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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

作者:阿柴是只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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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坊,教坊(下)


      那日后好几日都没再在教坊见到过牡丹,不过她的事情倒也是逐渐在教坊里传开来。宴会结束了好几日,教坊里阴沉的很,虽如同往日一般,练着自己的器乐,偶尔摸鱼打混,谈笑闲聊。
      “喂!”门口突然探出的脑袋,冲着屋内喊到,“噗呲噗呲。”见没人理会她,故意发出奇怪的动静来。
      “早就看到你来了。”琉璃一下子整个人垮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摆了一上午了,身子都僵了。
      “那你不理我。”那人抱怨着,从门口走了进来,那人见过,是琴处的教头。
      “你个教头还跟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似的。”一旁一声不吭的锦绣,突然指责到。
      “你都不是教头了,你还教训我。”她嘟囔着反驳到,旦一看到锦绣那眼神,一下子就没了底气,软了下来。“我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躲到了琉璃身后去,好像她跟琉璃很熟络的样子。
      “不在你琴处呆着跑到我们这做甚。”琉璃拿着拳头嬉闹着打在她身上,“等会叫人看见。”
      “你好像跟琉璃很熟?”兴奴放下琵琶问到。
      “她叫胭脂,以前与我是同乡,年岁比我大不少,不过欺负不过我。”琉璃很自豪的说到,这下可让那教头没了面子,拽着琉璃的衣服凶巴巴的说到。
      “别胡说!”像是被揭了短处,脸顿时红了起来,“叫我那些人听着,我还怎么管教他们。”她这也算是默认了。
      看着眼前的二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也不知道媚娘怎么样了。”
      “你在那嘟囔什么呢?”一旁的锦绣说到。
      “没……没什么!”看起来有些慌张。
      “你还没说你来这干什么呢?”锦绣追问到,只见这会儿她已经跟琉璃扭打了在一起,谁都不让着谁。
      “我给你们带消息来了。”她的脸被琉璃用手挤压在一起,那声音含糊不清。
      “好了,好了。”锦绣拽着琉璃的耳朵这才算是松手。
      “教坊使去了宫里。”只见她揉着有些发疼的脸,神神秘秘的说到,一旁的琉璃直接拆了她的台子。
      “切,这有什么稀奇的。”琉璃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屑的说到,“隔三差五去趟宫里也不算是什么事吧。”
      “琉璃你!”说着乘着这会儿锦绣滴啦着琉璃,上去就把琉璃架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啊,胭脂。”琉璃奋力挣扎着,越是叫喊越是不撒开手。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锦绣开口,不耐烦的将两人分开,胭脂这才悻悻作罢。
      “教坊使去宫里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吧。”锦绣说到,听锦绣这般说到像是有人撑腰一般,不服气的琉璃还时不时挑衅着,被锦绣敲了下脑袋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这平日里去宫中算不上什么大事。”突然她压低声音,聚了过来,神神秘秘的说到,“听说是突然传召的,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进宫了。”说罢还紧张兮兮的张望起来,生怕被别人听到。
      “说不准有什么急事吧。”
      “不好说。”她整了整衣裳,坐了下来,“好像跟那前段时间的国公宴有关系。那国公宴只叫了牡丹去是吧?”她问到。
      兴奴点了点头,琉璃却插进话来,“那家伙还显摆了好几天。”说着就学起牡丹的架势来,逗的众人咯咯咯的笑出声来,这会儿的教坊好不热闹。
      “都这么闲吗!”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正说到兴头上,那主人公恰好登场了。
      “胭脂?”一进门就看到胭脂在此处不禁问到,“你来这做甚?”
      “来看看我的同乡。”方才还在闹腾的琉璃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低着头抱着把琵琶,眼睛时不时的瞥向他们。
      “谁允许你来的。”牡丹没好气的说到,怕不是吃下去一桶火药,这火气。
      “闲聊几句而已,不必如此生气。”
      “不准,我是他们的教头!”牡丹一点脸面都不给胭脂,方才还和和气气的胭脂,此刻面色一改。
      “这不是花钱买来的教头吗?何时如此大的气性?”方才还跟琉璃嘻嘻闹闹的胭脂,这会儿正经起来,那模样倒也是像是个教头。
      “你在说什么?”牡丹故作镇定,眼睛死死的盯着胭脂看,恨不得把她的嘴巴堵上。
      “你那点事,教坊早就传开了。”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她身旁,凑过身去,小声在牡丹耳边说到,牡丹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紧皱眉头,却还要故作镇定,看着她那副滑稽模样,身后的琉璃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笑什么?”突然凶神恶煞的冲着琉璃吼道,琉璃收住了笑,躲在了锦绣的身后,这时候出头的琉璃,只能沦为牡丹的撒气包,直接无视面前的胭脂,直冲冲的朝着她走来。
      “怎么着急了不成?”好在的是胭脂拽住了她,这会儿的琉璃已经躲在了锦绣身后。
      “让开!”一把将她推开,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胭脂“你个琴处的教头跑我琵琶处还没说你什么,你倒好,开始管起他处的闲事来了。”牡丹气急败坏的指责到。
      “琉璃是我同乡,怎么不算是我的事呢?”胭脂狡辩着,拽着她的手不松开。那笑里藏刀的表情,看着牡丹,“作为琵琶处的教头,若是因为手下乐工笑出声,而要教训,传出去怕不是不好吧。”胭脂拍了拍牡丹的肩膀,像是警告一般,再看胭脂却眯着眼笑着,看不出一丝波澜。
      “何况你才刚上任没多久不是吗?”
      牡丹思量了许久,自己方才已经放狠了,也没人给个台阶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手甩开来,“放开!”
      “就先放过你这一次。”她冲着琉璃说到,那凶狠的模样也就对着内人这般。
      “这就对了嘛!”气氛缓和了些,胭脂直接把手搭在了牡丹身上,牡丹嫌弃的躲开来,这会儿气也消了大半。
      “胭脂,你还不滚回你的琴处去!”说着就要赶胭脂出门。
      “别急嘛。”胭脂顺着她的手劲回过身子,嬉皮笑脸的又走了进来,像是逗弄牡丹很好玩一般。
      “这不听闻你前些日子在那国公的宴席上出尽了风光,这不过来听听是多大的场面!”胭脂那嘲讽的话说完,牡丹心里还美滋滋的,这都快把牡丹吹上天去了,琉璃也学聪明了些,躲在一旁捂嘴偷笑着。
      牡丹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方才还有些生气的她,听完这话就洋洋得意起来,顺着她说的话接着说到,“那可不是吗?”说着扭着那身子走到了屋子最中间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不国公啊,也不知怎么的,只邀了我一人去啊!”牡丹炫耀着,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让人看了生厌,她的脑袋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抬着,那看人的眼神都是不屑的,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些。
      胭脂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成想她当真能如此的厚脸皮。“哎呀,我还未去过那种宴席,不知牡丹教头可否讲讲?”她咬牙说到,那白眼都快翻了过去。
      “讲讲?”炫耀完之后,莫名有股子心虚劲儿,不免有些仓皇,“哦~那场面不值一提。”眼神看向四周,刻意躲避他人的目光。
      “是吗?”看着她心虚的样子,胭脂试探着。
      “当然——”她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心虚的看向她处,索性背过身去,“ 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胭脂踱步到她身后,小声说道“怕不是出了洋相,不敢说吧。”这会儿的胭脂也是直接戳穿她那副虚伪的面孔,嘲笑到。
      “你说什么!”气急败坏的牡丹,无力的遮掩着。
      “你那事情教头们早就传遍了。”
      “你!”气得牡丹牙直痒痒,却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作势伸手就要打上去,胭脂也不躲,教坊里的家伙们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平易近人,可是若是真耍起狠了,一个比一个厉害。
      “你打吧!”说着还把脸凑近了些,量她也不敢下手,才敢这般放肆。
      “都在吵些什么!”门外的声音,吓得胭脂他们赶紧跪下低着头,锦绣也听出了那声音,拽着兴奴他们一同俯下身子。
      “是谁来了?”兴奴小声问到。锦绣低着头,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奇的偷摸抬起头,那人一身绸缎衣裳,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教坊使!”锦绣在一旁小声提醒到。
      教坊使,也只不过在先前牡丹顶替锦绣当上教头时,来过一次,方才不是听说他被宫中传召了吗?这会儿怎么会在这。
      “吵死了!”他的语气里透露出的不耐烦,看着那些俯首称臣的乐工们,他心情好像好些。
      “教坊使你怎么来了!”牡丹那声音像是勾引着他,朝着他慢慢走去。
      “滚回去!”突然大发雷霆,牡丹直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跪下,跪下。”身后的小厮着急的小声催促到,牡丹缓过神来,迟了一步。
      教坊里的氛围紧张到无法呼吸,向来难得一见的教坊使的突然到来,没有一点预兆,也没有人传信。
      “烦死了。”说着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早晚有一天都给你们送去做军妓去。”
      “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让教坊使大人如此烦心。”不知死活的牡丹,这时低着头装模作样的关心到。
      “还不是你。”说着气愤的指着牡丹。
      “我?”牡丹不解,想要狡辩。
      “还不是因为你,早知道就不带你去了。”现在后悔也是白费功夫,指着牡丹的手指都开始气的颤抖起来,这会儿恨不得把她生扒活吞了去。
      “算了,等会儿再跟你算账。”教坊使作罢收回手来,这会儿的牡丹也有些被吓到了,不敢再造次。
      “都抬起头来吧。”说着教坊使找了个位置坐下,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一个小厮,这会儿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后。
      他看到一旁的胭脂说到,“正好你也在,到时候你回去跟那些教头们说一下。”
      胭脂应下,随后一旁的小厮开口转述教坊使的命令,“一个月之后,教坊内将进行评定考核,各位乐工们好生准备。”说罢退到一旁去。
      “评定考核!”
      “评定考核?”
      兴奴不解的偷偷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锦绣他们,她们这会儿面色凝重,看来这考核不是什么善茬。
      “牡丹刚当上教头,对这些事情还不太了解,锦绣你帮衬着点她。”教坊使破天荒的嘱咐到,这会儿的牡丹却有些闹小脾气一般。
      “是。”锦绣应允到。
      “我……”牡丹这会儿还想着辩驳。
      “你安静会儿吧。”教坊使也是直接训斥到,这下牡丹也是闭口再也不敢吭声了,“还不是你自找的,这是陛下口谕,你们都好生准备着吧。”说罢离开了屋子。
      “教坊使,等等我~”叫喊着,牡丹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里的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琉璃还抱怨着,学着牡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叫喊着,“教坊使,等等我~”自顾自咯咯咯的笑到。
      “可有的忙喽。”胭脂站起身来走到锦绣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到,“都不是教头了,这事还要你操心。”
      “教坊使的命令罢了。”锦绣也是无奈。
      “那我先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这可是件大事。”说着胭脂也随之离开。
      屋内的气氛却还是那么的压抑,兴奴看向锦绣,她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哀叹声。
      “怎么了?”兴奴不解的走到锦绣身旁,“那评定考核是什么?”
      兴奴问完话后,锦绣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来教坊的时候没有人给你评定吗?”
      兴奴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所有的一切都是陈叔安排好的,可是这都是不能跟别人说的。锦绣想了想说到。
      “也可以理解,现在教坊可不是以前那样了。”她意味深长的说到。
      “这评定?”
      “教坊里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评定考核,以往一年一次,评出一部,二部,教头的位置也随之更换,有能力者才能继续当那教头。”
      说着她探出门外张望着,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小声接着说到,“不过这教坊使来了之后就很久没有再有过这事了。”
      “死定了!”身后的乐工拿着琵琶垂头丧气的说着。
      “他们懒散惯了,评定低位者会被赶出教坊。”锦绣看着她们这副模样,自责到,“都是因为我。”
      看着她那副惆怅的模样,不过一旁的琉璃并不像那些乐工那般,还是乐呵呵的样子。
      “她就一傻子,别理她。”锦绣调侃道,不过这话还真是凑巧她听到了。
      “你说什么?”她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那架势势必要跟锦绣闹个你死我活一般。
      锦绣才没空理会她,拿起一旁的琵琶递给了兴奴,“走吧,我们也赶紧去练吧。”说罢朝着屋外走起,发愣的兴奴也快步跟上。
      “你别走,还没说完呢。”气鼓鼓的琉璃站在门口指着她的背影怒吼到,兴奴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评定考核的事情教坊里的乐工都知晓了,平日里清闲,轻快的教坊,此刻哀声一片,就连那些教头都跟着紧张起来。
      如同往日一般,兴奴来到教坊,那些乐工自暴自弃起来,都谈论着收拾回家的事情,还有的偷摸写信找寻下家了。兴奴抱着琵琶坐下。
      “这回看来我是要走了。”
      “你?这不还有我吗?”
      屋子里压抑的很,叹气声起此彼伏,兴奴想要弹琵琶的想法都快被她们叹没了。
      浑浑噩噩的琉璃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栽倒在兴奴面前,兴奴赶忙放下琵琶上去查看。
      “这是怎么了?”
      “这家伙被胭脂拉着练琵琶,这会儿才逃出来。”锦绣镇定的从屋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琉璃说到,“胭脂可不想这同乡走。”
      兴奴搀扶起琉璃来,这家伙全凭着一口气吊着。锦绣不紧不慢的坐回到平日的位置,拿起琵琶来。
      “为什么你不紧张?”
      “我吗?”锦绣张望了一下屋内的众人说到,“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在教坊呆的年头可比她们长多了。”
      “赶紧练习吧。”锦绣催促着,“我可不想你离开教坊。”她开玩笑的说到。
      兴奴抱着琵琶走到了她的身旁,教坊里各处传来的器乐声好是嘈杂,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就连平日里最擅长的事情,这会儿都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唉~”
      一声声的哀叹,扰乱了兴奴的思绪,那弹琵琶的手也停了下来,看着那些人。
      “怎么?”锦绣询问到。
      “没什么。”不过兴奴的表情骗不了她,“只不过屋里太压抑了些。”
      突然有人哭了起来,从未见过教坊里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奇怪的事好几日没见到牡丹了。
      啊~此时的教坊里哀声,叹息声一阵接着一阵,若是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出大事了。
      这样确实没有办法安心静下来去弹奏琵琶,锦绣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走吧。”锦绣看着眼前的乐工,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前还有考核时候,这种情况常有发生,现在也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锦绣拉起一旁的兴奴,朝着屋外走去。
      屋内的琵琶声错乱无章,如同大锯扯木,刺耳难听,各种乐章混为一团,谁都不肯让谁,那乐声混合着哀叹声。
      “去哪?”跟着锦绣在教坊里的长廊里四处逃窜着,叮铃哐啷的动静在教坊里四处回荡着。
      “教坊使和教头也不管管吗?”看着现在教坊的状况,兴奴还在担心其他事情。
      “那些教头自身都难保,谁还管的了他们手下的那些乐工啊。”两人抱着琵琶,像是要逃离教坊一般,鬼鬼祟祟的。
      “小心点。”锦绣放慢了步子,小声说道,“可别叫人看到了。”
      “这是去哪?”兴奴就这样紧紧跟在身后,一路上,像是偷鸡摸狗一般。
      那些乐工,有的崩溃大哭,有的咬牙练习着,甚至还有摆烂躺平准备离开的。这种奇怪又紧张的氛围,让兴奴也不自觉的开始紧张起来。
      身后的动静小了去,依稀还能听到那吵闹的动静。
      “这里是哪,怎么从来没来过。”突然眼前出现的一个小庭院。
      “这里是那些官人休息的地方。”锦绣小声的说到,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起来。
      “啊~”陈叔告诫过离那些官人远些,在教坊里便也能过的平稳一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时候开始胆怯起来了。
      “放心吧,平日这都没人,这里算是教坊深处了,这会儿来教坊的人也不多,自然不会在这地方停留。”锦绣这般说到,不过兴奴也是警惕着。
      “走吧。”说着锦绣猫着身子朝着里面走去,像是做贼一般,兴奴犹豫片刻也只好跟上。
      “到了吗?”兴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叫人听到。
      “哈哈哈~”紧张兮兮的兴奴此刻却听到面前的笑声。
      “你笑什么?”
      “骗你的你都信。”说着锦绣直起身子,“这地方就是平日里歇息的地方,不过一般没人前来,这里安静的很。”
      看着紧张的兴奴,锦绣想让她放松些,这才开玩笑说到,被戏耍的兴奴这会儿面红耳赤,听着她的笑话声,又气又恼可又是没有办法。
      跟着她的步子,穿过一小片竹林,面前出现一个小水塘,水塘边一座凉亭孤零零的,这个庭院很小,不过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这里在教坊最深处,很少人知道,也就只有些教头知道此处。”说着她径直走向凉亭,“这会儿还没有人。”说着招呼兴奴过去。
      清风拂面,阳光照在水面上,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甚是好看。这静谧的感觉让人逐渐放松下来,还有些困意。
      “你想好要弹什么曲子了吗?”锦绣熟练的架好琵琶,看向一旁的兴奴问到。
      “曲子?”这问的有些突然,这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考虑到这些。
      “要不就《霓裳羽衣曲》吧,这是宫中常弹的曲子,现在练也还来的及。”锦绣这般建议到,已经抱好琵琶,两人席地而坐。
      这《霓裳羽衣曲》是弹琵琶时最早学的曲子,是宫中宴请时常弹的。这时间有些太仓促了些,这莫不过是个不错的选择。
      坐下还没一会儿,却被人打搅了,那声音从远处的长廊传来,锦绣谨慎的站起身来,张望着。
      “我还以为是谁呢!”从那长廊里走来一个人,不紧不慢的,着一身红衣。
      “你怎么来了?”锦绣对着她说到,那话语带着些敌意。
      “这地方可不是只有你能来。”牡丹没好气的说到,说罢径直走向那亭子坐了下来。
      “我们先来的。”锦绣对着牡丹说到,兴奴拽了拽她的衣服。
      这话可逗笑了牡丹,她索性把脚翘起来,搭在那石桌上。“这里也没写你名字。”
      这下锦绣吃了憋,只能干生气,“你来这做什么?”
      “做什么?”她站起身来在那亭子里慢悠悠的转着圈,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还没问你们在这做什么,现在可不到休息的时候。”
      “屋子里甚是吵闹,在这准备评定考核。”兴奴说到。
      “还不是因为你?”锦绣这会儿直冲冲的针对牡丹说到。
      “我?”
      “评定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你而起。”锦绣紧逼到。
      “笑话!”牡丹没有一丝慌张,“圣上要管一管教坊的乐工,怎么又能怪上我了。”
      “哦~”说着说着,牡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她们,“不会是你担心,在评定的时候出糗吧,怕了是吗?”说着她狂笑到。
      “也是。”她轻叹,“先前懒散惯了,这一下难免会怕。”
      “你问我来这做什么?”她拿着琵琶坐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架把式“当然是找个清净的地方练琵琶了,不像你这般无所事事。”
      “你!”锦绣被激怒了,却正中她怀,她那副得逞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
      “走!”气愤的锦绣拉起兴奴就要走,“还有其他清净地方可以去。”
      看着牡丹那副得逞的模样,兴奴挣脱开她的手,缓缓朝着牡丹那走去。
      “你要去干嘛。”锦绣赶紧跟了上去,拽住了她。
      “不如跟我赌一次如何?”兴奴这会儿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干什么了。
      “赌?”牡丹不屑的看了一眼兴奴,“就你?”
      “就我。”
      “说说看吧,赌什么?”倒也是有些兴趣,放下琵琶看向兴奴。
      “赌评定考核如何?”
      “怎么赌?”
      “评定考核的结果,位高者胜。”
      “你拿什么跟我赌。”牡丹不屑的看了一眼兴奴说到。
      “若是我输了,我就离开教坊。”
      牡丹不屑的笑到,“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新来教坊的乐工而已,我凭什么跟你赌。”
      “不会是你怕了吧。”兴奴故意这般说到,想要激怒牡丹。
      “怕?笑话,我琵琶处教头还会怕你?”很显然这奏效了,不过这琵琶处教头的虚名她倒是没有忘掉。
      “赌不赌。”兴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可引起了牡丹的兴致。
      “赌!”
      “如果我输了呢?”她自负的改口到,“应该没有这可能吧。”
      “如果你输了,就卸去这教头的身份如何?”
      “这教头的身份可是教坊使钦定的,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她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我知道,那就请你跟教坊里的诸位道歉如何?”
      牡丹犹豫了片刻,再三思索后答应了下来,“好!”
      “不过这地方我不会让给你们的。”牡丹突然说到。
      也确实牡丹将那强占了下来,锦绣也只能作罢,拉着兴奴就离开了,不过方才兴奴的话,让锦绣替她生气。
      “你怎么敢跟她赌的。”锦绣气愤的说到,“你来教坊才一年多些,那牡丹好歹也在教坊呆了五年。”
      缓过劲来的兴奴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看她那般说你,一时气上头了。”
      “离开教坊的话亏你能说的出来。”
      此刻有些后悔的兴奴已经没有了退路,“怎么办?”
      “那也只能好好练了。”锦绣无奈的叹着气,拉着兴奴去了别处。
      教坊这种混乱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评定考核的期限一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那些乐工此刻也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你想好怎么赢她了吗?”锦绣担忧的看着兴奴。
      “看看吧,我也没什么底气。”
      周围已经围拢了一些乐工,那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烘托了起来,随着门口小厮的点名,一个接着一个乐工从那门口进去。兴奴张望着,那里被一个屏风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评定考核开始了,那种如临大敌般的感觉。身旁的乐工一个接着一个绷紧了神经。那名册上的每个名字都好像着对应着死亡了。
      不一会儿功夫进去的乐工就沮丧的从屋子里面出来,兴许是说了些过重的话。只见那乐工刚出来没走几步,就嚎啕大哭起来。这无不是让屋外还没等到的人,愈发的紧张,情绪愈发的接近崩溃。
      “胭脂。”那门口的小厮喊到,只见一方的胭脂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平日里沉稳的家伙,此刻也开始紧张起来,不过还要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她进去了,屋内传来阵阵乐声,那乐章还没弹完就结束了。后面的话就听不着了,不一会儿胭脂也出来了。
      “怎么样?”琉璃拽着兴奴上前问到,那颗替她悬着的心兴许是多余的。
      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长舒一口气,“不算太差。”也算是松了口气,可是这会儿就该担心自己了。
      “牡丹还没来吗?”完成考核的胭脂这会儿已经如释重负,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
      “还没。”锦绣回到,只见她紧紧抱着琵琶,平日里那些看起来沉着冷静的家伙,现在都开始紧张起来,“早上开始就没见到过她了。”
      “希望她能够赶上考核吧。”她锤了锤自己的肩膀,这一个月的苦练,也终是没有白费,“很快就到你们琵琶处了。”
      考核是一个乐器一个乐器来的,那些乐工怕错过了自己,所以都聚拢在这院子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迟迟没有见着牡丹的身影,这会儿也不免替她担忧起来。
      忽然那人群让出一条道了,随之传来的是一阵叫嚣声,“都给我让开点。”
      那身影从小道缓缓走来,很是悠哉,一身轻浮打扮的牡丹出现在教坊里,那纱衣里面几乎没有穿东西,让人不堪入目,平日里盘起的头发今日也微微松散开来,披散在那里,耳边的秀发微微挽起,这衣冠不整的模样,与旁人格格不入。
      “哗众取宠!”一旁看不下去的琉璃小声嘀咕着。
      她的出场方式倒也是特别,惹得他人关注,就连点名的小厮都看直了眼,她得意的展示着自己的轻浮。
      “去换件衣服吧牡丹。”一旁的胭脂看着她这副模样,好心上来提醒,却招来臭脸相向。
      “少管我。”说着那身姿一扭一扭的朝着兴奴他们走来,琉璃看不惯她这副打扮,捂着眼睛跑开来。
      只见她径直走到兴奴面前,那抬起的手指,手背抵在下巴上,不屑的看着她“今儿个,我就叫你输的心服口服。”牡丹趾高气昂的说到,一副不把兴奴放在眼里的态度。
      “今儿来评级的可不只是教坊使一人,朝中掌管礼乐的大臣也会来。”锦绣在一旁说到,“王大人也来了。”没想到这几句话,却也能让牡丹慌了神。
      “你说什么?”
      “看来你的消息不灵通啊,这评级可是朝中的意思,怎可能只有教坊使一人。”接着她又对牡丹的打扮阴阳怪气到,“你这打扮除了能讨得教坊使的欢心,还不是招人闲话。”旁人也跟着笑话到,这下牡丹的脸色更是难堪,羞红了脸。
      “那又怎样,最后还是教坊说的算不是?”这会儿的牡丹无力的争辩到。
      “那随你,我只知道朝中的那些大臣可不喜你这副轻浮模样。”说着一脸不屑的拽着兴奴往一旁走去,还不忘数落一番牡丹,这让她这教头更是难堪。
      “笑什么笑。”气急败坏的牡丹冲着旁人撒气,那些人也不想招惹麻烦笑过便散开了,只留下牡丹一人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身子。
      “评级连琵琶都不带不成?”帮忙替教坊使打点的下人,看着牡丹这副模样,忍不住上前说到。
      “你也来看我笑话?”又羞又恼的牡丹,愤愤的看着他。
      “我只是好心提醒,评级的时辰快到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换掉吧。可别”不想惹得一身骚,说罢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会儿看向她的目光,只让她觉得在嘲笑她,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可是那股子自负的劲头,让她快步离开那地方。
      牡丹的打扮不过是那小插曲,评定考核还在继续,琉璃这会儿依偎在胭脂怀中,身子颤抖着。兴奴看向锦绣时,她的目光时刻紧盯着那点名的小厮。
      一个接着一个,从那屋外进去,又从那屋子里出来。结束考核的也不管结果如何,都像是解脱了一般。而那些焦急等待叫到名字的,紧张到快不能呼吸。
      随着上一个乐器的结束,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琵琶处,那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到我们了。”锦绣小声嘀咕着,那紧绷的神经一刻不敢松懈。
      “琉璃!”随着那小厮的点名,琉璃一下子倒在胭脂怀中,险些昏厥了过去。
      “醒醒到你了。”胭脂逗弄着琉璃甚是好玩,那小厮很不耐烦的催促着。
      “琉璃,琉璃。”
      琉璃一副赴死的模样,就差把遗言交待在这了,这倒是让那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一些。
      在琉璃进去的那一会儿功夫,换好衣服的牡丹姗姗来迟,站在一旁故意远离琵琶处的人。在那搔首弄姿,看来还不放弃那轻浮的样子。
      没一会儿功夫,只见琉璃哭着从那屋子里走出来,胭脂赶忙上前安慰,还不等问发生什么事了,那小厮马不停蹄的叫唤着下一个名字。
      “裴秋娘。”没想到这么快。
      “该你了。”锦绣在身后小声提醒到,第一次面对这场面的兴奴不免有些紧张,担忧的回过头看着锦绣他们。
      琉璃因为方才的失常,锦绣这会儿忙着安慰她,也顾不上兴奴。
      “下一个。”门口的小厮冲着外面的人群不耐烦的喊到,一早上也有些疲倦。
      “下一个轮到谁了。”那些人议论纷纷,对着自己的号次,庆幸不是轮到自己,可是庆幸后又是绝望,还没轮到自己受罪。
      “怎么?怕了不成?”牡丹在一旁冷嘲热讽到,兴奴整了整衣裳。
      “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罢,拿着自己的琵琶径直朝着那间屋子里走去。
      “裴秋娘。”与门口的小厮对照着自己的名号,那小厮催促到,“快进去吧,别让大人们等急了。”
      深吸一口气,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兴奴迈着小步子,转过一道屏风,那些考官正襟危坐,除了那教坊使其余那些人一个人都不认识。
      “新面孔,刚来教坊?”其中一人看着走进屋子来的兴奴,不禁感兴趣的问到。
      “去年刚来。”兴奴小声回到,坐到那个位置上,那些人的目光只是瞥了一眼她,就与旁人闲聊去了。
      “那开始吧。”教坊使脸色阴沉,装出来的一副正经模样,让人不适应。
      轻转琴轴,端正坐姿让那琵琶架在腿上,怀抱着,横抱琵琶,将拨片取出试着拨弄两下琴弦,细听那颤动的声音。
      紧闭双眼,手指按着琴弦,摆好了架势却无人欣赏,没人会在意这个初出茅庐的乐工会有什么本事,就连那些在教坊里呆了四五年的乐工那水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平平无几。
      缓缓抬眼,片刻的凝神让自己平静下来,一阵细密的琵琶琴弦的声响,缓缓落下,轻挑琴弦那声响不像是石落水那般低沉,反而那不长不短的余音恰到好处。
      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在那琴弦上游刃有余的跳动着,转而那琵琶声响有些飘渺虚无,如隔云雾所听。
      “这……”兴奴出乎意料的琵琶声,让那些考官的注意全都集中到面前这个不起眼的乐工身上。
      “这乐工有些本事啊。”指着兴奴对着一旁的教坊使称赞到。
      “是,是,是。”教坊使应和到,不过对于这个丫头没有一丝印象。
      “怎么样了。”屋外的锦绣他们焦急的等待着,那悠扬的琵琶声从屋内传出来,不过很快就被那嘈杂的声响遮盖住了。
      细密轻柔的琵琶声如同那云中仙子窃窃私语,时顿时急,就如同那赴宴的仙人的步子。
      闭上眼细听那琵琶声,好似宴席上的笑声,交谈声。突然那声响一下全都消失不见了,纳闷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兴奴,刚要开口,好在旁人拉住了他,宴席还未结束。
      伴随着些许欢快的琵琶声,踩着舞步在那天宫献舞,舞姿曼妙,那脚上的铜铃叮当响。不自觉的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宴席到了散场时分,那声响冷清了不少,有些哀婉不舍,随着最后一手轻拨四弦那宴会才算是真正结束。
      琵琶曲结束了,紧张的兴奴久久不愿从那琵琶曲中出来,不停的轻声叹着气,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考官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寂的片刻,那乐声余音绕梁,久久不能散去,一旁的教坊使一脸滑稽模样,眼睛时不时睁开偷看一旁的大人,见他们还闭眼享受也跟着闭起来,时不时还睁开偷看着。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兴奴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微微上扬的嘴角不失体面。
      “没想到你这教坊还能有如此善乐者。”王大人见机还不忘调侃那教坊使大人,兴奴低着头偷笑着。
      “那是。”教坊使厚着脸皮,顺着台阶就上。
      “你叫什么名字。”王大人摆正身姿,郑重的问到。
      “回大人,慧名,秋娘。”兴奴小心翼翼的回到。
      “秋娘。”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兴奴,突然笑到,“貌比秋娘,可真是敢取啊。”
      “不敢。”兴奴谦虚的说到。
      “你这琵琶跟谁学的?”他接着问到。
      “阿爹,不过已经走了很久了。”
      他像是很满意兴奴的回答似的,那鼻息的声响都好像在表达他愉悦的心情。
      “可否告知,为何你这琵琶曲《霓裳》与常闻之曲大有不同。”
      这刁钻的问题,若是换作别人,早就乱了阵脚。好在兴奴早有准备,“这《霓裳》自安史之乱后便丢了原先的谱子,后人以宴席之欢快来奏之,可先帝谱曲以道家仙乐以作,前与今相结,才有此曲。”说完这些话兴奴不禁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接着说到,“不过我未曾听闻原曲,也不能再现先帝之意。”
      “嗯。”听完兴奴说到这番话,王大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那面露笑意。这枯燥乏味的评定考核,倒也是给他带来了惊喜。
      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那些大人面面相觑也没个定夺,这会儿全把责任推给了那王大人,教坊使却在一旁悠哉悠哉,事不关己。
      “行吧,你先退下吧。”
      兴奴抱着琵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身后还在谈论着方才的琵琶曲儿,心里暗喜。那压抑紧张的氛围让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了?”一出门,锦绣他们就聚拢了过来,兴奴是第一次参加评定考核不免替她担心。
      “没事。”她笑着说到。
      琵琶处一个接着一个的进去,迟迟没有听到牡丹的名字。锦绣出来后就跟胭脂一般,看来是不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考核结束后,那先前的紧张,换来的是身心上的疲惫,没有等到琵琶处最后一个,倒也是不敢离开。
      “牡丹!”小厮报道牡丹的名字,牡丹趾高气昂的拿着琵琶从她身旁走过。
      “矫情!”她轻蔑的说到,说罢径直走到那小厮面前。
      “等着瞧好吧你。”这过分的自信让牡丹自己都有些后怕,拿着琵琶不屑的回过头来瞥了她们一眼。
      “名字。”门口的小厮有些不耐烦的说到,才不管参加考核是教头还是什么,偏偏牡丹就爱她那臭架子,这会儿又摆出她那副引以为傲的轻浮模样,走到他跟前。
      “牡丹。”
      “进去吧。”那小厮根本不予理会,这可给牡丹气够呛,旁人的窃窃私语声和嘲笑声传来,她愤愤的瞪了回去。
      “快进去吧,别让大人们等急了。”那小厮说罢就找了个凉快地歇息去了,这是琵琶处的最后一个了。
      牡丹一扭一扭的进去,那模样是给外人看的,进了屋子整个人就开始紧张起来。
      屏风后传来的私语声,牡丹凑过身子想要听清楚些,无不是些不关评级的闲事而已。清了清嗓子,将衣服微微退下些许,露出那傲人的身姿。
      “让大人们就等了。”说罢从屏风后款款的走出来,微微低下的头,倾下些许的身子。心中想着是不是全都看着自己,一步一摇慢慢挪着步子,几步远的距离硬是让她走出长廊的感觉。
      “呦,这不是那教头吗?”王大人杵了杵一旁看呆了的教坊使,调侃到。
      “是。”他回应到,目光久久不能从她身上移去,王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皱起眉头。
      “那么,开始吧。”那些考官看起来已经很是疲惫了,无精打采的,唯独那教坊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牡丹挪了挪身子,好让那刻意露出的位置让他们瞧见,正在调整琵琶,王大人打断了她。
      “你就这样子弹琵琶?”他连声呵斥道,牡丹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是教坊,不是青楼。”看牡丹不为所动,当真开始生气起来,这弄的一旁的教坊使很是尴尬,也只能小声应和着。“把衣服穿好!”
      无奈只能妥协的牡丹拽了拽衣裳,不过还是稍微露出些许,王大人深叹一口气,身子向后靠去。
      “开始吧。”教坊使见状催促着她快些开始。
      平凡普通的声响,没有一丝感情,那音律的偏差任谁都能听出来些,与那日国公宴席没有一点长进。
      牡丹还没弹一会儿,王大人就已经不耐烦的说到“停停停。”在场的所有人的陷入尴尬之中。
      牡丹一脸茫然的放下手中的拨片,不过紧接着的是不服,愤愤的瞪着他们,为首的除了王大人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真是一点都没长进。”只听王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教坊使,“张兄你说是吧。”
      这下把这事推给了教坊使,泛起难了,正如王大人说的,牡丹的琵琶一点长进都没有,可是奈何她是自己钦定的教头,也不好多说什么。
      “外面还有几个。”教坊使这会儿转移话题来,装作没有听到王大人的话。
      “琵琶处最后一个了。”另外一位回到,教坊使哦了一声,便低头捣鼓自己的事情去了,全然没有去看牡丹。
      “时候也不早了。”那些考官也厌倦了,更何况牡丹的琵琶不值得去细听。
      他们就当着牡丹的面开始议论起来,奈何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乐工而已,只能是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一番商议之后,“你先出去吧。”他们冷淡的说到,随后又开始自说自话,尴尬的牡丹无助的看向教坊使,这会儿他也是爱莫能助,只能挥挥手让她离开。
      屋外的人已经散去大半,挫了锐气的牡丹这会儿站在屏风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了出去。已经没有人再去看她。
      评定考核就这样在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了,比起考核时的紧张,等待评定结果的日子更是那么的难熬,就连经历过多次的锦绣都不觉紧张起来,每日从门口走过,都要留意是否那结果出来了。房间里琉璃已经自暴自弃开始收拾起行李起来了。
      “你这是做甚?”兴奴见状走了上去,将琉璃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回家啊。”琉璃一边叹气,一边不舍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评定的结果不还没出来吗?”
      “那还用等结果吗?”不知为何琉璃有些许气愤,心烦意乱把东西放到一旁去。
      “琉璃!”屋外传来的动静,让她有些许绷不住情绪。
      “你哭什么啊?”刚进屋子里就瞧见哭哭啼啼的琉璃,胭脂一下子懵了。
      “看来我不能再在教坊里陪着你了。”她哽咽的说道,一旁的兴奴和锦绣也是一脸的无奈。“还不是那该死的评定,他们说评定不通过的乐工要离开教坊。”
      “害!”胭脂被她这副愚蠢的样子逗笑到,“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她接着说到,“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教坊现在少人的很,怎会轻易放你走。”
      “何况要走也是我走啊。”兴奴在一旁安慰着,一副坦然模样,“如果我打赌输了的话,我就要离开教坊不是?”
      “那牡丹怎么能比的过你。”听到兴奴这般自暴自弃的说到,方才还在自暴自弃的琉璃一脸不服气的说到。
      “话说牡丹呢?”胭脂朝着屋子里张望着。
      “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锦绣说到。
      “估摸着害怕了,跑了吧。”这会儿的琉璃缓过劲来,擦着眼泪说到。兴奴也是摇摇头,这评定考核结束后,牡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都见不着她,估摸着她有自己的法子吧。
      “奇了怪了。”这下胭脂摸不着头脑了,平白无故的丢了个人可还行。
      “对了,你又来干什么?”琉璃看着她问到。
      “当然是为那评定的事情了。”她找了个空荡位置坐了下来,一旁的乐工听闻有消息也纷纷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折磨人的结果。
      “好消息,这次我可是听说你们琵琶处有一人名列一部。”周围的人聚拢过来,只听胭脂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到。
      一旁凑热闹的乐工听完她说的话后一惊,琵琶处已经许久没有人名列一部了,不由的纷纷猜测起来,不过兴奴却很是平静,大概她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吧。
      “琵琶处已经许久没有名列一部的人了。”锦绣微微皱起的眉头,自顾自嘀咕着,这倒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那评定的结果还没出来,这消息也不知可靠不。
      “是不是你啊秋娘?”还在愣神的兴奴突然肩头一重,侧过头一看琉璃已经趴了上来。
      “怎么会?”兴奴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名列一部的人会是自己。
      “应该是锦绣吧,毕竟她曾经也是教头吧。”兴奴说到。
      胭脂却摇了摇头,“要是这家伙能名列一部,还用这些年?”一点面子也不给锦绣留,再看锦绣的脸已经阴沉下来。“我说的可是实话。”胭脂忙解释到。
      “八成是你。”锦绣也跟着这般说到,“评定的日子后我也听闻些消息,无不是说你那《霓裳羽衣曲》的精妙。”锦绣一本正经的看着兴奴。
      看不懂情况的琉璃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琵琶就要兴奴再弹一次,好在是胭脂拽着那丫头到角落里去了。
      片刻的沉默后,锦绣拽住兴奴的手“如果她说的是真是,那是你赢了,秋娘。”激动的说到,“你不用离开教坊了。”说着她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兴奴。
      可是为何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手中的琵琶显得有些沉重,面前那些乐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结果在几日后公布出来,就贴在教坊门口,那些乐工也顾不上手头的事,一股脑的都挤在了门口,有人欢喜有人忧,门口乱成一团,来晚些的也只能是干等着。
      “秋娘!锦绣!”两人站在外圈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人群里有人冲着她们喊叫着,定睛一看那不是琉璃吗?两人生挤了进去。
      “在这,在这。”说着人挤人,琉璃的手指向一处,凑上去看那正是琵琶处的名次。
      “锦绣,二部上。”兴奴先一步看到锦绣的名字,兴奋的拍打着她的肩膀,“锦绣快看。”
      “也就比我好一点点吧。”琉璃这会儿攀比起来了,谁还记得前些日子哭着闹着说要回去的人是谁。
      牡丹,牡丹,一个个名字从眼前过去,在这,二部下。可是找来找去没有兴奴的名字。
      “兴许是看漏了吧。”锦绣安慰到。虽是这般说到,可是兴奴的心里一沉,难免不会担心。好在的是胭脂说到,“一部的名字不会写在这里。”说罢她带着兴奴他们往一旁走去,那里贴着一张纸,没有人围在这里,与方才的场面相比这里显得凄凉多了。
      “一部的名单在这里。”说着她指着墙上的名单说到,一张不大的纸,了了的写了几个名字,琉璃先一步跑上去查看。
      “真的是你!秋娘!”看到那一部的名单,兴奴的名字在那上面,这会儿的琉璃比兴奴还要激动,看着自己的名字,兴奴却说不出话来。
      名列一部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等兴奴从门外走进来时,琵琶处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只为看那兴奴,这才刚来不到两年时间,却把琵琶处一部的空缺给填补上了,一进门一堆人吓了她一跳。
      那七嘴八舌的祝贺声,站在角落里的牡丹看起来很是落魄,那眼神很是嫉妒,“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场面她是待不下去的,愤愤的离开。
      这会儿的兴奴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此刻比起她们,还有一个人她更想要告诉这个好消息,那些祝贺的人还在那里东扯西扯的,好不热闹。而兴奴已经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
      “去哪?”谁料锦绣在门口等着她。
      “我想去跟媚娘说我名列一部的事情。”
      “媚娘是谁?”锦绣问到,可是兴奴并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朝着教坊外面走去,出于好奇和担心,锦绣紧跟其后。
      两人兜兜转转的,锦绣也不知道兴奴这是要去哪里,身旁那些宅子少了去,商贩的叫卖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来越响。经过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禁更加好奇。跟着,兴奴在一处商铺前停了下来,随后走了进去,锦绣站在外面抬头一看,“市坊?”这会儿兴奴已经跟门口的小厮聊了起来。
      “这不是秋娘吗?”兴奴一进市坊,那小厮就认出来了,“今儿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着那些夸大的客套话,锦绣站在市坊外迟疑了片刻,看着兴奴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回来有些事。”路过的乐工跟兴奴打着招呼,突然兴奴低下身子,再看是陈叔从那人群中走过,好在没有发现她,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闲聊了几句,无非不是些近况,家长里短的事情,兴奴回过身子看着还站在外面的锦绣走了过去。
      “怎么?”
      “没事。”锦绣也怕兴奴误会,说罢便跟着她进了市坊。眼前的一切都是没有见过的,那来来往往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那些小厮忙的不亦乐乎,渐渐的看入了眼。
      “媚娘在吗?”兴奴问到。
      “没见,兴许在屋里吧。”那小厮说着,随后便匆匆忙忙的去干活去了。
      兴奴也不再去打搅他,市坊的变化不大,自己离开也不过一年多点时间,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一般,锦绣跟在她身后。
      “你对着很了解?”锦绣看着面前的兴奴感觉有些许的陌生。
      这会儿的兴奴正在兴头上,早就忘记了那市坊在她们眼中是怎么样的,兴许也是想要告诉她市坊并不全是他们说的那样吧。
      “我在去教坊前,在市坊呆过一两年。”跟着她在市坊里闲逛着,身旁的乐工打扮精致,嘻笑打闹着。屋里的乐工正在安心弹奏着乐章。
      这与他们说的市坊不一样,至少跟牡丹是截然不同的。渐渐的身旁的声响小去,面前的乐工更是打扮随意,惬意的,慵懒的。
      兴奴走着走着回过头看向她,也是怕她会有什么偏见,可是见她这副新奇模样,倒也是放心下来,再往前走些就是媚娘的屋子,兴奴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媚娘。”兴奴叫喊着她的名字,欢快的,有些迫不及待的走进屋子里去,身后的锦绣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兴趣,这与他们口中的市坊不一样。不全像是牡丹那样的轻浮女子,乐声从远处的屋子传来,细听倒也不比现在的教坊里的乐工差多少,渐渐的也不再排斥。
      听到动静的媚娘,转过头来,“你怎么来了,秋娘。”她兴奋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兴奴抱着媚娘撒娇着说到。
      站在门外的锦绣看着屋内的两人,那目光落在媚娘的身上,脸上的妆容没有画完,却已经显得美艳,那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多少。
      “那位是?”媚娘恰好看到站在门外的锦绣,问着这会儿还在高兴的兴奴。
      “这是锦绣,我教坊里的朋友。”被兴奴这般介绍,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身子也不自觉的别扭起来,本还犹犹豫豫的,兴奴却将其一把拽了进来,锦绣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她还是教坊的前教头呢!”说着锦绣的脸开始泛红,不过媚娘到是对她感兴趣起来。
      “我以前也在教坊呆过一段时间。”媚娘上前闲聊到。
      “我未曾见过你,应该我在你离开之后才来的。”锦绣不好意思,不敢去看她的模样。
      媚娘这会儿已经三十好几,却保养的很好,如同二十岁刚出头的少女一般,不过却比她们多了些风韵。两人这简短的对话,便再也没有话可以说了,媚娘看着她别过去的脸,笑着坐了回去,继续画着脸上的妆面。
      屋子里很干净,看来时常有人打扫。不过兴奴更在意是屋内的两张床。其中一张是兴奴来了之后才有的,倒也没想到媚娘还留着,兴奴自己感动起来了。
      媚娘背对着她们,那铜镜恰好能够照到她的面庞,“教坊里偷溜出来的吧。”媚娘不紧不慢的说到,却好像在训斥兴奴一般,“这不是婚嫁丧娶,也不是过节的。”
      被训斥的兴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教坊早就不像是媚娘那时候一般管教森严,现在进进出出也无人理会。
      “我想告诉你件好事。”兴奴说到这里时,激动起来,兴奴故作神秘走上前去,媚娘已经装扮好了,缓缓站起身子来,却也不急着问,这下轮到兴奴着急了,逼迫着让媚娘问那是什么好事,媚娘只好依着她说到,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我在教坊里的评定考核中名列一部。”她高兴的跟媚娘分享着喜悦。
      媚娘听闻后先是一愣,随后是一声简单的祝贺,不过这样就足够了。看着眼前这个丫头倒也成长了不少,若是让陈叔知晓了定会为她开心吧。
      “那可祝贺你了,兴许你还能去那太常寺做乐官呢。”她打趣的说到,换掉身上的便服,那纱衣穿在身上有一丝凉意。
      “我可要回来跟你一起做花魁呢。”兴奴开玩笑的回到,媚娘坐到铜镜前做着待客的最后准备。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招待客人了。”说着媚娘缓缓起身,抱起一旁的琵琶朝着屋外走去,纵使兴奴不舍,可是那是她的工作。

      北方战事大胜而归,那场硬仗打了三年才算是平息下来,这久违的胜利,朝中文武百官为之庆贺,那将军的队伍在回京的路上。
      “张兄!”
      刚从殿中出来,王大人就赶忙从身后追了过来,呼喊着教坊使,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王大人?”
      教坊使故作轻松,二人正在不久前被传召进入宫中,只为了那将军的庆功宴,宫中那些废物们想不出什么好点子,索性就扔给了二人。
      “走这么快干什么。”王大人喘着粗气,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当然回教坊去了。”
      “那将军的庆功宴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无非是叫几个乐工随意对付一下便是。”教坊使回应着,“反正那将军也不爱听这些东西,不如多准备些好酒好菜什么的。”
      “可是……”他缓过气来,撑了个筋骨,“可是我听说皇上也会去。”
      “你说什么?”教坊使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皇上也会去?你听谁说的。”
      “赵公公说的。”
      “那为什么刚才皇上不说?”明显能够感觉到教坊使的慌张,“这……”
      “所以我这才来问问你对策。”
      “可靠吗?”教坊使还是有些不信,追问着。
      “可靠,你就放心吧。”
      “这怎么办啊。”他小声嘀咕着,若是单纯只为了那将军庆功,敷衍了事便可,可是皇上也去的话,可一点不敢马虎。
      “对了,前些日子教坊不是刚进行完考核吗?叫那些名列一部的去就是了。”
      一慌张竟忘了这事,还要别人提醒,自己这教坊使的面子往哪里搁置。
      他摆出一副架子来,“这我当然知道,我正准备去办呢。不用王大人劳心了。”
      那评定结果出来后,牡丹彻底的成了教坊里的笑话,不过她还死要面子,在那些乐工面前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次评定而已。”牡丹嫉妒的说着。
      “怕不是技不如人吧。”
      “你说什么?”
      还在嚣张跋扈的牡丹,对着嘲笑她的乐工面露凶相,可是谁不知道她不过是窝里横而已,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一回事,只有她自己。
      “按约定是你输了。”
      “输?输什么?”牡丹竟然耍赖,量这会儿的锦绣也不敢对她干什么。
      “你!”
      这时候兴奴回到教坊里,那些乐工一窝蜂的涌了上了,庆贺着她名列一部的荣誉。再看牡丹,显得落魄。
      “恭喜你啊~”牡丹朝着兴奴走去,阴阳怪气的说到,一旁的乐工瞪了她一眼。
      “牡丹。”兴奴走到她跟前说到,“按约定——”
      “什么约定——”
      “不过是一个道歉而已。”
      “我让你们练琵琶还有错了?你去问问教坊使他怪罪我了?”
      “这教头的位置是教坊使钦定的,你知道吗?”
      兴奴看着面前的牡丹,那神情里的蔑视瞧不起,当初还好心同情她的遭遇,此刻她蛮不讲理的样子,让人失望。
      “不过名列一部,有什么好神气,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兴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牡丹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就你们琵琶处最会闹事!”
      刚才宫中回来的教坊使,亲自来琵琶处告知兴奴这个消息,这可一点不敢怠慢。
      “你是秋娘吧。”
      “回教坊使,是的。”
      “哦~看起来年岁不大,本事不小啊。”他嬉皮笑脸的手已经伸向了兴奴,牡丹眼红一把上前楼住了教坊使的胳膊。
      “不知教坊使来琵琶处何事?”
      教坊使嫌弃的瞥了一眼牡丹,牡丹像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有教坊使撑腰一般,死死的拽住不松手。
      “大将军凯旋而归,宫中设宴,特传唤教坊各器乐一部乐工,准备乐曲,不可怠慢。”
      “是,教坊使,秋娘遵旨。”
      “我呢?怎么没有我?”牡丹拽着教坊使的胳膊问到。
      “你?多练练琵琶吧,省的这教头成了我的笑柄。”说罢,一把把牡丹甩开,顺势倒在了地上,见他离开,牡丹扑腾的站起身追了出去。
      “教坊全部一部人员,哇,秋娘这排场可真大。”
      一旁的乐工替兴奴感到高兴,唯有兴奴自己明白这事的重要性,一刻不敢怠慢。
      “这牡丹,仗着有教坊使撑腰,竟然翻脸不认账!”锦绣被牡丹气的够呛。
      “没事的。”
      “既然不敢赌,为什么当时要答应呢!”
      “是我自己要赌的。”此刻的兴奴也不再去理会那个约定的事情。
      “要不是现在我不是教头了,我定要替你讨要个说法。”
      “不打紧,我自有办法。”
      过了几日,那庆功宴的准备才算是步入正轨,兴奴跟着那些一部的人有条不絮的准备着那宴席上的乐曲。没有被选上的牡丹,只能把这股怨气发在那些乐工身上。
      “教坊使的住处你应该清楚吧。”兴奴凑了过来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锦绣谨慎的看着一旁的兴奴。
      “没什么。”感觉有些突然显得些许尴尬,兴奴笑到,“我只是有些事想要求他。”
      “你可别白费那功夫了。”门外进来的牡丹听到她们的谈话,冷不丁的泼上一盆冷水。
      “为……”还不等兴奴说话,锦绣就拽了拽她的衣裳示意她不要问。
      “你找教坊使什么事?”锦绣小声问到,时不时注意身后不远处的牡丹有没有偷听。
      “我……”兴奴迟疑了,犹豫了片刻她说到,“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起身走出了屋外。
      “最近总感觉秋娘她怪怪的。”见兴奴出门,琉璃靠了过来。
      “兴许有什么心事吧。”锦绣也不好追问,也只能任由她。
      “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啊。”八卦的琉璃凑到她身边不停的追问到。
      “这位置太高,她受不住吧。”牡丹在一旁幽幽的说到,时不时伴随着那嘲笑。
      “你……”硬是把气咽了回去。
      “别理她,先前输给了秋娘心里不服气,更何况她评定都没超过你不是。”说着琉璃冲着牡丹摆出一副鬼脸。
      “你说什么?”牡丹听到她说的话,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发着闷气咬牙说到。
      耳边嘈杂的声音没办法让她静下心来,锦绣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不依不挠的琉璃也跟着出去,一直在身旁问着,“说了什么?”
      不耐烦的锦绣停了下来,“说,你这丫头怎么还不去练琵琶。”留下还没缓过神来的琉璃,快步离开。
      “秋娘,你怎么来了?”
      “来看望一下教坊使,这庆功宴这般重要的场合,能想到我。”
      “那还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事吗?”说着一脸奸笑的迎了上来,那不安分的手,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兴奴。兴奴厌恶的顺势闪开来。
      “不知教坊使那将军的庆功宴准备的如何?”
      “这犯难呢。”他叹气到,那眼睛色咪咪的,没有离开过兴奴一点,“皇上觉得《霓裳羽衣曲》有些过于单调了些,说还有没有什么很好的曲子。”
      “我这有一首曲子,恰适合那将军。”兴奴信誓旦旦的说到。
      “什么曲子?”这倒是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
      “《凉州》。”
      教坊使听闻她说的后,突然笑到“你还是资历不够,来教坊才一年吧。”说着打量起兴奴来,接着说到,“十三四岁吧。”
      “教坊使说的正是。”他突然的笑出乎了兴奴的意料,“不知教坊使笑什么?”
      “你可能不知,这《凉州》为塞外曲,传入京中,早已失传,世间我好未曾听闻会《凉州》之人。”
      “可我会。”
      “别说笑了。”
      “不信我可以弹给你听。”
      “当然信了,年纪轻轻却能名列一部。”
      “不过……”
      兴奴明白他的意思,从袖子取出一大贯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放进去的,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放到他面前去,毫不遮掩。
      “如若教坊使再答应我一个条件,那这钱,就还有一些——”
      那教坊使看着面前的钱故作镇定,兴奴也看明白他嫌少了,兴奴接着说到,“后面还有十来贯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秋娘。”说着将那钱收了下去,兴奴明白接下的事可以谈妥了。
      “将军的庆功宴,我想叫牡丹一起去。”
      “牡丹?”
      “这…可这是一部的事情,那牡丹不过是一个教头而已。”提起这件事教坊使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事情变得有些难办。
      兴奴沉住气走上前去,拽住了他的手,他色咪咪的搭上手,兴奴眼疾手快收了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说着身子都快凑了过来,兴奴忍住不适。
      “牡丹她好歹也是个教头不是,再者说名列一部的大多是教头,我这一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怎抵得上。”说着兴奴装出一副委屈像。
      “呦呦呦。”这下可给他心疼着了,兴奴窃喜他上了套。
      “教坊使你也说了,这将军的庆功宴可马虎不得,我还未参加过那些宴席,漏了怯可不好。”说着偷摸的瞥了一眼他。
      “这……”这下可让他有些难办,这事事关重大可出不得一点岔子。
      在兴奴的一番操作下,牡丹也成了那将军宴席上乐工的一员,为此她还炫耀了许久,可是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只有兴奴镇定自若。
      “她怎么来了。”屋子里的众人看着打扮惊艳的牡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到,没有一点欢迎她的意思。
      “那我们开始吧。”一进屋的牡丹就摆出一副架子,想要张罗全局,可是屋内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这尴尬的氛围,让牡丹不知所措,怀抱着琵琶坐到的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位置。
      “你来这做甚?”人群里总算是有人看不惯她的作为,忍不住说到。
      “我来这当然是为了将军的庆功宴做准备。”她尴尬的笑到,站起身来看向各位,“你们难道不是?”
      “我们当然知道。”
      “那还不抓紧?”忙转变一副嘴脸,斥责着他们,骂骂咧咧的坐下。
      “秋娘呢?”
      提到这个名字,牡丹就是一肚子的气,强压着这怒气,摆出一副坦然得体的模样,轻转琴轴。
      “要不去找找吧。”一旁的人轻声说到,这下牡丹的脸色更是难看。
      “找她干什么?”牡丹本想装作不在意听不着,可是反反复复的提起,谁都会在意。
      “明知故问。”说话的是箫处的教头,向来与牡丹不对付。
      “她不过是刚来教坊一年多点的丫头,哪能上的了那庆功宴不是?”牡丹气愤的站起身来争辩到,可是屋内没有一个人在意她说的什么。
      “可是人家名列一处,你二等都勉强才够上。”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可句句诛心。
      “她也在名册上。”兴奴当着众人的面说到,众人皆惊。
      “就她?”
      兴奴点了点头,见他们还是不信就接着说到,“你们可以去问教坊使。”
      众人沉默,一旁的牡丹却不领兴奴的好意,摆出一副臭嘴脸说到,“假好人。”
      练习依旧,那不速之客在那作妖,好在的是兴奴后来跟他们解释了。那些乐工早就看牡丹不顺眼了,也同意了下来。在牡丹面前装模作样的练习着。
      得到机会的牡丹却不感谢兴奴,反而是觉得评定考核输给她很是不服气,想要给她添堵,常常暗中动些手脚,还以为兴奴不知道,只为了看她出糗。
      “有人动了我的琵琶。”兴奴推开屋门,里面整洁如初,可是唯独那把琵琶倒在了地上。
      “兴许你出门时碰到的也说不准。”陈锦绣跟在兴奴身后进屋,兴奴一声不吭直直的走到琵琶前,琵琶的布包看起来很凌乱,像是慌张下随意包上的。
      “那可说不准。”兴奴说着弯腰将地上的琵琶捡起。
      “琴弦断了。”兴奴平静的说着,再仔细检查一番,好在的是只有琴弦断了,琵琶还完好无损。
      锦绣听着走到她身旁,兴奴面无表情,手中捻着弦丝,紧接着冷笑到,有些渗人。“没事吧,兴奴。”
      “没事。”兴奴把琵琶取出来,那弦丝不像是不经意弄断的,整齐的断口像是刀划开的。
      “不过是弦丝断了而已。”说着兴奴麻利的把断掉的弦丝拆了下来,扔在了桌上。
      “我去给你取新的弦丝来。”刚要出门却被兴奴拦住,兴奴这会儿却在笑。
      “不用了。”重新用布包把琵琶包好,“反正换了新的很快就又会被人弄断。”
      “可是……”锦绣有些着急,兴奴倒是不慌不忙拉着她坐了下来。
      “是谁干的?”锦绣着急的问到。
      “是谁?”兴奴假意思索了一番,不禁笑到,“无非不是那些背后对我说三道四的家伙们呗。”这会儿的兴奴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些人怎么这样。”说着气愤的锤在桌子上,倒也是替兴奴抱不平,不过兴奴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找他们说理去。”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好在兴奴拽住她的手,“难不成就让他们就这般欺负你不成?”倒是先比兴奴先生气。
      瞧她那副替自己出头的模样,兴奴不禁笑出声来,这让她愈发的气愤,“都这样了你还笑的出来,亏我还替你生气呢。”
      “生气有什么用。”兴奴好说歹说才让她消下去点火气,“你找他们有证据吗?”说着看向她,“他们死不承认你不也拿他们没办法不是?”
      “可是……”被兴奴说的哑口无言。
      “你本就是自身难保,他们若是知道你替我出头,没准还找上你了。”
      “你就任凭他们这般说你。”撇着个嘴,一脸愤愤的看着兴奴,“就你这样才叫他们欺负你。”
      “孰高孰低,可不是看你打架吵嘴的。”兴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把琵琶放到床上,“看的可是技法,技不如人也就只能图个口舌之快不是。”像是刻意说给锦绣听的一般,听的脸直发红发烫。
      “你又明里暗里笑话我。”本就单纯的锦绣被兴奴这么一说又羞又恼,气的快哭出来。
      “没说你两句,你怎么就要哭了。”一看她的眼泪星子,倒也是有些慌张起来。
      “你若是找他们,不就跟他们一帮人了吗?”兴奴捧着她的脸,“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就这么好欺负不是。”这时候倒也是打趣的说到。
      “说大道理我可说不过你。”说着赌气的背过身去。
      “过些日子可就是献技的日子,你这琵琶技艺可在教坊里名属第一部,若是叫他们这么放纵下去,你就不怕出糗?”倒也是时时刻刻关心着兴奴。
      “这岂不是正好?”兴奴笑到,这可让锦绣气坏了。
      “你就当个受气包吧。”说着站起身来,“到时候出糗你可要……”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可要怎么?”
      “可要……”被兴奴那不紧不慢的性子气的一时忘记要说什么了,有些尴尬的装作生气模样坐了下去。
      “反正我也不想在教坊呆了。”兴奴摆出一副摆烂模样。
      听这话这顾不上生气了,着急忙慌的转过身子来,焦急的问到,“你不呆教坊要去哪?”说着四下张望起来,站起身来关上门窗。
      “这是做甚?”锦绣那副紧张模样,不禁问到。
      “嘘,小点声。”锦绣神经兮兮的,拉过兴奴的手小声说道,“这话可别叫外人听着了。”
      兴奴也配合着凑了过去,锦绣谨慎的说到,“你现在可不是那种平平淡淡的乐伎,你现在可多人盯着了。”
      “这教坊早就不想呆了。”兴奴说罢,锦绣着急忙慌的捂着她的嘴,尴尬的叫喊声,试图掩盖过她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后果。”锦绣看起来比兴奴更担心些。
      “当然知道。”兴奴挣脱开来,喘了口大气,“差点给我憋死。”
      “那你还乱说。”
      “我可没乱说。”锦绣听到还想捂住她的嘴,好在的是这回兴奴躲开来了,“你先别急,听我说嘛。”
      “说什么?”没好气的说到。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兴奴装出一副更加凶狠的模样说到。
      “教坊里虽说都是技法高超的乐工,乐伎。可是难免不是鱼龙混杂的情况不是?”
      “我可受不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索性回我的市坊呆着过清闲日子,岂不美哉。”兴奴一本正经的说到。
      “你疯了?”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市伎跟我们这些乐伎能比?”说着上来就要拽着兴奴好好教训一番,不过她的身手差的一塌糊涂,自己还险些跌倒,还要兴奴扶着。
      “说到底还不是娼籍?”这会儿的兴奴也不想再打闹才去。
      “可是这哪里能比。”认为此刻的兴奴已经被逼的有些发疯了,不可理喻。
      “却也是没法比不是。”兴奴如是说到。
      “你都说没法比了。”她接着顺着说到,“我可听说你当初可是托人找关系进来的教坊,你就这么走了?”
      “不假。”兴奴也不藏着掖着了,“兴许我若是跟他那么说,他也会跟你一般气愤。”
      “那你还这在这胡说八道。”说着捏着她的脸说到,“快,呸呸呸,就当没说过这些话。”
      “松开手。”兴奴揉着有些发疼的脸颊说到,“我可不是一时兴起。”
      兴奴与锦绣拉开距离,生怕她又上前不是拽耳朵就是捏脸的,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锦绣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你去做市伎能干什么,弹琵琶?”
      “我可听说了,市伎可还要卖身。”
      “我除了弹琵琶也不会别了不是。”说着回过身坐在了床上,锦绣也站起身走到跟前,身子有些疲惫的靠在柱子上,就这样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我回去可要做花魁。”
      “我看你是魔怔了。”说着就要拉兴奴去看大夫,保不准她就是一时兴起脑子糊涂了。
      “唉唉唉。”兴奴就这样呗她拖拽着往门口走去。
      “走看大夫去。”废了老大劲才拽着她往门口走去,“他们不过把你琵琶弦弄断,你就发疯痴癫了。”不管兴奴怎么解释,她就一个劲的想要拉她去看大夫。
      “锦绣,你别闹了,我可没开玩笑。”锦绣上下打量着兴奴,看起与平时无恙,可是今日说的话,“我没事真的。”
      锦绣愣了一下,“还是不行,你今天非跟我走不成,琴弦晚些时候我给你换上。”
      兴奴的忍气吞声让锦绣不解,这本来是一个能够拆穿牡丹的机会,可是……不过最让锦绣震惊的是兴奴的想法,离开教坊,名列一部为什么?
      盛装打扮,可一点都不敢怠慢,听闻那圣上也要亲临。各个乐工都准备着自己的那首本领。牡丹纵使要特殊些,那些宾客已经坐定,只等宴席开场。
      “可都精神些。”教坊使还特意前来嘱咐到,“牡丹呢?”
      “还没来。”
      教坊使不像是从前一般护着她,大发雷霆。听着响,踩着点的牡丹这才到来。微露的胸襟,轻薄的纱衣,在那些乐工面前显得格外的突出。
      “来迟了。”她自己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径直都到他们面前,调整了下身姿。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牡丹想要辩驳,可是教坊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管你想怎么样,今儿个是圣上要来,可一点岔子不敢有。”
      宴席快开始了,教坊使也来不及教训牡丹,整了整衣裳急冲冲的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被训斥的牡丹不服气的,却也成了别人的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是那宴席迟迟还未开场,宾客四处张望着,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桌上的菜肴已经凉透,全都端坐着。窃窃私语原来是圣上还没有来。
      乐工们站在一旁的过道里时刻准备着,一点都不敢松懈,跟国公宴相比,这里的排场更大更隆重些。牡丹也不顾端庄形象,伸长脖子张望着。
      过了许久那圣上也没有到来,宴席也低至冰点。身子也渐渐僵硬了。随后还是那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传话,原来是圣上突然有事来不了了,宴席这才开始。
      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杯中的美酒就没有空着过。谈笑着早已忘却了圣上没有到来的可惜。那舞姬扭转着身子,那歌姬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宴席从那冷清中慢慢闹热起来。举杯邀酒,这闹热的氛围也传给了所有人。
      宾客们这会儿正把酒言欢,酒过三巡这会儿醉意也慢慢浮现在脸面上,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可这些与乐工们并没有一丝关系。
      鼓,箫,笛,琴……教坊里各个器乐的佼佼者都聚集在这里,只为了替将军的宴席奏上那么一曲。
      “该你们了。”
      宴会慢慢进入高潮,舞姬,歌伎们纷纷退场,“请跟我来吧。”小厮弯着腰,领着各位乐工走小道来到池子中间的小岛上。
      小厮在路口站住并没有一直领在前头。那些乐工们都是教坊里的长者,这种场面早已见多不多,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住。
      “锦绣来的话,应该没有那么紧张了吧。”兴奴心里默念着,初来乍到的她也不过才到教坊两年出头,哪见过这排面。
      池子周围被长廊所包围着,一块突出的地面,像是花园?宾客们就坐在那长廊上,吃菜,喝酒,说着家长里短,谈着朝中事务。
      “可别吓破了胆。”牡丹从身边路过,还不忘嘲讽到。
      “怎会。”脸上的笑靥这会儿都已经僵硬了,手心里湿湿的,还不停的往外冒汗。
      “走吧。”好在鼓色的教头轻轻推了一下她。
      那些宾客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准备好的乐工们,三三俩俩的端着酒杯走到将军面前敬酒,客套几句也算是完成自己的差事。各色器乐已经准备就绪,就准备等待命令就可以开始了。
      轻轻转动琴轴,那弦丝不出意外的被人动了手脚。牡丹坐在一旁偷偷瞧着。“一会儿就等着出糗吧。”兴奴镇定下来,这是早就预料到的,露出了笑来,这下可让牡丹看不会了。
      “那丫头笑什么?”越是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行为,越让人心慌。
      “将军。”只见教坊使不知何时已经在将军身边,端着酒杯,“这些可是教坊里名属一部的乐师,听闻将军大胜而归,得朝中召令,特意安排他们给您奏上那么一段。”
      将军与那些文官不同,放荡不羁的性子,“圣上安排这些,臣心领了,不过这些唱歌跳舞的,这会儿又是那些玩意儿,俺这五大三粗的,不如找些摔跤,舞剑来的有趣些。”
      “是是是。”在一旁的教坊使也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应和着,“将军听听便知。”
      “随便吧。”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这还不如吃酒吃肉来的畅快些。
      “开始吧。”一旁的教头小声说道,兴奴整了整衣裳,长舒一口气。牡丹那余光就没离开过兴奴,怀抱琵琶准备乘机抢走她的风头。不过怎能顺她的意。
      当她弹奏出一个音时,情况就变得不对。惊愕的牡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不是《霓裳》?”牡丹小声问到,到这关节眼,谁还有空理会她啊。
      紧接着咚咚咚~三声鼓响,全场寂然,一阵细密的鼓点,像是拉开城门一般。一阵接着一阵的敲鼓声,如同坐镇出征的号令一般,突然那鼓声戛然而止。
      “这是?”
      “有点意思。”将军被这鼓声吸引了过来,眯着眼睛回想起在外征战的日子。
      箫声,笛声,如同塞外的风声一般,一股荒凉的感觉迎面而来,阵阵鼓点配合着时起时落的琴声。壮阔,凄凉闭上眼睛细听,正如同塞外的风景展现在自己眼前一般。
      鼓声,笛声,琴声配合的恰到好处,时起时落,时急时缓的琵琶声成了其中的点睛之笔。眼前好像浮现那战马奔腾,刀剑相戈的场面。
      牡丹像是个局外人一般,束手无策,只能装个样子一手抚琴,实则拨片都没触及到琴弦。
      “怎么还没断?”看着不断在琴弦间穿梭的手指,牡丹心里不断期盼着能出岔子,可是好像她已经知道那根琴弦有问题一般,所有的拨弄都恰好躲开来,就算是要用到,也不过是轻轻拂过。
      这看的牡丹好是心急。鼓声渐渐缓慢下来,那一声声低沉的鼓声敲打着。那琴声如同流水,箫声笛声相呼应,好似塞外的大风吹过一般。
      点点拨弄,轻拢慢捻,抹复挑。将战事的胜利传来回来,宫中设宴款待。突然琵琶琴弦断开来。
      砰~的一声,四下哗然,本应该欣喜的牡丹这会儿却担心起来,不过担心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一切停了下来,本来热闹的宴席这会儿却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是怎么了?”好奇的将军歪着个头询问着。
      “好像是琴弦断了!”
      “断了?”正听的兴起,这回宫设宴却戛然而止,不禁有些烦闷,“这是怎么了?”忍不住冲着那些乐工喊到。
      “瞧你不好好检查琵琶,这下可好,你那曲子我可不会弹。”牡丹这会儿正好落井下石。
      那些乐工没有一丝着急慌张的样子,在他人看来,慌张的不过牡丹一人,这会儿正坐立不安,东张西望。
      “快说话啊。”牡丹在一旁用手指杵着兴奴,兴奴并没有理会。
      “教坊使,这又是哪出啊。”许久没有动静,一旁的官员也是看热闹,侧着身子问到,教坊使哪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未曾跟自己提起过。
      “兴许是特意准备的也说不准。”紧张的端起酒盏,手止不住的颤抖着,那酒都洒出去不少。
      “哦~”王大人在一旁附和到,看着那些乐工不慌不忙的样子,“有些意思。”
      “看看就知道了。”这会儿他心里也没个底,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自己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可没成想还是出了这事。宴席热闹起来了,七嘴八舌的无不是等着凑热闹,看笑话的。
      “去吧。”也不知乐工中谁说了这么一句,兴奴整了整衣裳,缓缓站起身来。
      “将军!”这冒然的行为,却也让宴席安静下来。
      “什么事?”见着突然站起的乐工,那将军问道。
      “方才弹奏的曲子名为《凉州》,秋娘知晓将军塞外征战大胜而归特意选了这首曲子。”
      “胡说,哪有《凉州》这曲子。”一旁的牡丹见兴奴这般胡说八道,忍不住小声反驳到。
      “《凉州》这曲子其实也无个明了的谱子,不过我先前听过一次八九不离十吧,兴许不是《凉州》也说不准。”说到这里兴奴也忍不住笑到。
      “那为何正到设宴庆功就停了。”
      “将军好耳力,这突然的断线并非偶然,而是刻意而为之。”这下宴席又炸开锅来,这恰好是兴奴想要的结果。四下慢慢安静下来,兴奴这才接着说到。
      “宴请功臣,自不能用《凉州》这首塞外曲子来庆贺不是?这停下的恰好是为了《霓裳》而准备。”
      “不过我需要些时间去换琴弦,好在的事牡丹可以替我弹奏接下的曲子。”这是一次很冒险的行动,就算是成功也不可能再在教坊里呆着,若是不成京都?估摸着就成往事了。
      突然被提到的牡丹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牡丹是琵琶色的教头,我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乐工而已,想必她应该能比我更优些。”说着看向一旁的牡丹,这下烂摊子落到了她头上。
      “你?”回过神来的牡丹,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她的圈套中,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牡丹站起身来走到兴奴身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委身示意,也算是接下这活了。
      “去吧,去吧。”将军也不在乎这些,兴奴这下也算是彻底松了下来,抱着琵琶就退下了。
      宴席继续,方才的小插曲倒也是没有扰了他们的兴致。
      鼓乐和鸣,宴席继续。
      突然从远处传来琵琶声,那声音盖过了牡丹弹奏的声响。听的出那欢快喜悦的感情,在那琵琶声中。
      “是谁?”牡丹好奇的朝着身后望去。
      琵琶声越来越近,但那声响好像在跳动着,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的。如同在空中环绕着。
      渐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再看向牡丹,注视着那声音的来处。
      “可恶。”咬牙切齿的牡丹,索性气愤的停了下来。心里想着:我倒要看看是谁。
      曼妙的身姿,随着乐曲的变动而舞动着。踮着脚怀抱着琵琶,步伐轻盈如同踏步在云上。如梦如幻,远看如同天女从空中落下。
      欢快的乐曲,说着宴会的欢闹。舞姿轻盈,盛世的太平。
      “哇……”接下来的动作,引得四座惊叹,全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
      “那家伙。”牡丹恨恨的握紧拳头,风光全让那家伙抢了去。
      琵琶被举过头顶,短暂的歇息,将宴会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用轻纱半遮挡住脸庞,看起来神秘又危险。一点一点靠近,接着琴声,笛声。那身姿也随之舞动着,旋转着,踮着脚尖从他们面前经过。
      不屑的瞥了一眼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牡丹,轻蔑的笑到。
      咚~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呼吸的声音清晰可见。
      窈窕曼妙的身姿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看着摆出奇异姿态的兴奴,不禁问到。
      “这……”教坊使也不知她这是演的哪出,不听的擦拭着汗水,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是…这是专门安排的表演。”
      “这样啊~”迟迟未再弹奏的器乐,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来是搪塞过去了。
      兴奴也不禁替自己捏一把汗,这也是头一遭表演,若是出了洋相可是谁都担当不起。深吸一口气。
      微微低垂的眼眸,如同上神的怜悯。上扬的嘴角,示意着欢快喜悦。身上的缎带和纱衣随着风吹过,而舞动着。若是此刻在雾中,那若隐若现的感觉,保不准以为自己迷失在天宫之中。
      屏息凝神,将拨片随手丢掉。闭上眼睛,感受天地万物的气息。
      咚~鼓声再起。
      “反手弹琵?”
      “真的……”
      遮挡脸庞的纱巾被风吹落,像是嘲讽一般,恰恰落在一旁牡丹的头上,气愤的扯了下来,这会儿看笑话不成,自己反倒成了笑话。
      随着身子的转动,琵琶慢慢从头顶落下,时而怀抱,时而半竖抱着遮挡着半边脸。那轻蔑的眼神反倒成了点睛之笔。琵琶悠扬,四下寂然。
      “这……”
      “好啊。”
      “没想到教坊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一声声的夸赞,让教坊使慢慢迷失了自我,沉醉于他人的称赞之中。
      “哪里,哪里。”面上谦虚着,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身子慢慢低下来,琵琶声停了,其他的器乐继续着。
      “若是不再弹奏可会让人耻笑。”兴奴在她耳畔好心告诫着。
      看着她那副得逞的模样,牡丹握紧了拳头,可是再看四下那副全情投入的模样。也只能照着她说的那般。
      咚~一切有恢复了平静,宴会慢慢进入了尾声。
      牡丹恨恨的斜眼瞥了一眼兴奴,手中不停的拨弄着拨片,时而急促,时而舒缓。
      紧接着又是咚咚咚两声,兴奴看似慵懒的半卧着身子,牡丹的琵琶声与这慵懒的身姿意外的相配,紧接着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舒缓的琵琶声像是说着宴会的结束,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的眼眸,如同深渊,如同清泉。接着其他的乐器也慢慢奏响,一阵紧密的鼓声,一切恢复如初。
      四下寂然,还没意识到演出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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