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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5
榆音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反手带上门的同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突然垮了脸,自然不是冲自己的,而是她身前的人。
看这对母女对梁时隽的态度,榆音隐约猜到七分真相——
比如,梁时隽是原叔叔的儿子却不是兰阿姨的。
再比如,梁时隽不是来接她的,而是被人故意晾在那里的。
宋琢玉热情自然地开口打破不明所以的僵持气氛:“音音,过来,这是你原叔叔和兰阿姨,以后和我们就是邻居了。”
“叔叔阿姨好。”榆音微笑着,她记得宋琢玉之前提起过的关于这一家人的事情。
说是领居,其实是被榆家帮扶的对象。
原东青在应江政府工作了二十多年,一路摸爬滚打,原本十月份晋升考核有望升到厅局副职,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被降级调职到南安。
上面的领导说是给原东青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实际上已经是框死了原东青的仕途,至于背后的原因或许是不能在台面上说的。
男人肃着的神情有所缓和,兰晓云更是笑吟吟地夸捧榆音:“哎呀,榆音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真是从小漂亮到大。”
兰晓云转头又跟宋琢玉论起来:“还是女孩好啊,不像男孩,接个人都笨手笨脚跑错门。”
榆音僵笑着应付,目光不经意扫到落地窗上倒映着的少年的影子上。
明明屋内温暖明亮,梁时隽却比站在那阵刺骨的北风中更显孤寂。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十七八岁的时候都有种自己能够比肩天地的错觉,但大多人会把这种错觉称之为中二病和叛逆期。
中二病患者现实生活中的表现通常是热衷于行善事走正义之道,叛逆则与之行为有些相反,内心想法多变。
在榆音的理解中,这两种被归结为一类,名叫青春。
年少轻狂时,自己便是生活中的主角,而榆音就是个天生的细节狂魔,心思细腻,时常以单纯为借口撕开旁人的面具。
这样的客套场面榆音见过的次数并不少,她悄悄在自己心中的第一印象作答卷上给这一家划上虚伪的符号。
一席人上桌,桌上摆满了榆音爱吃的饭菜。
原先这是为了庆祝她手术顺利回家的第一顿饭,此刻她嚼着鲈鱼肥美的肉却尝不到半点鲜味儿。
兰晓云没有工作,话题便一直围着孩子绕,“哎,老原的调职实在太突然,原翊的转学手续也麻烦你们了,真是太感谢了。”
宋琢玉摆手道:“没有的事,孩子成绩好,老师自然乐意收的,音音也刚回来,以后在学校也能互相照顾。”
原翊的确很擅长讨人喜欢,适时接话:“会的阿姨。”
榆音观察了半天,憋坏似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口气喝光了剩下半杯椰汁,离开座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鲜橙汁回来。
“别光吃菜,会显得我们照顾不周。”榆音回到位置上坐下,把手中的一瓶橙汁递给身边的梁时隽。
榆音拧开瓶盖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些,才像后知后觉般扭头问另一边的原翊,“不好意思,冰箱里只有两瓶了,你要吗?”
她像没看见原翊手边满杯的椰汁,原翊只能配合她摇头笑说:“不用了。”
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是榆音大大方方表演的偏心。
榆音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甜着嗓子故意歪头问梁时隽:“你怎么不是跟叔叔阿姨一起来的呀?”
她刚跟梁时隽说了一句话,饭桌上的声音就像电视剧进度条卡壳般停止,只有原东青看向兰晓云面色隐约不悦。
梁时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皮轻抬,看着凑近的女孩淡声回:“学校有点东西没收拾。”
梁时隽比原翊高一年级,高三提前半天开学,他是到了学校才知道自己被办理了转学,没有人跟他商量甚至连通知都没有。
原翊说:“没办法,搬家的货车不让妹妹坐,只能委屈哥哥自己坐车来。”原东青的车是07年最流行的白色普桑,空间并不大。
榆承商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老原你有闺女?”
原东青气得脸红,喝了口白酒冷冷道:“什么闺女,原翊给门外那条狗取的名字。”
中央空调的热风把整个用餐厅吹得暖烘烘的,榆音撸了下毛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女孩的脸粉扑扑的,不再像之前苍白透着股病态,她有意装出开玩笑的模样说:“梁哥哥对弟弟真好,其实我也挺想要个哥哥的,真可惜……”
几个大人哄笑,榆音闹的这出戏很快翻页,没人注意到梁时隽眼底翻涌变化的情绪。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厨房里榆承商跟兰晓云争着洗碗,最后兰阿姨被宋女士拉到一旁,厨房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在收拾。
客厅放着的电视没人观看,大概是到了往常遛狗的时间段,门口的妹妹一直嚎叫,原翊出去遛狗,客厅只有榆音跟梁时隽闲着。
“你在看什么?”榆音窝坐在沙发里,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从她开玩笑地说完那句“哥哥”后,梁时隽就时不时看向她,似乎有话要说。
“你的红绳。”
榆音闻言转了转左手手腕上的平安绳,红色的绳结上挂了个形状怪异的白骨。
她问:“怎么了?”
梁时隽盯了两秒,目光上移到女孩的脸上:“只是好奇,这是什么骨头?”
榆音:“甲鱼头骨。”
“你戴了很久?”
“嗯,小时候就有了。”
甲鱼头骨能辟邪,保佑长寿是民间流传的说法。
这年头大家都崇尚科学了,不过这个是儿时外婆送的,榆音一直留着,同年买的金锁都不知道丢了几回了这个骨头也没丢过,但榆音也不常戴。
收拾完,宋琢玉留人时兰晓云推辞道:“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家里还要收拾收拾呢。”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榆音像解脱般耷着脑袋长长吐了口气。
宋琢玉准备把兰晓云他们带来的水果放进蔬果室,拉开冰箱门便看见保鲜室整齐摆着的两层的鲜橙汁。
“音音,冰箱里还有这么多橙汁呢,刚才怎么不拿一瓶给原翊?”
榆音走近,笑吟吟说:“那些是我的呀。”
宋琢玉拿她这个性子半点辙都没有,榆音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从来都是宠着惯着她。
此刻也是,宋琢玉完全没有嗔责的意思,温声说:“要是兰阿姨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原翊已经有一大瓶椰汁了呀。”
她的言外之意其实是:做人就应该讲究公平,什么都要就太贪心。
宋琢玉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这哪里是饮料的事情。
榆承商叹了口气:“音音说的也没错,兰晓云偏心得太明显,这让那孩子怎么想?”
宋琢玉合上冰箱门,“晓云做的是不对,不过这孩子的出生也确实不好说,老原跟那个女人婚都没结,连前妻的儿子都算不上,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不好多说的。”
榆音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转而想起原翊在饭桌上说的好听话,现在听起来简直就是在讽刺梁时隽不如他的狗“妹妹”。
榆承商拍拍榆音的脑袋说:“音音,你之后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他吧,他叫梁……”
榆音眼皮都没抬,轻声提醒:“他叫梁时隽。”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字。
榆音收拾完行李,准备完明天上课用的东西,洗完澡出来已经凌晨了。
虽然提前两天按照国内的时间调了时差,但效果不太好。
外面似乎又是一阵小雨刚停,窗上挂着雨点,路面湿漉漉的。
榆音站在书桌前,目光随意向外一瞥,望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是梁时隽。
他拉着一个行李箱,影子拖得长远。
他离开了,在半夜,孑然一身。
榆音没有开窗,梁时隽走出她的视野,消失于漆黑的夜色。
——下课铃声打响
宁向纾逃离裴述舟的魔爪,转过身看见榆音低着头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梁?”宁向纾看着整张满是红蓝黑色英文字母的错题本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字,念出声。
榆音如梦初醒般回神,一把合上错题本,看向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少年,刚准备松口气,就看宁向纾在同桌桌上敲了两下。
宁向纾问:“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眼皮轻抬,压出一条清晰的褶皱,睫毛又长又密,狭长多情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多看几遍:“梁时隽,时间的时,隽永含蓄的隽。”
他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刻意介绍。
宁向纾迷茫了一瞬,很想问隽用含蓄的隽怎么写,又突然察觉,语调加重:“你姓梁?”
她瞟了眼被榆音牢牢按着的本子。
榆音半眯着眼威胁,慢悠悠地站起身,“纾纾,我想找一下班主任,你陪我去吧。”
“欸,老班说今天会晚点来学校!”
“没关系,你陪我去看看。”
宁向纾被榆音半拖半拽地从后门拉出去,忍不住咂舌:“榆音!你脸上都刻着心虚两字了!”
“又是塞牛奶,又是同桌,又是写名字的,你们到底有什么苟且!快说!”
榆音想了想,最终选择说一半满足一下这个好奇心爆棚的少女:“他是我爸朋友的儿子,刚转学来的,让我多照顾照顾。”
“没了?”
“没了。”
“那你在本子上写他名字,你知道这种事情一般都什么人做吗?”
“我没有写他名字。”
宁向纾完全不理榆音的话,摆着一副福尔摩斯的架子说:“处于暗恋的失足少女!”
榆音被她说得脸都有些臊热,眼睛微微瞪大:“你不要乱说话,被人听见多尴尬。”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不过他长得真的很帅啊,冷酷的脸却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你不这么觉得吗?”
年少时最令人心动的少年类型无非几种:游刃有余的学霸型、阳光开朗的运动型、桀骜不驯的傲娇型、幽默风趣的搞笑型。
梁时隽是哪一种?
榆音觉得他哪种都不是,他是软柿子。
走到办公室门口,宁向纾探头看了一眼,“在呢在呢,左边第二个桌子就是,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宁向纾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对于办公室这种地方有着天然的抗拒心理。
榆音朝着一溜烟跑到接水口的宁向纾无奈笑了下,抬手叩门:“报告。”
早自习刚下课,没去看班的老师一个个都忙得紧,榆音走到第二张办公桌前,桌上的数学习题试卷占了很大空间,榆音最先注意到的却是桌上药剂。
“夏老师。”
“怎么了?”女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长发披散在耳后,正认真地批改着手中的作业,纸页上圈画着几个鲜明的红色叉叉。
“老师,我是今天来八班报道的榆音,曹主任让我等您来了过来找你一趟。”
闻言,夏晔拍了下额头,放下笔看着眼前的女孩:“真是忙晕了,对对,班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新来的同学?”
课间休息一共十分钟。
夏晔大致理了下手头的工作,头疼道:“这样吧,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你们来一趟,我跟你们详细聊一聊,课本你们都有吗?没有的话去教务处领。”
高中时间紧任务重,老师的工作压力也很大,尤其像夏晔这种当班主任的同时还要带两个班的主课,几乎是分身乏术的。
榆音乖巧地点点头,“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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