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流年

　　蓝川市最繁华的地区是城心道。
　　一条条商业街构成了灯红酒绿的繁华市中心，城心道被称为蓝川市的“黄金三角区”。
　　夜色中的城心道是一天里最繁忙的时候，漫漫夜幕中，稀落的星辉和皎洁的月华在空中与地面五彩绚丽的霓虹互相辉映，光与影的结合，让夜晚的城市显得分外迷人。
　　名为“Memory”的Pub内装潢精美，以巴洛克和现代风的结合为主调，典雅而充满艺术气息。
　　Pub里播放的音乐也是极附和环境的格调，萨克斯悠扬的背景音乐下，女歌手以低沉慵懒的嗓音唱着意大利老歌，乐声在空气里轻缓地回荡，如同甘醇的美酒让人沉醉。
　　然而Pub里却空无一人。
　　只有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并肩坐着两个少年，20岁左右的样子，背影皆是清瘦挺拔。
　　“唔。已经六点五十九分了。”坐在右侧的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袖套衫，左手优雅地托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轻轻地摇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弯起嘴角，如是说。
　　“看来今天也会迟到吧？”
　　“嗯。”他身旁的少年轻声应道。
　　“呐，阿成，”黑衣的少年浅啜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酒，略带女气的秀气双眸里笑意点点，“你说，阿悦今天会来么？”
　　洛成侧过头，浅栗色的发被Pub里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几道旖旎的光华，墨色的眼眸沉静如水：“她会来的。”
　　“欸？”苏寒微眯起眼眸，“这么肯定？”
　　洛成点头。
　　“那么打赌吧，我赌她今天不会来。”苏寒清冷如月的面容浮起优雅的笑容，晶莹的高脚杯在他手中轻晃，折射出璀璨的光点，衬得他愈发清俊妖娆。
　　洛成瞥了他一眼，低垂下视线，注视着手中的高脚杯，俊美的容颜带着波澜不惊的清淡神色，语气是十足的肯定：“她一定会来。”
　　“苏寒苏寒！”少女温软的声线蓦然出现，打破了Pub里除了乐声之外略显沉寂的气氛。
　　苏寒饮尽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浅笑，放下酒杯。
　　“是小暖。”
　　少年起身的同时，粉色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苏寒！”顾小暖仰起白皙的脸庞，双颊泛着玫瑰色的光泽，眼眸弯弯，笑得一脸纯真烂漫。
　　“嗯，小暖。”苏寒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其他人呢？”
　　“我们怕被狗仔偷拍，所以分开来走的，我和Coco一起，她开车开得很好欸！”顾小暖的语气有些兴奋，明丽的粉色长裙为偏暗的Pub平添了一抹亮色。
　　“唔。Coco，好久不见啊。”苏寒注意到了跟在小暖身后的短发少女，于是微笑着打招呼。
　　季可可留着干净细碎的短发，挑染成了栗色，偏长的刘海垂过眉毛，面容清秀，化了淡妆，穿着白色的长袖夹克和挺拔的牛仔裤，乍一看是偏中性的女孩，但其实这个叫季可可的少女，是Rosa六个成员最文静羞涩的一个。
　　“嗯。是，好久不见，苏寒学长。”季可可有些慌乱地连忙回答，甚至过于礼节性地欠了欠身。
　　尔后目光转移到了苏寒身后的洛成身上：“洛、洛成学长也……好久不见。”
　　“嗯。Coco。”洛成笑了笑，“这两个月辛苦了，欢迎回来。”
　　少女的双颊悄无声息地浮上了绯色，却因为偏暗的环境而未被其他三个人察觉。
　　“呐，Coco你这个叫学长的习惯真的是改不了了啊？我们大学都已经毕业了吧？关系又不是那么生疏，不用再继续叫学长了啊。“苏寒轻笑，调侃着短发的少女。
　　“那、那个……”季可可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诶诶，苏寒你不要欺负我们Coco不太会讲话啦！你明明知道她随便被人家调侃两句就会脸红的。”小暖把好姐妹拉到身边，替她抗议。
　　“啊，看来我们来晚了。”就在四个人闲聊的同时，Pub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三个少女，为首的那个走到吧台前，将披散下的卷发撩到肩后，笑意盈盈，“你们两个动作还真是快啊。”
　　“小迷~”顾小暖依旧是Loli的个性，看到好友便撒娇地扑了过去。
　　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扑到她身上来的小暖，卓心迷挑了挑眉，笑着向洛成和苏寒打招呼：“苏大少，洛面瘫，好久不见。”
　　“卓心迷，”苏寒干笑两声，“你别挑衅，我今天不想和你吵。”
　　程曦自顾自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一边掏出纸笔，一边淡定地插话：“不是你不想吵，小迷就真的会乖乖听话不找你吵的。”
　　“我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和谐么？你看铃子就没你那么爱惹是生非。”
　　盘起长发的莫菲铃连忙无辜地举起双手：“别扯到我身上啊！苏大少，你知道我不会帮你的，”转过头，非常义气地朝卓心迷点了点头，“我无条件地支持我们家小迷！”
　　“你们两个……喂、我好歹以前是你们学长吧？”苏寒无奈。
　　“你已经说出关键词了，”卓心迷得意地扬起下颌，“只是‘以前’而已。”
　　苏寒举起右手作投降状：“OK，点到为止。”
　　放下手的同时，眼瞳微转，反复确认到场的只有五个女生之后，有些沾沾自喜地侧目看向身边的洛成：“看吧~我就说她不会来。”
　　洛成没有看他，静默地注视着Pub大门的方向，几秒之后，扬唇浅笑：“输了的是你才对，我说过她一定会来。”
　　“欸？”苏寒有些茫然地轻蹙眉心。
　　“看来你不欢迎我啊，苏少爷。”
　　少女独特而有魅力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妩媚，悠然地飘进苏寒的耳朵，含着戏谑的笑意。
　　苏寒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到了浅褐长发的少女正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望向吧台。
　　“看到我不需要那么惊讶吧？”安悦摘下墨镜，微笑，“抱歉，我来晚了。”

　　安悦握着手中的酒杯，威士忌的酒香弥漫在她鼻息间。
　　微仰起头，冰凉的液体滑入口中，酒精的味道在唇舌间扩散开来，咽下，喉口微有些辛辣感，刺激着她的味觉。
　　——果然还是不太擅长喝酒。
　　随手拿过吧台上摆着的威士忌酒瓶，往酒杯里倒酒，在刚刚过半时被人握住了手腕制止动作。
　　洛成从她手中拿走酒瓶，眉心蹙起，眼里是担忧的神色，语气却仍旧平淡：“你不会喝酒。”
　　“只是想锻炼一下。”安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向洛成伸出手，“给我。明天上午没通告，就算喝醉了也没关系。”
　　洛成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阿悦从他手中夺过了酒瓶，继续往杯中倒酒。
　　安悦握着酒杯转过身，背靠在吧台上，望向不远处围成一圈正谈笑甚欢的六个人。
　　“今天怎么会想到来Memory？以前不是都去苏寒他家的么？小暖告诉我今天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有点惊讶呢。”
　　洛成淡淡地望了一眼坐在五个少女当中正说着什么、笑容妖娆的苏寒：“他们家有点事。”
　　安悦立刻了然地露出领悟的神情：“又和他们家老爷子闹翻了？”
　　“嗯。”
　　“苏寒这几天，估计过的也不轻松吧？”安悦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语气有些感慨，“也难为他还在我们面前笑得出来。”
　　“……那么你呢？”
　　“欸？”
　　洛成转过头，漆黑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人心，开口，一字一顿：“阿悦你，过得轻松么？”
　　——……一点都不轻松。
　　——真的一点都不。
　　——自从苏寒再次跟我提起了那个人之后，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喜欢怀念过去。
　　——越来越怀念。同样也越来越眷恋。
　　“作为艺人，想要活的很轻松是不太可能的吧？”安悦垂下视线。
　　“阿悦，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安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阿悦，你还没忘记他对吧？”
　　“砰”。
　　玻璃杯与吧台大理石的表面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够了。”
　　——真的够了。
　　——不要再提他了。
　　——你们都让我要忘记他，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么？
　　——当初、当初以那种强硬的方式那么坚持地要走进我生命里的人明明是他啊……
　　——即然这样，为什么不负责到底，在离开之后把我们的过去也全部抹掉？
　　——到最后，把那么多的回忆留给我，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要怎么去忘记。
　　洛成轻叹：“阿悦……”
　　安悦坐了下来，伏在吧台上，把脸埋进臂弯，温热的呼吸间满是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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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少年笑得一脸阳光，清俊美丽的容貌仿佛天赐。
　　“安悦？”少年的声音清澈仿佛天籁，“唔。你好，我是戚莫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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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话语穿透漫长的时光甬道，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回声，清晰却遥不可及。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要靠近我？
　　——为什么以那样突兀的方式进入我的生命，却不遵守诺言永远陪在我身边？
　　——莫忆。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阿成。”安悦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醉意，有些涣散。
　　“嗯？”
　　“那个家伙呢？那个取代了莫忆的家伙，在哪里？”
　　“你是说微凉？”
　　——微凉。是那个人的名字？
　　“我不能理解，”安悦微微笑了起来，却没有半分是出于喜悦，“我们离开蓝川不过两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取代莫忆的位置？！”
　　莫忆这个名字从口中吐出的瞬间，心脏里的那个空洞变得愈发冰冷，伴随着深深的疼痛。
　　“阿悦，”洛成直视着她有些微怒的双眸，语气温和，“不存在谁取代了谁，微凉是什么样的人，你接触了就知道。”
　　顿了顿，再度开口：“问题回到原点，你还是放不开对莫忆的执念。”
　　阿悦低声地笑，透出无力的疲惫感。
　　双手十指插入浅褐的长发之中，安悦托着脑袋，止不住地轻笑。
　　“是啊……”
　　“我就是放不开。我就是忘不了。”
　　“既然你们都看得那么明白，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否认。”
　　“阿成，我认定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安悦站起身，步伐有些踉跄。
　　“你告诉那个叫微凉的家伙，我绝对绝对！不会认可他！”
　　少女的脸颊泛起潮红，动作极大地一挥手，豪迈地放话，完全失了平日的优雅。
　　洛成无奈地掩面叹气。
　　——完全醉了啊……
　　“唔。不用转告了。小姐，你想对我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少年的嗓音干净澄澈，仿佛天籁。
　　安悦浑身一震，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凝固在原地。
　　——这个、这个声音……
　　洛成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的来人，露出了微笑。
　　“微凉。”
　　少年的脚步缓缓靠近：“抱歉，有事耽搁所以才迟到了这么久。”
　　安悦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视线对上了少年墨色的双眸。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带着几分女气，不是很大很有神的类型，却是细长好看的形状。
　　少女的身躯开始轻微地颤抖，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成拳。
　　“微凉，这是安悦。”洛成站在两人中间，向少年介绍道。
　　叫作微凉的少年看了少女几秒之后，绽开温和的笑，映衬着清俊的容貌，美好得令人恍惚。
　　礼貌地伸出手，少年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安悦？唔，你好，我是叶微凉。”
　　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开场白，就连语气都再熟悉不过。
　　安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同样细长的眼，同样蓬松好看的发，相似的清俊容颜，甚至连微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都能与记忆中的笑重合。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总爱穿着纯白的衬衫，笑容温和，眯起细长的眼，以温柔至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莫忆。
　　“莫忆。”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顺着脸颊下落，凝结在少女的下颌，然后垂直落向地面，溅成微小的花。
　　脑海已经一片空白了，被酒精麻醉了的思想不再运作。
　　“莫忆。”少女一字一顿，唤出了记忆里那个白衣少年的名字。
　　泪水奔涌而出，从已经干涸了两年的眸中滚滚落下。
　　安悦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在哭泣中盯着那个在水雾中模糊的身影。
　　尔后，在酒醉的情况下，冲动地做出了可能让平日里的自己感到无法置信的动作。
　　少女流着泪，在少年有些错愕的目光中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
　　闻声而来的其他五个少女，以及苏寒和洛成，全部都停止动作愣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阻拦了脚步，凝结、定格。
　　——莫忆。
　　——戚莫忆。
　　——那个在我十七岁生命里突然闯入的少年，那个温暖了我灰暗人生的少年，那个曾温柔至死地承诺我永远对我不离不弃的少年。
　　——请你原谅我的迟钝。
　　——我以为我不在乎你，我以为没有你我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不知道，对你最初的一点喜欢、一点心动，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在心里积淀成了深深的在乎。
　　——我是在乎你的。我是喜欢你的。
　　——莫忆，你可知，我有多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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