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

　　“萧院长，你看看你的新办公室布置得还可以吗？还缺什么，我马上帮你准备。”一向在专职修炼拍马神功的总务科长，现在正对着这个刚出炉的新院长笑得有牙无眼，一个星期以来他的种种话语已经严重摧残了跟他同意办公室同事的鸡皮疙瘩了。
　　“嗯，还可以。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叫人事主任把全院的名单拿过来。我想看一下。”
　　坐在办公桌后连头都没有太起来的萧然冷冰冰的说道。根本没将总务科长的殷勤放在眼里。
　　让在旁边端茶的小妹在心里笑得差点没抽筋，总务科长那张猪皮脸红得真是大快人心。
　　“是。”
　　总务科长退出院长办公室，讪讪的往人事科走去。
　　拿过人事科送过来的资料，翻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一页。
　　微微泛黄的档案纸上，贴着那张十几年前的大头照，看来很傻气的人，居然能让他牵挂了十几年。
　　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摩娑着那张相片，分开了那么长的时间，难道真的是物似人非？
　　最初分开的那几年，自己是真的很恨他，恨他为什么是同性恋，恨他欺骗了自己的友谊，恨他伤害自己‘最爱’的女子，可是，每每想来，那真的是恨吗？真的恨得不能原谅他吗？好像也不尽然，至少，在国外的日子中，自己想到他的次数比起那个当年让他魂牵梦挂的女子频率高太多了。
　　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念书的日子并不辛苦，然后也很轻松的找到大学医院，先实习，在见习，然后转正。期间，她来找过自己，只是自己却再也燃不起当年那种不顾一切的爱火。从她口中知道他被学校退学，知道他跟家里脱离了关系，也知道他独自去了南方，可偏偏不知道他居然受了那么大的苦。
　　当时听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全身冰冷，心脏的位置持续而剧烈的纠疼着。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只不过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已。可她尚有人怜惜，为什么同样纤弱的他却得背负起那么沉重的十字架呢？
　　然后想到了什么，想到了跟他一同生活的那段时间，他作的不正是那些所谓的“妻子”在作的事吗？他只不过是爱上了自己，可自己为什么会把他伤成那样？
　　后悔的日子一天煎熬一天，每次梦醒时都只记得他那张痛哭的脸，那悲惨的说出自己只是爱上了他的话。
　　那天如果不是他那样逼他的话，也许他会将这句话当成一辈子的秘密吧，用一辈子的时间只是守着这句话，那样的他太可怜了。
　　所以他回来了，不惜动用到老头子，也要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下。自己对他已是有情，那他呢？
　　未来的日子充满变数，可是希望尤在心中，这次就让他补偿他吧。

　　方铮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着那厚厚一落病厉，忍不住叹口气。饱受夜班煎熬的神经不自觉的痛起来。还有今天的全院大会，看来回到家的时间估计可能要到午后，也好，顺便可以吃中饭，自己的胃早已经经不起摧残了。
　　陆陆续续上班的人进来，本来沉静的办公室开始变得嘈杂，谈论的话题从天气到今天早餐，从孩子到工资，聊什么的都有，方铮没有参与进去的兴趣，除了互道早安外，别人似乎也没有与他攀谈的想法。
　　“怎么？昨天夜班很忙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独有的带点玩笑的语调，除了陆小欣没有别人。从那天不像告白的告白之后，他就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了。有意无意间多了点挑逗的暧昧，让他觉得很困扰。
　　无言的笑笑。
　　“哇，你脸色很不好哦，吃早餐没有？”边说边将拿在手上的面包牛奶递给他，“昨天晚上起来很多次啊？”
　　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眼中明显的疲惫让陆小欣觉得有些心疼。他总是这样让自己处在疲惫的状态，而且不会照顾自己。这点充分激发了她的母性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得像要去照顾这个三十几岁的大孩子。
　　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方铮有些困扰的接过她的早餐。其实让人这样照顾，的确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冯坤点头道：“可能起了七、八次吧。”
　　“啊？七、八次？那你不是根本没睡？”
　　无辜的点点头，是啊，一个晚上起来七、八次，那样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了。
　　“你真可怜，今天还要开全院大会呢，搞清楚，起码十二点了。”
　　“是啊。”
　　不知道怎样接话的时候，上班的钟声准时响起，陆小欣惨叫一声，匆忙跑去换衣服。
　　随便咬了两口面包，觉得很干，可是看看桌上的牛奶，突然觉得反胃，急急将脸移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讨厌牛奶的味道，特别是纯的牛奶。不能再想，方铮将牛奶放到抽屉中。
　　全院加上工友大概有500多人，在这样一个南方小城来说，算是大医院了。其实他们也的确是大医院，不光是市里，就连省里也是名声凿凿。可是500多人的医院开全院大会，除了必须留守的值班人员外，最少也有400多人，这么多人聚集在一个类似高校体育馆的房间里，其空气可想而知。
　　四周烟味缭绕，让一夜未眠的方铮觉得眼睛干涩刺痛，带在眼里的隐形眼镜像随时会掉一样，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说来新院长上任跟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关系吧，反正在这样的医院里，他既没有升职的希望，也没有特别的打算，以他这种年纪，就算申请去进修，批准的系数也不大。唉！算来，他倒是真没是么希望了，人生过成这个样子，也算失败了。
　　正在神游之际，新院长似乎已经开始发表上任的讲话了，揉揉干涩的双眼，方铮干脆将头低下，反正这么多人也不会有谁注意到他的，不过，新院长的声音还真好听，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分开这么久，虽然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一团糟，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个声音是他听过最好听的。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呢？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然后不经意的对视一眼。藏在胸腔中的心脏猛地躁动起来，不，不，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他远在国外，在那个自己触不到的地方，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小城里。
　　那对视的一眼，仅仅是一眼而已，那位新院长的视线很快转开。方铮安抚自己，那当然不可能是他，就算是他，这么大的医院，500多个人中，也不可能会看见他。
　　紧紧纠住自己胸前衣服的手放开来，根本没有心思再听他讲些什么（本来也没在听），方铮尽量不惊动周围人的往门口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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