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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5
这顿饭吃得肖尧累极，刚应付完徐梦倩时不时飞来的暗针，这厢又被离旬莫名其妙的热忱搞得头大。而且那些潮水般袭来的回忆慢慢将她淹没，引得她双眼酸涩食不知味。
张天一曾经待她的好，一件一件地被拾起，展在眼前，竟然那么厚、那么多。她却不知满足，拼命想要再多一点、更多一点，终致怨念。
肖尧拿起手边的餐巾擦拭嘴角，浮起微笑，“离总、倩倩，公司还有很多资料要整理，我吃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离旬却不肯放了她，端了酒杯，“肖尧，你来华锐快一周，我也没有正式谢谢你。这顿饭吃得有些唐突了，来，我敬你一杯。”
肖尧看他杯中满当当的白酒，笑意渐浓，“离总，你在责怪我不懂礼节？应该我先敬你的。”言罢，一手接过他手中酒杯仰头而尽，“之前和今天的不愉快，我们就一笔勾销啦。”
见她将三两多的白酒一干而尽，离旬有些惊讶。耳边响起徐梦倩似嘲似讽的声音，“阿旬，你不知道，小尧从小喝酒就厉害，她…”
“倩倩，我还有事。你一个人吃完了开车回去吧。”离旬穿好外衣，“肖尧，我们一起走。”
喉间而划的白酒冲得她有些晃神，听见他说一起走，肖尧笑呵呵地点头说好。于是，两个人一起推门而去，完全顾不得身后徐梦倩一张俏脸又气又恨。
出了餐厅，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两人都不自禁地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忍得辛苦，肖尧乐了，“怎么?离总，美人在侧你还不满足？”
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离旬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女孩。她真的喝多了，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娇嗔，白皙的面庞如桃花晕染，娇艳欲滴。
“倩倩，她是我的未婚妻。”他移开眼神，缓缓开口。
“哈，我猜出你们关系不简单。祝贺你啊，她很漂亮，也很…”肖尧词穷，挠挠头，“她从小就很漂亮，招人喜爱。”
“是嘛。”离旬不咸不淡地说，“可是，你好像并不很喜欢她。”
意外的直白，肖尧好一会儿才答道：“那是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喜欢另一个人啊。”
刚喝了酒的脸有些烫，她被言中心事，喃喃重复着刚刚的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喜欢另一个人，他也可以不喜欢，或者，他真的是没有办法喜欢。”
离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直觉想要靠近些，却不料身边的人突然死了平衡直直倒了下来。他赶忙伸手将她捞住，那个跌在他怀里的女孩，还在傻乎乎地笑。
“对不起啊，我喝多了。”她说。
他真想摸摸她的脸，看看她眼角的晶莹亮光是汗水还是泪水。手伸到半空又忍住了。
就这么半搀半抱着，来到了公司楼下。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喂，阿ken，你开车到公司楼下侧门来。”他看了一眼搭在肩上的小脑袋，“再带点解酒药，快点。”
“你好。”一个客气的男声响起。
离旬抬头，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满目疑问。
“请问，你和尧尧认识么？”男子问道，双目紧锁于他怀中。
离旬扶正了肖尧的身子，“你是说她？肖尧？”
“嗯。”对方点点头，又追问，“她怎么了？”
昏睡的肖尧突然半睁双眼，指着来人惊呼，“你怎么来了？！呵呵，好久…好久不见。小宝…我…”说着一个趔趄，离旬手上加了把力稳稳扶住。
“哦。没什么大事，喝多了而已。”离旬识相地说，“你是她的朋友吗？如果方便，可不可以请你送她回家？我公司还有事，走不开。”
对方赶紧从他手上接过醉醺醺的肖尧，慌乱之中尚记得礼貌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来送尧尧回家，你请放心。”
离旬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天启律师事务所 张天一”的字样。
又忍住抬头打量面前人，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
“不用客气，既然肖尧都已经叫你‘小宝’…我相信你们肯定认识很久了。”
张天一有些尴尬，怀里的肖尧一直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唧唧歪歪地哼个不停。
“那，再见了。”急急地说。
“再见。”离旬略一颔首，看着男人半拥着肖尧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车。
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嘴唇几乎都要凑在人家脸上。男人半哄半拖将她弄上车，系好安全带，又对目送的离旬点了一下头，很快扬长而去。
离旬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肩膀上空落落的，没有重量。这时，阿ken的车停在他的面前。
“离总，要上车吗？”
他回神，“不用了，你回去吧。”
“哦。”阿ken又问，“那解酒药呢？”
“也不用了。”离旬转身便往公司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吩咐，“你去一下对面餐厅，看看徐梦倩要是没走，你就送她回家吧。”
“好。”阿ken答道。
生活就像一出悲喜剧，百转千回、高潮迭起。这一秒你还在为情场失意而痛不欲生，下一秒就可能收获生命中最绚烂的桃花。这个比喻，反之亦然。
对于肖尧来说，十几年心之所系、念念不忘的，只有张天一。
所以当她头痛欲绝地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羽毛吊灯、墙壁中央贴着的马赛克瓷砖、身上盖着的蓝白条纹被——这些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温暖的被窝，满鼻都是须后水淡淡的青草味道。
房间门被扭开，拖鞋吧嗒吧嗒踩在地板上。肖尧屏住呼吸听着他的一举一动。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床头柜上。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又踩着地板走远，房门被咔哒合上。
她扯开头上的被子，毫不意外地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气萦绕的牛奶。肖尧端了杯子，抿了一小口，并没有那么烫，于是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下。
看着空空的杯子，她倚着床头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窗帘紧闭，房间里的灯也亮着，现在应该是晚上。算了一下时间，原来她醉了那么久。
张天一端坐在客厅的电脑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明天还有个案子要开庭，但是今天他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一切都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他从接到她的短信，再驱车赶到她公司的楼下，整个过程也不过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她说在与徐梦倩吃饭，他便想到她小时候受到的欺负，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化身为护犊情深的母鸡。
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他甚至不能确定就这么傻傻在公司楼下到底能不能等到她。
直到看见一个帅气的男人半拥着她朝这边走来，他仔细辨认那两张脸，确定其中一张自己从未见过。
她有了新男友？
但是他还是决定走上去，至少她未曾对自己介绍过，那么他理所当然的不放心。未及靠近，就闻见她满身酒气，小小的脸痛苦地皱着。
他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教育她，不要与男人同桌喝酒。当时，她傻傻追问：“那和天一哥哥你呢？”
“也不能，最好是跟谁都不要喝。”
现在，她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不愿再听。
他想起几周之前，他们的争吵。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来找过自己。而当他从别的男人手中接过烂醉如泥的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曾经孩子气的对他说：“小宝小宝，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当时只是轻笑。她太年轻，却这么着急将自己托付出去，这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种幼稚。
“嗨。”
张天一抬头，看见肖尧站在房门口，长长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起，挡住了大半张脸。
“尧尧，电饭煲里有粥。”他答了一句，又低下头去忙工作。
站在肖尧的角度，只能看见张天一的额头，还有他万年不变的短发。白色Polo衫、深灰色裤子，光脚穿拖鞋。她突然不知所措。
“尧尧？”看见她没动，他又抬头询问，“不想吃粥吗？”
“哦，不。”肖尧赶紧说，“我只是…呃，我可以洗个澡吗？”她微微红了脸，“我身上全是酒味，很臭。”
“嗯，去洗吧。你的衣服在衣橱左下角的抽屉里。”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了。四目相对，肖尧更慌了，转身跑进了卧室。
张天一望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微微叹气。
过了一会儿，肖尧又出来了，穿戴整齐，还拎着两个大袋子。
“那个，我打电话让大熊来接我了。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她尽力让自己浮起一个自然的笑容，又指着手中的袋子说，“这些衣服，我也带走了。哈哈，刚好最近衣服都不够穿。”
多拙劣的借口。
张天一望望她，又望望她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我送你到楼下。”
“啊，不用。”肖尧笑得眉眼弯弯，“你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用不着送啦。”
还没等到他回答，她已经走到门口，换上了鞋子。“拜拜。”她笑着向他招手。
“拜拜。”他只得跟着招手。
合上了门，肖尧长吐了一口气，笑着甩了甩脑袋。哗，真累啊，这就是传说中分手后的尴尬吗？
她自嘲地笑了。
刚刚在他的卧室，她花很长的时间整理出自己的东西。内衣、外衣、水杯、牙刷、化妆品……还有几只小玩偶。它们都放在原处，没有被动过，以至于恍惚之间她甚至觉得，他们从未分开过。
手机响起，肖尧探头看向楼下，高大熊的破捷达已经到了，于是她蹬蹬地跑下楼去。
上了车，肖尧讨好地看着高大熊，“不好意思啊，都十二点多了还麻烦你。”
高大熊在意的明显并不是被打扰这件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他家？你们，和好了？”
“好你个头！”肖尧扔过去一只毛绒兔子，“我来拿东西啊！”
高大熊面色稍霁，又说：“拿东西干嘛那么晚，你又没车…”
“Shut up！”
看着她明显不妥的脸色，他终于识相地闭上了嘴。
“回家咯！”汽车发动的瞬间，肖尧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欢呼起来。
高大熊也笑，这个疯子。
楼上的某一处窗子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知道有个人一定在看着自己。心中一阵荒凉延伸。张天一，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
既然已经分手了，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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