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路

　　一群人兵分两路，一拨在法医室里加紧速度验尸，另一拨对戴家俊进行突审，但是收获甚少。
　　孟陆正透过玻璃看着审讯室里面，戴家俊哐哐砸着手铐，坐在他对面的陈飞淡定的拿着保温杯吹了口气，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叩叩。”门被敲响，“孟队，吴局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现在？”
　　“是。”
　　孟陆皱眉，这个吴局长就是吴慎言的亲叔叔，可以说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平时他们进水不犯河水，今天之所以找他，估摸着是那个孙子今天在分局面前吃了瘪，告家长了。
　　局长请喝茶，他一个大队长只好嘚嘚的去报道。
　　“小孟啊，来啦？”吴局听着他的啤酒肚，拿着他能用来泡面的搪瓷杯，窝在办公椅上，“快坐快坐。”
　　“吴局。”
　　孟陆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了，看着这些年吴局越来越发福的身材，孟陆真的有点担心这把椅子的安危。
　　“小孟啊，我听慎言说你带走了他同学？”
　　“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我们就把他‘请’到局里，了解一下情况。”
　　孟陆心中冷哼，就知道是那个孙子来告小状了，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吴局恨铁不成钢的说：“哎呀！我这个侄子就是被家里惯坏了！什么都不知道，我早让他跟你多学学，他就是学不进去！愁死我了。”
　　孟陆也耐着性子跟他打太极：“吴局哪里话，吴队长在扫黄上面可是有自己的一套，最近都上了好几次报纸新闻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啊...哈哈哈哈哈...”
　　局里有谁不知道吴慎言偷偷借着职务之便捞了很多油水，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大半都流进了他这个做局长的叔叔的兜里。
　　“那个，小孟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是听说了你在跟两宗命案啊，一个是流浪汉被杀案，另一个是十六岁少女被杀案？”吴局长见糊弄不过他，直接开门见山，“我还听说你打算把这两桩案子并一块儿？”
　　孟陆点头：“两个被害人都是先被捂晕再用直径4.3的水果刀刺中心脏而死，在两个现场也留下了同样质地的手帕，所以我认为这一起连环杀人案。”
　　“连环杀人案？那动机呢？”
　　“还在调查。”
　　“那就对了嘛，这两个死者完全没有生活轨迹上的重合，哪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杀人的？你不要平白引起民众的恐慌。”吴局长喝了口茶，“而且那个女死者家附近的监控不是显示了只有那个戴家俊出入的记录吗？或许是那个戴家俊和女死者发生冲突，失手把人杀了也说不定呢？”
　　“吴局，我们做警察的讲的是证据。”孟陆目光如炬，“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错放一个坏人。”
　　吴局看出他的坚定，无奈的说：“哎，那好吧，我给你五天时间，在这五天里面，我会尽力帮你抗住上头的压力，你要努力啊。”
　　“嗷！”邵也正瘫坐在食堂椅子上灵魂出窍，突然被一罐冰可乐糊到了脸上，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
　　高洋把手上的可乐打开递给他：“想什么呢？我刚刚看到你七窍都出去六窍了。头上都有小人儿在跳舞了。”
　　邵也喝了口可乐：“这不是赶时间吗？这都过饭点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我们这不是也忙到现在？”高洋放下餐盘，“刚好一起吃。”
　　“怎么不先吃？”孟陆在纪言身边坐下，“饿过头了吗？”
　　“饿的时候吃了点儿你藏我抽屉里的零食，现在不是很饿，想和你一起吃。”纪言拆了双筷子给他，又递了杯温水。
　　邵也哀嚎：“啊！师父有零食你不分享分享，我都快饿死了，我刚刚都饿到看见鸡腿、烧烤、烤冷面、牛肉面绕着我转啊转啊转。”
　　“哟吼，你对着尸体都能有这样的好胃口，就不怕再被人说恶心啊？”陈飞顺手帮李跃把饭端到桌上，趁机调侃着邵也，“你看人家纪老师不也饿着吗？照样这么淡定。”
　　“啧，怎么说我们家小孩儿呢？我们家小孩儿还在长身体呢，饿了正常。”高洋比邵也大五岁，平时就喜欢欺负他，但是别人欺负邵也的时候，他却每每跳出来护着。
　　“得得得，就你最护犊子。”
　　邵也傲娇的一抬头：“哼！就是说嘛！”
　　孟陆笑着看他们互相打嘴炮，问道：“对了，邵也，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今天你们来提取戴家俊的DNA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除了死者身上被捅的刀伤和李红光，哦，也就是李安邦的不同以外其他的基本相同，包括鼻子里的纤维，初步可以判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邵也把嘴里的饭往下咽，“我们一开始也发现了魏小珊有被人性侵过的痕迹，我还以为是凶手的，但是我师父说要验一下戴家俊的DNA，结果魏小珊体内残留的JY经过DNA比对，确定是戴家俊的！”
　　“真是个畜生！她才刚过16岁生日啊！”
　　陈飞前两年刚得了个女儿，作为父亲，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许久没开口说话的纪言突然问孟陆：“其实你早就猜到了？”
　　“嗯？”邵也歪头，“老大，你才是真的神算啊！”
　　孟陆拿筷子敲敲他的头：“不要传播什么封建迷信好不好？其实我进那间屋子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魏小珊跟她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住院虽然有医保在，但还需要一大笔钱，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的去弄钱，可是我翻她们家冰箱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一盒非常贵的酒心巧克力，一定不是买的，那会是谁买的呢？同时我还发现魏小珊的衣柜里面有两件明显是新买的衣服，吊牌没摘，保管的很好，估计是要拿去店里退的。再结合她邻居王大妈说，每到晚上他们家电视会开得很响，这估计也不是什么一个人在家睡不着，而是两个人在家怕被人听见。本来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直到后面陈飞进来说那个唯一出入过案发现场的戴家俊因为□□被抓了，我就能肯定，魏小珊应该是为了她妈妈的医药费跟戴家俊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哦~”邵也仔细回忆了一下现场情况。
　　高洋给邵也夹了块鱼肉：“跟不上了吧？多吃点鱼，吃了就懂了。”
　　“你才要吃鱼补脑子！”邵也说归说，手上却很诚实的夹起鱼肉往嘴里送，“可是我听说这个戴家俊是个倒插门的，他老婆还怀着孕，他居然敢这么玩？”
　　“嗯？”李跃用左手拿着筷子夹着菜，“你怎么知道的？”
　　邵也一拍胸膛：“我谁啊！万事通！话说这件事情当初闹得挺大的，这戴家之前也算是个上流人家吧，戴家俊从小就是个富二代混混，结果他爸有一笔重要的投资失败了，公司开始走下坡路，还欠了一屁股债，眼看公司都快没了，只好把心思花到了儿女婚姻上面，想办法让戴家俊娶了赵家千金。”
　　陈飞好奇问：“那个赵家会同意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花花公子？”
　　“当然不肯啊，但是那个戴家俊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赵千金非他不嫁，还编出个假怀孕的谎，最后弄得满城皆知的，赵家只好同意这门婚事啦。”邵也回忆到，“不过刚结婚的时候这个戴家俊真的有种浪子回头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么看看，估计是装出来的。不过这一次事情出来，估计就瞒不住他老婆那里了。对了老大，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戴家俊做的？毕竟一开始监控里面只看见了他出入魏小珊家啊。”
　　“从魏小珊银行转账记录来看，她跟戴家俊刚好没多久，而且我在她家垃圾桶里找到了那盒巧克力的小票，就是案发当晚，没有人会捧着巧克力去杀人，这不自相矛盾吗？”
　　这边讨论的热闹，显得独自坐在一边的诸歌格外孤单，一开始他觉得这个案子是个没什么影响力的凶杀案，哪怕破案了也很难引起媒体的关注，于是他就自请去查毒品案子，结果查了半天到最后只是抓了一些小喽啰，等他回来的时候听说这个案子变成了连环杀人案，案子本身的影响力和价值直接翻了好几倍，如果破了这个案子，那将会是一把很好的登天梯，只可惜这把梯子与他再无关系。
　　吴慎言端着菜找着空位，突然看到了诸歌，发现诸歌看向孟陆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嫉妒，再想到上午去办公室找叔叔，想请他帮忙捞一下戴家俊，却反被臭骂了一顿，吴慎言气也不打一出来，于是径直走到诸歌面前。
　　“你好，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诸歌心情不佳，也懒得伪装，瞥了他一眼说：“坐呗。”
　　吴慎言坐下来，换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你好啊，你是刑警队的吧？我是扫黄大队队长，我叫吴慎言。”
　　“吴慎言？”诸歌抬头，“你跟吴局长？”
　　“哦，吴局长是我叔叔。”吴慎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诸歌听到他是吴局长的侄子，一瞬间来了精神，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说：“你好，吴队长，我叫诸歌，请多指教！”
　　吴慎言伸手回握：“叫我吴慎言就好，指教谈不上，互相学习。对了我看你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做错事，被骂了？”
　　诸歌苦笑一声：“没有，就是感觉我跟大家的想法不大一样，感觉大家有点...哎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托大家后腿了，大家不喜欢我很正常。”
　　“怎么会？”吴慎言凑过去轻声说，“你应该是孟陆他们队的吧？我跟你说啊，他们队就是这样，以为破了几件案子就了不起死了，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特别是那个孟陆...”
　　从吴慎言坐下开始高洋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一桌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到了诸歌的变脸绝技。
　　“看什么呢？”邵也看他们不吃饭，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他俩咋混到一起了？”
　　“这谁知道？可能是臭味相投吧？”高洋会唇语，他们离得不远，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嘴型，“好像说我们呢。”
　　“嗯？！”邵也伸着头凑热闹，“说我们什么？”
　　高洋收回视线：“说...有人像王八探头。”
　　“噗！”
　　“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本来精神紧绷的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纪言也勾了勾嘴角，邵也生气的瞪了一眼高洋，扭过头不说话，高洋赶紧去哄。
　　“对了老大，我听说今天吴局找你了？”李跃突然问，“没什么事吧？”
　　孟陆对这位局长也是很无奈：“吴局希望我不要把两个案子定义为连环杀人案。”“可是这两个案子从杀人手法到现场遗留下来的物件都是有关联的，为什么不能合并？”
　　“杀人动机。”
　　“动机？”
　　几人突然沉默了，确实，根据现在已有的证据掌握来看，杀人手法什么的都知道，但是动机呢？
　　“诶，听说了吗？七三房那边终于要拆迁改造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去过那里做法制宣传，哎哟，那里又脏又破，跟旁边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就像是城市里的乞丐窝嘛，而且我听说那里有好多卖Y的，啧啧啧，脏死了！我回来之后消毒了好几遍呢！诶，对了，这次为什么决定拆迁啊？”
　　“还能为什么，出命案了呗！”
　　“啊，对了，之前不还死了个乞丐嘛？”
　　“哎呀，一个破乞丐，活着还浪费空气呢，每天跟垃圾呆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垃圾呢...”
　　两个警察从旁边走过，讨论着七三房改造的事情。
　　“城市里的乞丐窝...”孟陆突然被点醒，“如果说两个死者一定要找什么共同点的话，那这两个死者都是这个城市里面最底层的人了，抛开魏小珊卖身救母，大家眼里的她就是个出来卖Y的，而变成乞丐的李安邦更像是污染这个城市的垃圾，凶手每次都会在杀人之后擦干刀上的血迹，并且把手帕留在现场，我想这除了是一种仪式更有可能是对死者的嫌弃，以至于不想带走任何一点带有他们痕迹的东西。”
　　高洋接下去说：“而且自从命案后，路上连乞讨的人都变少了，七三房也决定全部拆迁，就好像是被清扫掉了一样...难道说，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清扫掉这个城市里角角落落的灰尘？”
　　“这么说来，只要还有灰尘，他就会不断出来作案。”孟陆起身，“我们要快，赶在他下一次行凶之前抓到他！”
　　“我知道他下一次行凶可能在哪里！”高洋快速的在脑子里搜索着类似的环境，“西郊筒子楼！那里是个烂尾楼，基本上所有乞讨的人晚上都会回那个地方，那里是乞讨者的避风港，我马上安排人在附近布控！”
　　陈飞立刻跟上：“我去帮忙！”
　　多年来几人的默契早就养成了，李跃虽然受伤不宜出现场，但也能迅速做好后勤工作：“我去联系当地分局协助我们，顺便接手监控。”
　　“我跟邵也去法医室再找找那块手帕上有没有新的线索。”
　　“不，你先跟我去个地方，我想起来那块手帕在哪里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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