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宝莲灯同人】千秋功罪

　　翌日，展昭醒时已天光大亮。这是又误了送大人早朝？自入开封府以来，这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襄阳归来至今，他和包拯竟是连个照面都没打上，想想自己也真是太失职了，虽在假中，也不免自责。
　　头还是有些痛，精神也有些恍惚，想必是昨夜喝多又未睡好之故。在床上楞怔了一阵，他穿衣下床、打水洗漱。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后，他才觉得清醒了些。然后，一张硕大的鼠脸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假装没看见，展昭转身不理。
　　“懒猫，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白玉堂习惯性的、极其熟稔的从窗户外一跃而入，挑眉看着展昭，眼中满是轻佻的笑意。
　　四目相对，展昭被他瞧得面上一热，旋即别过脸去。
　　白玉堂倒很是得趣，哈哈一笑，拉了展昭便往门外走。
　　展昭的脸黑了黑，挣开他手，问道：“去哪里？”
　　“吃饭去！”白玉堂理直气壮。都日上三竿了，白五爷还饿着吶！
　　展昭扶额，从回来到现在，自己真是一件正经事都没做，全在吃饭喝酒睡觉中度过了。
　　不过他一向都拿白玉堂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去吃饭。
　　香车宝马驻立，飞桥栏槛相通，这回是真的到了樊楼。
　　展昭来樊楼的次数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来办案的，而且是些鸡毛蒜皮的纠纷小案，诸如哪个公子打架了，哪位衙内闹事了，不胜枚举……要说正经来这里吃喝的，只有过一回，而且也是跟着白玉堂。
　　他俩一起吃饭，付钱的都是白玉堂，这已成了习惯，两个人共同的习惯。白玉堂很鄙视他的钱袋，展昭倒也不以为耻。
　　身为朝廷四品官员，其实他的俸禄不低。奈何这位展护卫既要惜老怜贫，救济百姓，又要行侠仗义，接济江湖朋友，一来二去，他那钱袋子里自然就没几个钱了。
　　白玉堂不同，虽然也时常做些江湖救急的事，但人家出身豪门，挥霍完了，向家里要就是，所以能成为这樊楼的常客也不稀奇。
　　樊楼誉满天下，日常宾客络绎不绝，有时客满，要在此用饭的客人便要候着等人腾出空座来才能吃上，今天看来就要候着了。
　　展昭对人多之地甚是不喜，各色人物喧闹嘈杂，聒噪得紧。
　　“白兄，不如……”不如换个地方吧！
　　他话未说完，便有小二过来招呼：“白五爷、展大人，楼上雅座请。”
　　看到白玉堂脸上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展昭顿时明白过来，想是他昨晚就预定好了位置。
　　二人一前一后上得楼去，雅座就是雅座，果然清净了不少。少时，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酒菜，展昭见了，心中只得出四个字——奢靡浪费。
　　想归想，吃归吃，二人才喝了口酒，吃了几筷子菜，便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这是冲他们来的？
　　“展大人，可算找到你了！”张龙气喘吁吁。
　　展昭突地起身，脸色微变，问道：“府里出了何事？”
　　有人劫囚？有人行刺包大人？还是大人直谏引起官家震怒，前来开封府拿人？各种不好的念头从他脑中闪过……
　　没办法，这纯属条件反射……
　　张龙咽了口唾沫，道：“展大人，有人把你给告了，大人让我来找你回去。”
　　“什么？告他？”白玉堂刚吃了口菜，差点被噎住，“告他什么？”
　　展昭为人谦恭温和，做事进退有度，简直就是朝廷官员和江湖中人共同的典范，连官家都赞赏不已，这样的人会犯什么事？
　　白玉堂忽然恍神，今日才发现，这只猫好像只有对自己才会炸毛。
　　“今日大人刚回府就有人来击鼓告状，说是告展大人……告展大人不认亲娘，忤逆不孝！”张龙颇为艰难地说出前因。
　　在本朝，忤逆不孝乃是大罪，当年包大人也曾为此打过龙袍。
　　白玉堂和展昭对望一眼，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昨日那猴子口口声声要找包大人主持公道……
　　展昭陡然怒从心起，一拍桌案：“胡闹！”
　　让凡间的公堂来断天庭的官司，确实胡闹！
　　张龙吓得打了个哆嗦，从认识展昭到如今，他从未见过展大人发那么大火，何况方才他看见展昭眸中闪现出一抹从未见过的杀气，那杀气一瞬即逝，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不知展昭说的“胡闹”指的是谁，但刚刚确实被吓得不轻，只是小声说道：“展大人回去分辨清楚，想那些人也不会滋事了。”
　　那些……人？那些还是人吗？呵呵，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明明自己做错事，反把别人给告了，白玉堂简直被气乐了。其实这都不打紧，最最重要的是这顿饭泡汤了，这才吃了没几口啊……
　　见展昭提剑就走，纵是再不舍这桌美食，他也只能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时，白玉堂跟小二打了个招呼，让他把桌上的菜打包送到开封府。
　　展昭大步流星的朝前走，面沉如水，谁也不理。
　　白玉堂想，这猫现在怕不是炸毛，而是快气疯了吧。
　　小心地凑上前去，他在展昭耳边小声说道：“不必理会他们，打死不认就是。”
　　展昭转头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张龙远远的缀在二人后面，不敢近前，今日展大人气势逼人，他有点儿……怕……
　　三人走得甚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浚仪桥，桥西就是开封府，此时府前已围了不少人。
　　有人来开封府告状不稀奇，但告的是展昭就稀奇了。这东京城中的百姓谁不夸赞展护卫面和心善、温文尔雅呢，关键人家还年轻俊俏、眉清目秀，这样的人会犯事，谁信呢？当然，也有好事者是来看看包大人是否像传闻中的那样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人家告的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啊，他会不会徇私枉法呢？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一片议论声中，就见一个人缓缓走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展昭。
　　周围一下变得安静起来，看见展昭，这群人不由自主地分为左右两波，让出一条道来。
　　将巨阙解下，交于白玉堂，展昭就这样从容的、一步一步的踏入了开封府的大堂。
　　抬眸微扫，大堂上皆是熟识，包括告他的那几个人——沉香、哪吒、猴子。他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母亲、三妹未到。不然，这开封府的大堂会被闹成什么样子他不敢确定，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也不敢确定。
　　“展昭见过包大人。”清朗的声音响起，他向包拯薄施一礼。
　　包拯一怔，以往他对自己行礼都称“属下见过大人”，今日不称“属下”，自称“展昭”，还叫自己“包大人”，这是要公事公办了？
　　好吧，那就公事公办！
　　一拍惊堂木，包拯喝到：“展昭，现下有人告你不认生母，忤逆不孝，你认是不认。”
　　旁边的公孙策神情复杂地看了包拯一眼，心道展护卫的身世你不清楚吗，这还用问？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升这堂，审这案！
　　“展昭不认。”风轻云淡的吐出四个字，展昭向旁瞟了一眼，问道，“敢问大人，原告何人？有何凭证？”
　　包拯道：“刘公子，请将方才之言再复述一遍。”
　　“我……我……”自展昭进来后，沉香和哪吒就一直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现在包拯让他说，说什么？他二人是在孙悟空的怂恿下才来开封府告状的，那猴子言道，杨戬不认，就索性去开封府闹他一闹，闹他个不得安生，看他认不认！
　　沉香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才听了师父之言，方才展昭不在，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事情原委，现在见了展昭，愧悔交集，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哪吒更不用提，只在一旁啜泣不止。
　　这一个两个的……孙悟空真是恨铁不成钢吶，徒弟不争气，他这个师父只能越俎代庖了。
　　“俺……我们告你不认生身之母，不孝！大不孝！”
　　这猴子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咋咋呼呼的。
　　展昭强压怒火，冷笑着问：“这位公子，我们有亲？”
　　孙悟空一挥手：“无亲。”
　　展昭忽的敛去笑容，面色微沉，朗声又问：“既是无亲，你怎告展某不孝之罪？”
　　堂下窃窃私语之声四起，是呀，无亲无故的，你也不是苦主呀，拿什么身份来告人家不孝？
　　孙悟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挠挠头，一把拖过沉香，又道：“我是与你无亲，但我这徒儿和你有亲。那个……徒儿，你自己说！”
　　沉香还是垂着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还是那么优柔寡断、不分轻重、意气用事、鲁莽冲动……展昭心头的火苗又窜高了几分，可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是你？”
　　舅舅心软了？他肯认我了？沉香猛地抬头，脸上燃起希冀之色，可展昭接下来的话又将他打入了深渊：“前日我们在街头偶遇时展某就与公子说过，你们认错人了。”他转身又对包拯言道，“大人，世上容貌相像者甚多，想必他们是错认了展昭。请大人念他们思亲情切，不要追究了。”
　　展护卫是在给他们开脱罪责啊，包拯与公孙策互望一眼，都心道，这孩子就是善良，这冒认官亲、诬告朝廷命官可都是大罪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认错人”就给揭过去了。
　　可惜孙悟空却并不领情，此刻他的肺都快气炸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展昭只说了几句话就给他们定了罪又给他们脱了罪，明明就是他不愿承认自己是杨戬，怎么现在全变成他们的错了？还让包大人不要追究？包大人不追究，俺老孙要追究啊！
　　“你……你……你……”猴子抖着手指着展昭，“你说我们认错人，凭证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你告人家，自己不先拿出证据来，反要人家拿凭证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就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呀！有些受过展昭恩惠的百姓看不过去了，大声叫道：“包大人、展大人，莫要与这等蓄意滋事之徒多言了，将他们乱棍打出去便是！”
　　展昭倒是镇定如常。
　　要证据么？他唇角微勾，看着沉香，问道：“公子贵姓？”
　　沉香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嗫嚅道：“姓……姓……姓刘。”
　　“你说我是你舅舅？”
　　沉香微微点头。
　　“敢问你舅舅贵姓？”
　　知道他在做戏，但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配合，一时间，沉香竟是没反应过来。
　　孙悟空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展昭一眼，抢着答道：“他舅舅姓杨！姓杨！”
　　展昭闻言眸色一冷，慨然道：“展昭乃常州府武进县人氏，自幼丧父，先母许氏于大中祥符六年仙逝，吏部具有明载，不消展某多言。”
　　堂上堂下鸦雀无声，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吏部存着朝中全部官员的家世户籍卷宗，妥妥的物证，确实不需要他多言了。既然他母亲已经仙逝，那这不认生母的不孝之罪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包拯看着展昭，若有所思。与展昭相识至今，他竟不知展护卫还这般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包拯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怪念头，这样的展护卫是不是可以去当御史了。
　　白玉堂怀中揣着两把剑，在堂下旁观了许久，暗自笑到肚痛。他让展昭打死不认，他还真是打死不认。而且这个人做过八百年的司法天神，又在开封府混了那么些年，你跟他说理？呵呵……
　　这样的好戏，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没见过，他觉得不去插一杠简直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他将巨阙和画影随便塞给一个衙役，走上堂去说道：“我是人证，人证在这里！”
　　公孙策扶额，包大人没有传人证呀！
　　展昭亦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顾说自己的：“包大人，去岁冬至休沐，草民曾随展兄去过他的家乡，见过他的亲友，就是不曾见过堂上这三位。”
　　去岁之事包拯也记得分明。本来当朝官员冬至休沐只有七日，但官家念在包拯年事已高，又终日兢兢业业的操劳国事，就给开封府上下都赏了一个月的假期，让他们回乡祭祖探亲。包拯想着多年未见的嫂娘，由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护送着就回去了。公孙策家中只有一个侄子，新添了个侄孙，所以他也回去了。只有展昭是个意外，他家中已无亲人，本来也是护着包拯回乡的，却在半道上给白玉堂截走了。当时白玉堂死皮赖脸的跟包大人说，借你家展护卫用一下，他在开封府那么久了，作为南侠，也该去会会江湖上的旧友。包拯欣然应允，展昭就这么被白玉堂拖走了。其实他也没带展昭去见什么江湖旧友，而是带他回了自己家。但是在家中没待两天他就后悔了，白玉堂幼失双亲，由他哥哥白锦堂一手抚养长大，长兄如父啊，年纪大了的哥哥就更像老父亲了，整天唠唠叨叨，嫌他不务正业，让他多干点正经事，学着照管家里的生意，怎么着也得先娶个媳妇回来成个家，不要总让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操心。他哥还真不把展昭当外人，甚至还把展昭当做了参照物，张口闭口就是你看人家展护卫怎样怎样，人家只比你大一岁……连向来与他混作一处的侄子白芸生都开始黏着展昭了，成日展叔长展叔短的，倒将他这个亲叔扔到了一边。白玉堂觉得这么下去不行，祭完祖他就以会友为名又把展昭拖走了。
　　去哪里呢？不能回陷空岛，他那结义大哥卢方年纪也大了，和他亲哥一样嘴碎得很，再加上还有个卢夫人……他躲还来不及……于是，他跟展昭说，你去过我家了，也该带我去你家。
　　展昭想想确是多年未回家乡了，偶尔办差路过，也只会去父母坟茔上走一遭，来去皆匆匆。难得今年假长，是该回去看看，就应了白玉堂，二人一同回了常州。于是，白五爷就这样把展昭家的远亲近邻、七大姑八大姨全部见了个遍，此时正好做了展昭的人证。
　　展护卫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何话可讲呢？包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堂上的三名原告，但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已然昭示了一切。
　　作为司法天神，杨戬八百年在天庭翻云覆雨。他多次曾在凌霄宝殿上颠倒黑白地舌战群仙，这些都是沉香、哪吒他们亲见的，他的辩口利辞他们也都曾领教过，此刻他更是顶着展昭的身份，理直气壮、侃侃而谈，这让他们如何辩驳？
　　这一世，他本来就是展昭，让他用这一世的身份，认上一世的亲人，这委实说不过去，又哪来的证据？就是滴血认亲也验不出来……
　　沉香、哪吒本就无话可说，倒也还好，孙悟空心里却被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其实他并无恶意，知道真相之后，他对杨戬也怀着愧疚之心，昨日那句“对不住”也确是发自肺腑，只是他素来自视甚高，此刻见展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得意的挑衅之色，他就气往上冲，不管不顾的嚷道：“杨戬！俺老孙火眼金睛自然认得出你，还要什么凭证？”
　　什么？杨戬？二郎神？老孙？这人说他自己是孙悟空吗……
　　除了展昭、白玉堂等知情者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满堂寂静，众人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登时笑声四起，更有人大声喊道：“原来是三个疯子啊！”
　　沉香、哪吒面红过耳，猴子变化的人脸黑，此时脸更黑了，不过，在这满堂哄笑声中，他反倒镇定下来了。只见他眼珠儿一转，道：“谁说我们没有证据，我们有，而且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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