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与橙汁

　　姜茶：“不，我替空气感到尴尬。”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
　　老师还没来，姜茶拿出兜里震动的手机瞄了眼，是许蔬发来的。
　　不许不爱吃蔬菜：姜哥。
　　不许不爱吃蔬菜：我能去你家暂住吗！我是真的不想住在学校！！
　　不许不爱吃蔬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Tea：……
　　不许不爱吃蔬菜：我跟你挤挤呗。
　　Tea：我不想跟你挤。你自己去寝室勉强挤挤吧。
　　发完这句话，姜茶就把手机放到桌肚里。
　　姜茶转头看着窗外的高大的杨树，叶子没有被太阳的毒打下晒蔫，反而是浓绿浓绿的。这个点教室外面的太阳很大，也很闷热。教室里温度调的略有点低，冷气很足，坐在空调前面的同学被迫穿上了外套。
　　于是生物老师进门开口第一句：“教室的温度就像我心里的温度。我和你们一样，也不想这么早就开始上班。”
　　全班沉闷的氛围瞬时被打破了，各个都咯咯的笑起来。
　　盛中的教学进度在高二下学期就结束了第一轮总复习，现在都已经在准备第二轮了。又由于他们是创新班，所以老师上课进度也快的飞起。
　　姜茶生物学的还行，勉强跟得上老师的步伐。
　　“已知果蝇的灰体A对黑体a显性，直刚毛B对焦刚毛b显性。控制该性状……第一问第二问都是简单的，看第三问。F1中黑体直刚毛雌果蝇能产生几种配子，F1中杂合子占多少。”生物老师念到这停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整个班。
　　生物老师姓刘，是个女老师，带了好几个班的生物。成绩差点的班遇到这种遗传题目里的第三小问基本上是跳过不讲了，讲讲基础题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但是这个创新班什么水准，她具体也不清楚。学校领导让她这段时间熟悉一下学生，等正式上课就可以加快进度。学校给她了压力，她也得试试学生们的水平。
　　也并不是尖子班的每个学生都擅长这种题型，因为这种题型稍不留神或者是逻辑没搞懂就容易做错。
　　“先找个人来黑板上做，其他人就在自己本子上做吧。好了，可以开始了。”
　　在上课前晁影就把座位表放在了讲台最中间，刘老师挑了挑名字顺眼的且不认识的。
　　“徐文洋，你上来尝试一下吧。”
　　徐文洋是姜茶的前桌。姜茶看到他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应该是被吓到了，身子轻微的抖了一下。姜茶以前和他是同班同学，知道他之前成绩并不突出，高二才开始奋发图强，基础是扎实了但是难题也有点吃力。
　　也不是所有的尖子生都很聪明，更多的人是努力。
　　姜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没事的，别紧张，加油。”
　　徐文洋走出位子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拿着卷子走上讲台，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粉笔，写的很慢。
　　刘老师皱了皱眉。
　　因为学生一旦没有思路，就会写的很慢。
　　晁影一两分钟就做完了，左手支着头，朝着姜茶那边看。
　　姜茶逻辑性很强，所幸没被绕进去，也顺利地做完了最后一步。
　　他眼里有种做出题的欣喜感，转头看到晁影正在看他，就悄声问他：“两种配子，3/4，对吧？”
　　晁影一眼就看到他自信的样子，也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对。”
　　刘老师转了一圈，2/3的人都做出来了，但依旧有个别人做错了，还有徐文洋。
　　刘老师叹了口气，对讲台上的人说：“徐文洋，你先下来吧。”
　　徐文洋本来着急的手汗都冒出来了，听到老师发话后如蒙大赦，赶紧下了讲台。他靠了靠后桌沿，转头，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姜哥，我何德何能能在这个班，我上次考试好像是50名，真的就是运气好，进了这个班。”
　　姜茶右手转着一只笔，左手从桌肚里掏出零食，递给他：“所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班儿，进来了就是缘分，咱俩就是吊车尾，半斤八两的。来，吃点零食，补充一下脑力……”
　　刘老师听到教室后排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目光就看到姜茶在闲聊，于是用眼神作出警告。
　　姜茶感受到了一束目光，于是立马闭嘴。
　　“同学们，现在已经开始复习阶段了，这个题目还不会的一定要去弄懂！”刘老师有点头疼，“那我现在就开始讲这题了……”
　　下课铃一响，老师没拖堂就走了。
　　姜茶还在仔细思考一道生物题，没注意到老师走了，刚抬眼发现讲台上空无一人。
　　他心想，这题做不大来。问晁影他又把我当二臂。帅哥还是面子最重要。
　　姜茶薄唇张开又闭上，最终抿成一条直线。
　　晁影刚从讲台旁边的饮水机边打水回来，就看到他一副呆呆的样子。
　　晁影瞥了一眼放在他桌子上的卷子，那题周围细细麻麻的黑字，唯独中间的作答线上是空着的。他心下了然。
　　“有题不会么？我教你。”晁影手里还拿着水杯，俯下身看过来。
　　姜茶仰着头望过来。晁影的眼睛生的很好看，眼皮是薄薄的，许是他仰头的缘故，眼尾看起来微微上挑。他的目光专注的看过来的时候没有平时那样冷漠，反而带了点认真的态度。
　　姜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晁影就凑过身来，垂下眼睑看着试卷了，像是周身锋芒都慢慢缓和下来。于是姜茶松了口气。
　　他答了句好，后知后觉地点了点试卷上的题，“这题。”他没骨气的想，学生还是知识最重要。
　　因为这套题晁影不久前刚做过，脑子里的印象还算深刻。他顺手拿过姜茶右手刚刚握着的笔，指尖不经意的触到，感受到姜茶手上留着空调的凉意，问：“冷了吗？”
　　姜茶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他讲题。
　　晁影顿了顿，给他讲这里头的逻辑。
　　姜茶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晁影简直就是行走的搜题APP。
　　下午三节课过得很快，因为姜茶难题做的少，所以他几乎节节下课都在问晁影问题。
　　下课也就十分钟，姜茶几乎能占晁影八分钟。
　　他觑了觑晁影的脸色，感觉他并不反感的样子。
　　不过这也让姜茶感到有点无端的郁闷。毕竟他向来得过且过，且过得不错。现在他感觉到和晁影的差距很大，心里突然有点慌和烦。
　　初中那会，姜茶父母回国待了两年。
　　父母俩都很开明，觉得孩子的学习应该要看孩子自己，过度抓他学习可能会适得其反，并且担心姜茶会紧张中考，经常跟他说劳逸结合。
　　姜茶算是心大的，逸大于劳。所幸他脑子聪明，而且中考考的不难，上了市重点高中。
　　而今他发现脑子聪明也再也比不过晁影。除非晁影更聪明。
　　但是做题的熟练度跟聪明无关。姜茶很清楚。
　　姜茶头一回发觉再过不久可能真要像许蔬说的那样，沦为伤仲永了。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姜茶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重新做个学霸。
　　到了晚饭的点，创新两个班一大群人都山呼海啸冲出了教室，顺着楼梯俯冲下去，地板都是一阵阵的响声。姜茶这个时候还在琢磨着一道题，没急着去吃饭。晁影也留着没走。
　　一个隔壁文科班的女生手提着两杯奶茶，逆着人流，来到了理科班的教室后门口。
　　姜茶没留意教室后门走进一个人，直到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径直走到了他前桌的位置上，把一杯奶茶放到了姜茶面前，另一杯小心翼翼地推到晁影面前。
　　姜茶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昳丽面孔。
　　姜茶笑了下，喝了口奶茶，支着头问：“大美女，找我有事吗？”
　　晁影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水，不动声色地觑了姜茶一眼，继续低头看题。
　　“来看看帅哥，不行啊？”女生轻轻拨了一下散在额前的发丝，说话也是极为大胆的，没等姜茶接话，“顺便来看看你。”
　　姜茶笑容一顿，敛去几分：“看晁影？”
　　女生没察觉到他的情绪，极为爽朗地点了点头，目光直接就黏在晁影身上了。
　　只是晁影没搭理她。
　　姜茶看不下去了，他生怕这个“代理班长”会尽职责地和她说“同学请你不要串班”，一直和她絮叨：“他这人就这样，应一彤你别介意，多看看我啊。我不比他这个冰石头温暖吗？”
　　晁影依旧低着头，闻言嗤笑了一声。
　　应一彤也看出晁影懒得理她，不想自讨没趣，跟姜茶说：“算了算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等应一彤走后，教室里只剩下姜茶和晁影。教室里的空调还没关，吹得人冷冷的。晁影走上前把空调给关了，回来的时候看了看姜茶，忽然开口：“你喜欢她？”
　　姜茶抬头和他对视，愣了愣：“她不是喜欢你吗？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这样的类型的女生。”
　　“我不喜欢。”晁影语气低低的，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话题，“晚饭去西门外面吃吧。”
　　学校有三个大门，南西北都各有一个。北门和南门每天都开着，外面是宽敞的大马路，周边不许摆小摊。西门大门不开，墙筑的也不高，外头是居民住着的小巷子，只要再穿过几个巷口就能找到小吃街。盛中的学生有时候就会去西门那翻墙出去。
　　姜茶微愕：“你都会翻墙？”
　　中学的世界真的很纯粹，哪项突出就可以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比如颜值，学习，体育等等。而晁影，一个人就占了前面两项。在老师和学生的眼里，他就是别人家的小孩。而别人家的小孩一般都很守规矩，从不犯事。在姜茶眼里，晁影就是个三好学生。
　　但晁影好像误会了，掀了掀嘴唇：“怎么？又不是小时候。”
　　“……”
　　姜茶上课的教学楼叫谨学楼，离学校的南门很近。从谨学楼往西走会经过一个小店，小店后面就是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就可以直达西门。
　　姜茶在墙前几米开始助跑，脚在墙上借了个力，双手攀上墙沿，一下就熟练地翻了上去。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但姜茶还是感受到了墙沿上留着白天太阳暴晒的余热。少年身高腿长，脊背弓成一条弧线，姜茶跨坐在墙上，一条腿荡下去，对墙下的晁影伸了伸手，“要拉你一把么。”
　　“？”
　　晁影笑了下，和姜茶一样翻了上去，又很流畅地从墙上跳了下来。他抬了抬眼看还在墙上坐着的姜茶，问：“要接你么。”说着真的张开了双臂。
　　姜茶笑骂了一句：“滚开，我自己跳下去。”
　　小巷的尽头就是宽阔的小吃街，两人随便找了个店面解决了晚饭问题。
　　下午的活动时间很充裕，他俩翻墙回去逛了逛校园。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明明认识了很久，明明高中同校两年，却还没有一起逛过校园。
　　从西门回来有一条路是小店后头的，那是他们来时的路。还有另一条路，是可以从西门通往操场的，学校给它做了个路标，叫灵犀路。
　　心有灵犀一点通，盛中的学生都叫这条路“情侣路”。
　　姜茶倒是不管这些，高一高二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逛遍了整个校园，现在他只是想和晁影一起逛逛校园，他心里觉得和晁影好像错过了很多一样，想趁着余下的高三一年尽快弥补。
　　灵犀路是种着两排樱花树的，但现在不是花季，姜茶觉得有点可惜。但还好，灵犀路上的樟树依旧密密麻麻。
　　实在不行，赏个樟树也行？
　　算了，下次和他再来看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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