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

　　“蒙神！千山万水总是情，交个作业行不行！”王雨涵身为新的数学课代表，抱着作业隔着三个组朝我喊。
　　陈可萌和之前两年的每一天一样，非常自然地抽出我的作业，丢了过去。
　　以前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好慢。现在我终于理解青春读物里总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了。老天想转换季节，并不会提前告诉任何人。以为还是夏天的时候天就冷了，才发现已经是冬天了。
　　两年，是真的快，又是真的慢。窗外阳光微弱，斜照在我的桌上，又是一年夏天。
　　过了这个夏天，就是初中了。我和陈可萌想考同一所中学，虽然分划的都是四中，但是她想去海中。海中很难考上，但我和陈可萌没问题。
　　“兄弟们！一模成绩出来了！”林坂利刚从办公室跑出来，满身是汗。
　　他倒是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位佛尊。
　　“林同学，当道了哟！”洪德芳捏着他的肩膀，我看不清楚用没用力，估计没有，要真用力林坂利肯定会叫。
　　林坂利拿出了体测跑百米的速度，直奔自己座位。
　　洪德芳干咳两声，走上讲台：“一模成绩确实出来了，我这里只说总分和排名，其他的错误你们自己看看。”说完，又叹了口气，“你们二模加油吧。”
　　多半是考不好了。
　　“全年级第一第三都在咱们班，咱们班是全年级考得最好的，而且我们还没有不及格！”
　　三个消息一连爆出，没人闹没人笑，全都严肃地转头看向我和陈可萌，我竟感到了一丝不安的气场。
　　洪德芳一开始还没理解，后面想了想，明白了：“你们想对了，第一陈可萌，第三蒙思语。”
　　“你俩，是不是缺德！礼貌吗？！”林坂利身为副班带头痛苦嚎叫。
　　“想当年！那是才刚分班！蒙神还是年级垫底！”
　　“老师你就不该让蒙神和班长一起坐！你看看！我本来有信心拿第三的！”
　　“蒙神！你是不是下次就是第二了？！可萌你赶紧管好自己的宝座！”
　　……
　　洪德芳看不下去了，敲了敲黑板：“行了昂，你们这样嚎是没有的，不如像蒙思语那样勤学苦练百折不挠的学习，也逆个袭。”
　　陈可萌趁老师讲题的空隙，拿胳膊捅了我一下，够疼：“小考看看谁第一？”
　　我正改题，见这话笑了笑，回头答：“得了吧，超过你是要满分才行，你说并列我还是可以接受。”
　　前排的女生往我们桌上竖起大拇指，我想她是听到了。
　　“后排两位大佬，你们别因为成绩好而为所欲为昂。”洪德芳亲切地打赏了几根粉笔。
　　“喳。”我回应，把粉笔一根根捡起来，上台故意双手奉上。高中时陈可萌还拿这茬跟我说笑，说我像太监上贡。
　　洪德芳接过粉笔，见我这样，点头甩甩手：“小蒙子起身回位。”后尾还拉长音，如传圣旨。
　　小考前紧张的氛围降下来了一点，有些人没以前那样那样愁眉苦脸。也许这就是洪老师想要的结果，否则她不会在课堂上开玩笑。
　　小玩笑有时候真的有用。
　　正如别人吐槽，我二模确实抢了第二，马上就是小考。陈可萌总会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还老是拿“并列第一”开玩笑。
　　那天杜女士和陈女士比我们还慌，问东问西结束才可以走，但杜女士问得比较多，我和陈可萌没有一起去学校。
　　小考那天我很随意地穿了件白T恤和校裤，只拿了支笔揣在兜里。让我没想到的是陈可萌也是，也是套橙色闲服配校裤，只是兜里多有了一支备用笔。
　　她像开学那会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盯着我，只不过眼中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我与她对视，才发现，这个小班长的脸好像长得更成熟了，她褪去了那份稚气，眉目间多了几分柔意和成熟稳重。女大十八变还真的有道理，长开了就不一样了。
　　我不清楚是不是看错了，还没细看，监考老师来了。
　　正值盛夏，窗外骄阳似火。温风微拂过每个角落，手臂因汗而沾上的试卷，走廊下学期也会如以往吵闹，只是声音不一样了。
　　此次考试结束，彻底褪出萌芽。
　　优秀毕业生榜上有了两个新的面孔，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的女孩。
　　我们肩膀上挂着红布肩带，上面用金线绣着六个字：优秀学生代表，很土的那种。
　　站在领奖台上，我心里有些变扭，又有些不安。看着旁边这个女孩，我心里缓和不少，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台开始演讲。
　　只有第一能代表优秀学生上台演讲。
　　说到底，我还是担心我和陈可萌不在同个学校，暑假期间也没少找她。
　　离开学只剩几日，陈可萌母亲登门拜访，跟着杜女士说事，我在房间听得到许些：
　　“杜姐，这些年邻居和同事期间收了你不少照顾了。”陈女士微微一笑，比起可萌更加优雅，接着道，“看可萌和思语玩的那么好，我不忍心跟她们说，只好找你转达思语了。”
　　杜女士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会板起脸来听。
　　“可萌要去江苏省上初中了，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在那边处理，我准备带她搬过去。”
　　我顿时脑袋炸了，停下手中玩魔方地动作。
　　那个初中我知道，找过我，是一个外国语初中。海中虽然也是外国语中学，但没琼山一中那么好。我不想离开海南，拒绝了杜女士也理解，没想到陈可萌母亲会同意。
　　这么说，我们会分开在两个省。我不明白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两位女士又聊了什么，只是重复地想一句话：为什么没有答应，答应就好了！
　　为什么好，不知道只觉得这样就好。
　　为了一个朋友去外省，不值得，她去了就去了，关我什么事。我安慰自己，却越想越痛。
　　三年又或许许多年，或……一辈子。
　　我摇了摇头，想继续拧魔方，却发现思路都断了。
　　拧错几下，干脆不拧了。
　　我爬在桌子上，像在教室里以往的一样，同一个动作，头一样侧在左边。
　　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认真的侧脸，剩下的便是窗外的景色。阳光刺眼，我开了窗，看见光照在我的胳膊，闪着金灿的微色。
　　我没去机场，不敢再看她一眼，没敢听她说一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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