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时不刻

　　10.
　　易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夏时纪的床上躺着，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板感康。窗外不知是落日的余晖还是初升的朝阳，易雨盯着出了神，她不知道现下何时，仿佛有一种一睡万年而后苏醒的没落感，这种睡眠带给她的无意识时间流走令她生俱，她急需一种参照物，来证明她存在的短暂性。
　　夏时纪走进来，把一杯正在冒烟的热水递给易雨。夏时纪这间卧房朝西，正好看见夕阳缓慢下坠。“傍晚了啊。”夏时纪小声呢喃道。易雨无意识地小口嘬着热水，由着夏时纪去触摸她的额际，等着夏时纪放心说道，“没啥了，你看看饿吗？咱们出去吃好吃的。”
　　其实易雨对于自己的身体并不关心，好没好在她的意识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夏时纪正当其时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好巧不巧，她易雨就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时间线性。
　　易雨无法隐藏自己的内心，她放下手中的水杯，搂住夏时纪的脖子，上前拥抱住夏时纪，好像又是过了很久，她才说出了一句令自己略失望的谢谢。夏时纪身上是有点肉的，易雨抱着并不硌人，越抱越舒服，易雨爱不释手，夏时纪被抱着咯咯笑，手掌不断地轻拍易雨后背，安慰道，“好啦好啦，感冒是有些难受，现在还哪里在疼吗？还是不想出去吃？说想吃啥姐给你做。”
　　易雨有个老毛病，就是感冒了会非常难处理，一旦惹病就会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前额和鼻梁骨就会非常疼，牵一发动全身，导致她总会在感冒期间的睡梦中呓语自己全身上下哪里都痛。想必夏时纪听到了，易雨向来不喜欢把脆弱之处展现出来的感觉，但目标对象是夏时纪一切都变得自然起来，仿佛夏时纪知道这些就是天经地义的，易雨也心甘情愿向她袒露心声。
　　易雨抱着夏时纪许久，觉得两人相拥之处起了潮汗，害怕夏时纪不舒服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夏时纪。夏时纪的脸色并没有嫌弃或是不好，反而很开心的样子，盯着易雨看，给她整理整理额间的碎发，害怕弄得她痒痒不舒服。易雨回过神来方才发觉夏时纪刚刚问的话自己一句没答，“夏姐，我想吃糖醋排骨！喝绿豆粥。”其实易雨自己并没什么胃口，说的这些全是夏时纪平时爱吃的。也不知道她看穿没，后者只是笑，起身去厨房准备了。

　　11.
　　“我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我的情绪，我爱时纪这毋庸置疑，为何事情于此偏差之大是我始料未及的。”多年后的易雨每每想起夏时纪都会产生这类的想法，在愧疚中遗憾，细品从前种种，又觉得怅然若失，我们本可以更好。
　　“现在也挺好的。”上一句易雨根本蹦不出口，留给知道她二人关系的朋友也只有这一句话。
　　吃了饭，夏时纪就准备开车把易雨给送回学校，毕竟她打电话给易雨的辅导员，对方明确了学校的规章制度，没有医院开的证明最迟今晚之前就要回到学校。路上夏时纪还顺道买了点水果让易雨提去学校吃。路上车厢内一直都很安静，易雨睡了一天也没什么困意，就帮忙看着路况。这时，夏时纪突然开口道，“小易啊，有些话呢，我本不好说的。但我给你辅导员打电话的时候，她顺嘴提了几句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我虽然不是你的父母至亲，但作为稍微年长你一点的姐姐，还是想提醒你，人生路是自己的，怎么走也看你自己。”
　　易雨耳根子霎时红了，关于她的学业或是对于未来的规划，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没有怎么上心过，更别提他们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今天这些话从夏时纪嘴里讲出，易雨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相反，更多的是惊喜。她是乐意夏时纪管着她的，在她身旁，提点她。
　　“夏姐，我呢，一直对自己未来没有清楚的规划，我现在读的这个专业也不喜欢，学校也不是特别拔尖，我几乎看不到以后的自己会是怎样。”易雨难得地吐露心声，在季秋的傍晚，在温暖的车厢中，在夏时纪身旁。
　　“其实我觉得，你不一定现在就想好将来一定要做什么，就是一个大概的路，你要有个定位，我就认为很好了。世事难料，咱们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与其担忧明日，还不如看好当下，做一个定位，朝着这儿走，就OK！”夏时纪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朝易雨这边看看，笑容温暖了易雨，后者如沐春风般记了许多年，仿佛自己合该如此，夏时纪是完美的，在她心中，永远。

　　12.
　　夏染一直循规蹈矩地过着现在的生活，没有一丝波澜，一切都很平静。
　　秋日里的阳光煞是舒爽，微风拂过，夏染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抱着专业课的书在偌大的校园里慢步，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路人，又看着远方的群山，在心中悠然。突然她被电话惊起，电话那头是她不想面对的人生。
　　C市，某小区居民楼内。
　　夏准发了疯一般对着夏染吼叫，仅因为打翻了一个碟子，夏准便暴跳如雷，脖间的青筋跳起，对着夏染破口大骂。夏染根本不愿意回到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她异常地被束缚，但每每接到夏准的电话，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所求，她又狠不下心来一刀两断。
　　夏准的脾气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就因为这个夏染的母亲早早和夏准离了婚，因为母亲没有能力，就只有夏准带着半大的夏染过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夏准在外面受的窝囊气，回来全发在当时年龄还尚小的夏染身上。
　　夏染从小被七大姑八大姨劝导，要学会包容，毕竟夏准这个父亲生你养你，也着实不易。夏染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成人。
　　今日，又是此前一般。
　　仿佛习以为常，但却是畸形的。
　　夏染站起来，用从未用过的口气，情绪激动道，“夏准，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激动易怒，脾气暴躁，思想极端，你总是拿家里的人当你的出气筒，凭什么我要毫无底线地一而再而三地包容你？你说你养我，可自打上初中的钱就是我妈在出，上了大学每月的生活费你也一拖再拖，只有我平时做兼职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平时嘘寒问暖得也总是小姨在做，试问你夏准，对于我的人生，你究竟带给过我什么？”
　　夏准显然被平时一言不发的夏染给惊呆了，面对夏染的反抗与盘问，夏准理亏到一言不发。
　　夏染走近些道，“让我来告诉你，你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我性格沉默寡言是因为从小受到你的吼叫辱骂，我认为说多了说少了都是错误那我干脆不说话。我高考分数可以上省外211，你要让我报离家近的学校，好平时回来帮你守铺子，你好省了一笔工资开销。我平时踩脏了地，不小心打碎了碗，在你睡觉时动静稍微大声点你就对我拳脚相加.......”
　　夏准听不下去，便朝着夏染扇了一巴掌，“够了！再怎么我是你爹，你居然用这种口气你和我说话!你要反了天了。”
　　夏染眼角噙着泪，反抗道“夏准，你永远你也不会反思自己的言行对别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说着，夏染往窗台跑去，外面的天是如此广阔，这一地鸡毛的生活谁爱要谁要，让一切都停止吧！
　　可是命运有时又总会如此神奇，又总会让人如此的不如愿。
　　“染染！”关键时候总是陈妍拉住她。陈妍何时进来的夏染一概不知，她现下被陈妍搂在怀中，夏染紧闭双眼，惊魂未定。
　　陈妍对着夏准道，“夏准，本来我和你已经分手一刀两断了，但每次都是你女儿让我又于心不忍。夏染是我见过最听话懂事的小姑娘，你今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什么时候把你的脾气德性改了你再把她接回来吧！”说着陈妍搂着夏染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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