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妈宝男的妈

　　程野小声开了门。
　　手机电筒微弱的光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客厅，这里并不像过去那样凌乱，儿子的玩具都已经收拾整洁，而沙发角也不再有到处丢置的脏衣裳。
　　时间已经流向凌晨一点，小区里万籁俱静，家里只有主卧的一角有点点荧光流出。
　　他将自己在工地里穿得污脏的鞋子小心地脱在门边，尽量不让自己踩脏江思才拖过的地板。拖鞋的底胶微微开裂，穿上后走路也有“嘎嘎”的声音。
　　怕吵醒妻儿，他选择赤脚进门。

　　程慕江被安置在主卧的婴儿床上，薄薄的被子盖住了他的半身，两条肉嘟嘟的手臂露在外头，无意识地抓着被子一角。
　　程野悄悄地凑近，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儿子的脸，又看见手指上的灰尘，便缩回了手。小孩子的脸金贵，这样没洗过的脏手乱碰可不好。
　　江思在大床上则睡得恣意，两条手臂热烈地敞开，腿分叉成八字，被子已经被她踢到了床下。
　　床头柜上的小灯是她特意为他留的，因他说过晚上会回来，无论多晚，这盏灯总是亮着。
　　尽管今天的思思和以前很不一样，但她还是会给他留一盏灯。
　　程野往睡姿“优雅”的江思额上落下一吻，然后拿上衣服去洗澡。

　　———
　　“你倒是有眼光，这么多帽子，选了个最厉害的戴。”
　　“这些有什么区别吗？”
　　“红的是项目经理戴的，黄的是普通工人，蓝的都是技工。”
　　“那你怎么不戴？”
　　“我的那顶戴给一只小猫了。”
　　———

　　早晨的阳光从窗帘缝之中透来，把江思微弱的梦力轻柔化开。
　　鸟在楼下叫，她一时恍惚自己身处何处。
　　不过肉、体醒来以后，灵魂也会很快归位。眼中的一切与昨晚入睡前没什么两样，身上盖着的被子把肚子捂得暖暖的，而床边的那盏床头灯已经关了。
　　昨晚程野应该回来过，只是床边已经冷了，他大概一早就走了。
　　她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转身去看婴儿床上的好大儿。
　　一看，那点困意陡然消失。
　　“卧槽，我儿子呢！”
　　婴儿床上，被子和小孩的睡衣都齐全，但独独程慕江不见了。
　　那不大不小的一张床，哪里能藏得住人。一眼看过去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了。

　　“乐乐？”
　　江思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找遍全家上下，也没见着小孩的影子。
　　便宜儿子虽然是捡来的，那也是她捡的运气。换做别人，哪能捡来这么可爱的小崽子。可不能随便弄丢了。
　　不过江思的激动也就是一时半会儿，坐回床上又很快冷静下来。
　　乐乐一个三岁小屁孩，如果不是大人带出去了，他又不会自己走丢。
　　这家里也不止她一个大人，程野也是人。
　　一桩儿童失踪案被她判作乌龙，小孩大概是被他爹带着上学去了。

　　打开手机，果然有来自于程野的消息。
　　“乐乐我送去学校了，早饭在冰箱，冰牛奶放温了再喝。”
　　江思的心彻底放下，深感自己刚刚是在伴着起床气发神经。
　　冰箱里有鲜牛奶和吐司面包，程野已经给她切成了片，牛奶也已经倒在了杯子里。他不晓得江思几点起床，怕放在室温下牛奶面包会变质，故而放进了冰箱。
　　她也顾不上什么空腹不能喝冰牛奶，早起口干，一口就喝下大半杯。
　　面包片本就甜口，伴着牛奶吞下去，晨起的胃被填满。
　　江思靠在座椅靠背上，抬头看着简陋的天花板。
　　好奇怪啊。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可为什么这个完全陌生的家庭，会给她带来这么充足的归属感呢？

　　昨天看见程野的第一眼，听见他叫的那声“思思”，都好奇怪。
　　明明是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却像是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
　　黏着他，贴着他，好像就会很快乐。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因为程野和程慕江都很好看。
　　程慕江是未来的校草男主，注定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而程野是做粗活出身的，块头高大，皮肤晒得黝黑，身上的肌肉又块块分明，完全符合她对于男人的欣赏点。
　　她对于这个世界的适应感和归属感，大概都源自于老、色、批的属性吧。
　　这么想着，江思不由得笑了。
　　果然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此前向来渴望一个属于男人的宽厚的怀抱，结果穿书进来，就有了程野这样的男人。
　　想想就爽。
　　可惜昨晚程野回来得太晚，如果他在她还醒着的时候回来，和他同床共枕，她会更开心。

　　程野上午在工地陪着甲方视察，一堆白色安全帽中穿插着他一只红帽子，显得格外亮眼。

　　他这次承建的工地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出资者是浣江市的一位富豪。
　　博物馆占地面积并不小，标的蛮大，不过招标所需的资质不高，程野带着投标书试着去竞了个标，顺顺利利地中了。
　　他早年在杭州做的工地更多些，前几年回到县级市浣江生活，在浣江市做的工程多数都是小生意，没有几个会有这博物馆这样的规模。
　　中标之后，鲁鹏兴奋了得有小半个月，每次吃饭都必喝酒吹嘘，说他家程哥今年终于要开始转运发大财了，他要跟着鸡犬升天。
　　这次甲方过来，是来看看材料进场后的工地环境，顺便检查一下项目安全情况。
　　那富豪出资时明确地说了，他的博物馆是带有公益性质的，可千万不能在前期建设时出现安全问题。
　　鲁鹏每每都说：“放心放心。我们程哥在安全方面最有经验。”

　　白帽子下的眼睛往往挑剔，不过程野昨晚赶来的那趟也不是白来的。
　　上下检查了一遍，地基也看了，材料也瞧了，场上的工人各个安全帽齐全，几乎无可挑剔。
　　可这样来一趟，总得指出点什么毛病来，最终瞧见了工棚里的一截电线：“这个吊得有点太低了，而且不应该打上结吧。”
　　程野顺着甲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段悬在半空的电线，粗粗的塑料线绳打了个活圈，摇摇晃晃地吊着。
　　他转头看了眼鲁鹏，鲁鹏又赶忙转头看了眼小海：“这个记下来昂，等一会儿老总们走了，就叫人把线往上吊。”
　　小海低着头拿笔快速记着，甲方爸爸倒也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们这里实习生啊？”
　　鲁鹏笑着推了推小海脑袋：“不是。我堂弟，鲁海。工作寻不到，我带来这里。”

　　程野送甲方离开时，已经过了一点。
　　附近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餐馆，程野本说要邀请他们跟工人们一起在工地里吃点饭，随便将就将就，不过甲方推脱城里还是有事，开着车便走了。
　　鲁鹏松了一口气，问道：“哥，弄点什么吃去？”
　　小海提醒他们：“吴工刚才说，留了几份盒饭下来。”
　　“程哥辛苦一上午，吃盒饭怎么够。”鲁鹏说着就要找车钥匙，“再往南开一点，有一家农家乐。今天叫他们杀只走地鸡来吃。”
　　程野倒是拦他：“有盒饭就吃盒饭。”
　　眼睛朝小海一瞥，小伙子难得机灵地跟上了，几人往工棚里去。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临时搭建的工棚不怎么透风，白天太阳晒着，棚子里热浪一阵阵。
　　程野叫人去买过一批风扇，只是工人们本就都是青壮汉子，是最怕热的。几只风扇哪里就能缓解下午一两点钟的闷热，坐在棚里休息吃饭时，就把上衣脱得干干净净，又把两条裤腿摞起来，堆到腿根。
　　棚里或黄或黑，都是光膀子的肉。
　　“层总，鲁总。”工人们打招呼道。
　　程野看了眼他们手上的盒饭，两个菜，一个肉，白米饭满满当当，肉块也肥大，应该能吃得饱。
　　他从桌上剩下的几盒饭中拿了盒肉最大的，先递给小海。
　　小伙子年纪还不大，吃得好些，说不定个子还会长一些。
　　小海羞赧地笑：“谢谢程哥。”
　　鲁鹏立马凑上来，学着工人们平翘舌音不分的叫法喊道：“层总，我的呢？”
　　程野便又拿了一盒，只是不递给他，自己掀了盖子，拿着一次性筷便吃起来。
　　鲁鹏泄了气。

　　饭至一半，程野拿出手机，看到有江思的消息。
　　她拍了一份炒面的照片，下有配文说明：“在小区门口的沙县大饭店点了份炒面。”
　　这条消息来自于一个半小时前，他那时正忙着与甲方应付，压根没察觉到手机的响动。
　　因此在半个小时前，江思又有消息过来：
　　“老公，你吃了吗？”
　　十五分钟前：“在忙吗？”
　　十四分钟前：“晚上你去接乐乐吗？”
　　鲁鹏就坐在程野边上，眼睛一瞥，就瞄到了他与江思的聊天框。
　　“哥，小嫂子找你啊？”
　　程野赶紧按灭了手机，冷冷瞧他一眼：“吃你的。”
　　“小嫂子最近心情好点了？”鲁鹏还是想问。
　　程野窝进一大口米饭，咀嚼时无言，只是脑中想着他这个问题。
　　心情好点了？
　　看起来好像是的。但究竟怎样，他也不敢确定。
　　只是等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他独自搬了凳子到角落时，才又拿出手机。
　　摁亮屏幕，壁纸是一张自拍，照下了两个正在亲吻的人。不过这壁纸也因照片的年代久远而不大清晰。只能勉强看清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湖，拍摄时大概是在下雪，湖面的枯萎莲叶上有一层雪花。而在湖边，年轻的男女身影交叠，唇齿相接。
　　他打开聊天软件，回复江思：“刚吃了盒饭。晚上我会去接。想吃什么菜，我带回来？”
　　不出五秒，江思的消息又过来：“还想吃芹菜！再买鲈鱼吧。你问问乐乐想吃什么，要让他自己想，你别替他决定喔。”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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