏点头，将大氅还给他后轻声同他告别后便率先离开了。她顺着大街主路往前走，不忘回头朝骆少川挥挥手说晚安，那一双清凉澄澈的眼眸盛满一汪雾气湿意，在昏黄的街灯下显得粲然而光华，小姑娘踏着轻快步伐很快地便走远消失在大街尽头，骆少川也钻进了车里，掉头回骆公馆。

　　徐昭意回到督军府时不见徐辅臣和周副官身影，只见深夜的厅堂里仍灯火通明，传出麻将碰撞声同几声妇人高扬的谈天声。二太太见是徐昭意回来了，招呼道：“刚提到你呢你就回来了，过来过来，见过你的几位婶婶。”

　　二太太的牌友都是一些同徐家位阶相当军太太，徐昭意走到牌桌旁朝几位太太点头问了好，干脆坐到二太太身边，抓了把瓜子一起凑个热闹。

　　“你们家昭昭出落的愈发水灵了呀，上次见她还是她出去留洋，那时候还是小娃娃嘞。”协领太太的目光在徐昭意身上流转，笑着打趣道，“也该到年纪考虑婚事了吧。”

　　二太太苦着脸说还早，“我们家老徐向来最有主意了，看他铁了心要给昭昭挑个人极好的，我也不好再插嘴了。本来老徐有意过外交部次长的儿子的，可惜他们家太太处处挑剔，嫌我们昭昭不够淑女，配不上他们家搞学问的儿子哟，弄得像他的宝贝儿子跟金锭子一样贵重，谁稀得呀。”

　　“徐总参议得政府重用，不需要拿婚事攀亲，夫婿不用大富大贵，敬她爱她才要紧。”警察署局长夫人转头又朝徐昭意笑了笑，“这事儿你得问问昭昭的意思啊，女儿大了也该有主意了，要是有看得上的，我可以帮忙说说媒的。”

　　徐昭意把吃完的瓜子皮放进盘子里，礼貌笑着道：“我不着急，这个年纪先该着重事业。”

　　“姑娘家家的，早点为自己的婚事筹谋打算总是没错的。”协领太太多嘴道，“事业就放着让男人打拼，女人嘛就在家打打牌照顾照顾家里头嘛，二太太我说的对吧。”

　　“不急不急，女儿家在婚事上可不能受委屈，岂不是窝囊一辈子？慢慢相看就好，快摸牌啊你。”二太太抓了一张牌，叹气着把牌打了出去，嘟囔道，“怎么还胡不了牌呀…”

　　徐昭意脸上挂着笑，也不掺和太太们的谈天，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她自己也头疼，她从小就心存高远志向，想当像穆桂英那般的巾帼英雄，可惜这个世道束缚住了女人的思想，禁锢住了女性进步的脚步，她在西方世界学到的思想和知识在这儿根本无用武之处，即使是她这样出身的姑娘，仍要依仗丈夫的权势地位活着。她平时虽有主张，但有些事到底是无能为力的，她鼻腔里充盈酸楚，低着头摆弄着裙摆。

　　“那个，我先回去休息了，各位太太尽兴。”

　　徐昭意垂头丧气着回了房间，惘惘地靠在床上望向窗外，她心里琢磨着自己的未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将要三更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声响，因得动静太大，徐昭意便出了房间探看，管家老余见惊动了她，便低声咒骂了句：“小兔崽子，不知道做活要当心点么！”

　　“我爹又砸杯子了？”

　　老余说是，拧紧眉头唉声道：“二太太也不敢去劝，吩咐我们备些下火的茶水候着呢。”

　　徐昭意回房间披了件大衣出来，她关上房门道：“我去瞧瞧吧。”

　　老余含笑点头，给她引路。这厢才下楼，远远地便听见里头砸杯盏的声音，声声清脆，听的人胆战心惊，时候不早，徐昭意便遣散了门口听候差遣的仆人，兀自端着茶水进了里头。只见徐辅臣气的脖颈粗大，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地狼藉一道咒骂着，徐昭意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道：“好好的晚清陶瓷，就这么被您砸了，这白花花的银子砸完了，父亲解气了？今日又是谁惹您不痛快了。”

　　徐辅臣见是女儿，踅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拢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督军想在东三省全面发展工业，军工，教育等项目，但现在局势动荡，难筹经费，所以今天有几个滚刀肉向督军谏言，建议村镇乡里都得按照规定种植鸦片罂粟，如果量产不够就要按亩交空地税，督军被说的心动，我会后私下劝解督军，就吵了一架。”他又复皱眉叹气，“你哥还来信说，日本人除了在运费上限制我们使用铁路以外，还要加上许多不平等条约，国人用自己的铁路竟然还要外国人同意，这不是狠狠打自己脸么，督军更加生气着急，这不得赶紧开始筹备造铁路嘛。”

　　徐辅臣跟在督军身边多年，一向是直来直往，有话直说，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都要和督军据理力争一番，这是他在政事上的原则，不会因为督军高他一等他就妥协认输。

　　“财政不充裕，的确难以施展开来，加上这两年兴建项目比较多，自然是雪上加霜。”徐昭意将茶水递给徐辅臣，缓和道，“既然官府经费短缺，何不向商民募集？”

　　“这谈何容易？”徐辅臣长叹一声，“东三省势力庞杂，商民里不乏有敌对势力，官商合力自然是好事，但施展起来却不容易。”

　　“工业，教育，这些都事关国家未来，自然是要紧紧抓在自己手里的。”徐昭意忖了忖，又道，“可以这么办，通过招募商股来补充政府的资金不足，但是明确规定，入股者只能是中国籍人民，而且得发行记名式的有价证券，股票只能在中国人之间流通转让，不能转抵押给外国人，商股不足额或者整个投资不足的部分，再由财政署随时垫支。这都是为国利民的大事，不仅仅要政府上心，百姓们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国家有难，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正道。”

　　徐辅臣偏头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听她一番说辞只觉得意外，待嫁闺中的女儿一般更关心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之类，没想到她高谈阔论起生意和政事竟挺像那么回事，这样一想，这么早早地让徐昭意嫁人了也实在屈才，若是个男孩子，那一定不会输给她的哥哥。

　　“你个小丫头，看来出去几年长见识了啊，说的头头是道的。”徐辅臣赏识地点点，转念又头疼道，“那该如何招募才好？总不能差人每家每户地敲门吧。”

　　徐昭意迈着步子踱步，踌躇了一会儿，她立刻想到了骆少川。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徐辅臣讶然，“你？”

　　“父亲不信我？”徐昭意拍拍胸脯，“招募的事我替您琢磨好了。”

　　徐辅臣没有反对，反而让徐昭意放手去做，二太太听了来龙去脉之后也惊诧于徐昭意的言论，啧啧道：“昭昭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家家心里装着天下，可是操劳命啊。”

　　“你就是见识短浅，姑娘怎么了？况且我徐辅臣的女儿能跟别人一样？她要是有这个能耐，我荐她进督军府又如何，国势动荡，人才紧缺，别说是女人，只要是人才，瞎子瘸子都抢着要呢。”

　　二太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熄了声，没再多嘴谏言，招呼着徐辅臣赶紧洗漱歇息下。

　　述职一事暂且告一段落，骆少川这几天都不必回营，难得清闲。

　　他下楼的时候骆闻声已经出了门，魏闵希正忙里忙外地打理着家里，这头厅里的电话铃响的正热闹，文姐小跑着去接电话，她皱了皱眉，回头问道：“有位小姐找，说是姓徐的。”

　　魏闵希摇摇头说不认识姓徐的太太，坐在一边喝茶的白姗姗也说不认识。

　　“姓徐的？”骆少川趿拉着拖鞋从楼梯上腾挪下来，他挨着靠门的窗眯眼远眺，见铁门外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朝文姐招了招手，让人把他的外套和围巾拿过来，说是要出门。

　　“你认识啊？”白姗姗见骆少川急匆匆地穿衣出门，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顿时挂象，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这是在哪儿留的情啊，都找上门来了。”

　　魏闵希拧身看了眼白姗姗，示意她不要胡说。白姗姗白眼翻飞，拢紧了肩膀上的毛绒披肩，碎嘴道：“切，家里放着未婚妻不管不顾的，竟跑出去沾花惹草的，什么眼光啊。”

　　骆少川步履匆匆地跑到门边，见徐昭意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洋装长裙，裹着一件厚重的白色大氅，就这么站在风里瑟瑟打颤地等他。他瞧徐昭意白嫩的脸颊上冻出红意，扑闪的眼睛上的鸦睫挂着淡淡的霜，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还是说骆少爷是想过了河就拆桥啊？”徐昭意抬手捋捋被寒风吹起的发丝，玩笑道。

　　“当然没有。”骆少川抬头看了看天色，他道，“说正经的，大清早的找我干嘛，请我吃早饭？”

　　徐昭意唔了一声，朝他走近两步，抻臂绕过他的臂弯挽住他的手臂，她笑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有事儿找你，请你吃早饭。”

　　骆少川再次被她的热情亲昵吓了一跳，他身子微微后仰，刻意地保持着距离，他拧眉暗叹，低声道：“你能不能节制点，人前演好戏就成，你怎么还起劲了？”

　　“走吧走吧。”徐昭意置若罔闻，拉拽着他挪步，将他的手臂挽的更紧了，“好夫君赏个脸吧，想吃什么。”

　　“别乱说话！”骆少川苦着脸一脸不情愿，心底却是被她逗得乐呵，面上也慢慢地憋不住笑，最后只能乖乖任她拖拽着往前走，很是受用，“你轻点拽，你谋杀亲夫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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