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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大古身上没有检查到任何外伤。”
“丽娜怎么样了,后来有说起什么吗?”
“没,什么都没说。”
“……”
GUTS的队员们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最后还是副队长宗方诚一开口打破沉寂:“明天就将对露露耶遗迹发出总攻击。”
“这大概是……我们GUTS最后的任务了。”
光……人类……
迪迦……黑暗……
大古沉浸在梦境中,不再是露露耶的废墟,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类的回忆。
圆大古无数次切身面对黑暗,曾经的他,对于自己身为人类的认知坚信不疑。他怀着一颗想要守护的心进入GUTS,把迪迦赋予的力量当做一种幸运地馈赠、来自命运的礼物,却不想居然会有一天知道自己不是纯粹的人类这种事。
大古回想起自己的家庭,温柔的母亲和乐观顾家的父亲,他们的抚育和支持一直是支撑大古坚韧和温柔的源泉,在他进入GUTS之后,他的每一个队员们,居间惠队长,宗方副队长,堀井队员,新城队员,矢住队员,都和他有着深厚的羁绊。
还有丽娜,他可靠的伙伴、相爱的伴侣。他们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周围的朋友伙伴都为他们这对恩爱情侣的爱情送出最真挚的祝福,表示十分期待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和丽娜携手走过众多危机,台风过境,所有的荆棘和低谷之后,是雨过天晴的幸福生活,他们即将建立一个幸福而完整的家庭。
可以说,圆大古的人生已经了无遗憾。只要这样安详的和平一直持续下去……
卡蜜拉。
她是让水面泛起涟漪的石块。
大古确实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迷茫,对于他是迪迦、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迪迦的恋人。
大古所有的坚定,都立于他是人类的基础之上。
加佐特是因为人类滥用电磁波产生的罪孽的结果,它想要报复人类,本应该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人类的过错,可大古不得不因为要保护人类而消灭它。
因为哪怕拥有同一个灵魂,大古也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光之巨人,他认为自己是个人类,所以他的保护,本质上是基于他属于人类的一份子而做出的决定。
他对于自身人类的身份,是充满归属感和自豪的。
是的,哪怕人类永远会有黑暗面,哪怕人类中也有那么多心怀恶意的存在,哪怕人类是一个充满缺点的种族,大古也对于自己是人类是无比认同的。他相信人类光明的一面,并为此不断付出奋斗。
因此他感到迷茫。他的认知与他所了解的无法同调,他虽然有着迪迦的灵魂,但他没有迪迦的记忆,没有迪迦的力量,他不是什么强大的巨人一族,他从始至终,只不过是一个名为圆大古的,普通人类。
人类是弱小的。
温软的皮肤很薄,划开会流出鲜红的血液,全身上下最坚硬的骨头也没有石块的硬度,轻易能被一个不大的创伤击败、带走性命,面对怪兽和外星生物的入侵根本难以对抗,只能依靠巨人的帮助。
但,正因如此·,人类想要向上的心才是最强烈的。起点低、路途艰难都并非真正的阻碍,勇气不是不畏惧,而是明明畏惧,却依旧能为了想要保护的事物迎难而上。单个的人类或许是脆弱不堪的,但人类的伟大之处从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为了保护他人的守护之心。
大古突然想起和丽娜一起度过的完美的假期。
他们脱下那层厚重的战服,像千千万万个来来往往地普通人那样享受清新的空气,柔软的草地。肩并肩地看着辉宏的夕阳缓缓沉入地表之下。
夕阳将世界渲染成璀璨的暖色调,不似晨间轻薄温和的浅金,不似正午浑厚火辣的明黄,黄昏时分,太阳距离大地、距离生活在大地之上的存在是如此相近,不再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他们在草地上嬉戏打闹,你追我赶的样子幼稚的像两个孩童,哪看得出隶属顶尖防卫队队员的沉稳,似乎在这一刻,他们人生中所有不愉快的东西都在这片纯粹的快乐中消融了个干净。
无论何时回想,与丽娜一起度过的日子,都在大古的记忆中散发着一股暖光,熠熠生辉,忍不住让他嘴角露出微笑。
迷茫的雾霾在懒洋洋的暖意中逐渐散去,他遵从本心,无意间窥视到柳暗花明的冰山一角。
圆大古不过是个普通人,不爱权,不爱势,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一技之长,他最珍贵的东西便是他身为人类的羁绊和回忆,视若珍宝的与他人的联系与情感。
家人,朋友,爱人。
他所要守护的,和他本身是否是迪迦毫无关联。
他突然顿悟。
就算他是迪迦,就算他不是纯粹的人类,也无法改变他不过是圆大古的事实。
即便大古在见到卡蜜拉的第一眼,就有看不见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不记得卡蜜拉,却因为灵魂深处残留的情感而颤抖,在不可抗拒地动摇。
或许迪迦与卡蜜拉之间有过缠绵刻骨的爱意,但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愿意为了卡蜜拉堕入黑暗的光之巨人。
他有了难以舍弃的羁绊,他需要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作为人类,他的家人、朋友,他所熟悉的世界,是他最宝贵的存在,更是一份沉重至极的责任,这份责任逼迫他成长,逼迫他前行,如今不得不让他做出抉择。
作为人类,圆大古无法做到选择卡蜜拉的那一边。
想要守护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
哪怕他就算不完全身处迪迦的立场,哪怕他对卡蜜拉确实存在愧疚。
但在黑暗蔓延地球的当下,他能够做的,就只有倾尽全力打败他们,阻止黑暗毁灭世界。
梦该醒了。
成长和抉择势必带来痛苦,但血迹斑斑从不是人类勇敢的步伐停止的缘由。
“丽娜。”
日夜守在病床边的女性惊喜地转过身,发现大古正温柔地看着她。
大古歉意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个男人,明明遭受苦难的是他,偏偏第一时间在意的不是他自己。
积压在心底某处隐约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丽娜太过了解大古,她知道,自己心底的不安成真了,她有些痛苦,但也有些意料之中的轻松:
“你又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是吧。”
大古从病床上爬起,黑暗三人对他的伤害并非在□□层面,除了躺久了脑袋轻微发晕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认真地对丽娜解释:“居间队长还活着,所以,我要去带她回来。”
不能放弃的伙伴。
丽娜发觉她没了任何可以反对的理由。
她眨眨眼,看着大古熟悉的、英俊的面孔,突然而然鼻尖和眼角开始发酸。
“为什么总是得你一个人受苦。”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变回了普通人。”
这个向来坚强的女性红着眼眶,努力将语气里的一丝哭腔压下。她在为了她所心爱的人不得不背负起的沉重的责任而痛苦,在为他所付出的代价、即将要面对的压力心疼,面前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渊,她要看着他走过去,对于自己的无力和弱小感到痛恨。
世人最容易看到的是英雄的功绩,而英雄的家人往往只会看到英雄身上的代表着功绩的伤痕。
大古有些无奈和苦涩,但更多是如同山岳般坚定不移的信念,他当然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但他有着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大古铿锵有力道:
“正因为我是人类。”
“身为人类所以我不能逃避。”
大古的眼里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是耀眼的星辰,他坚定地向前,他们擦肩而过。
丽娜有时候对大古的责任感非常头疼,但这也正是他迷人的地方,她不忍心看到他再度失去更多,但她也明白,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他。
丽娜忍不住叫住大古,从包里拿出暗黑花火棱镜,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攥着它。
“你会回来吧。大古……我们,还会结婚吧?”
看出了丽娜的不安,大古对着丽娜露出了如太阳一般温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坚定,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当然了。”
他轻轻叮嘱心爱的未婚妻,既是一个承诺,也是他全力追求的目标。
“……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们对视良久,最终丽娜缓缓地递出暗黑花火棱镜,大古收下,对她坚定地点头,转身赶赴战场。
那是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流程。
更换队服,整理行装,装备好武器设备。
从第一次登上飞燕号的惴惴不安,到如今地轻描淡写习以为常。
每一次出征,他要面对的东西向来不轻松。
他,圆大古,早已做好了为了所要坚守之物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准备。
“Awaiting permission for take off.(请求出发许可)”
“GUTS WING 1 cleared for take off.(GUTS飞燕1号准许出发)”
柳濑丽娜久久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愣愣地,转头看向挂在房间里她和大古一同挑选的婚纱。
雪白的长裙美丽极了,承载着一个女人最为甜蜜和期待的模样。她曾无数次幻想着穿上它和大古一同走上红地毯的场景。
她的心跳直到现在都非常剧烈,扑通扑通地,惴惴不安,好像在告诉她什么很重要的事。
丽娜原本不在此次总攻击任务人员名单之中。
因为她在此次休假之前就决定了,和大古一起退出GUTS的外勤,安心结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再战斗。
但她觉得,她这次要是不去,一定会后悔终生。
丽娜猛地抬头,骤然奔跑起来。
她一路迅速顺着飞燕号出击滑行道奔跑,直到来到顶楼,飞燕1号从她头顶划过,她忍不住对着驾驶舱里的男性喊道:
“大古!”
大古回头,对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驾驶着机体飞驰而去。
“一定…要赢啊!”
乘飞燕1号出击的大古并不知道丽娜也临时加入总攻击队伍里的事。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露露耶遗迹,如今像是与世隔绝的海上岛屿弥漫着一股莫名压抑的氛围,漆黑的阴云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禁锢,牢牢笼罩在遗迹上方。
事实也的确如此,充斥着黑暗力量的阴云被幽怜布下的光明结界压制,一旦结界奔溃,那些黑暗就会势不可挡地蔓延整个地球。
幽怜的结界只对黑暗力量有着压制作用,对光明和人类并无影响。在大古踏入小岛的第一瞬间,身处地底的卡蜜拉就惊喜地看向他的方向:“我正等着你呢。”
“还真来了啊。”
杀马特发型的精瘦青年出现在大古面前,桀桀怪笑道。
“你要是装傻的话人类还能平安无事一百年,你也还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余生。”
怎么看都是个划算的选择。
可如今大古却选择现身于他们面前。
达拉姆倒是有和希特拉不同的想法:
“到底还是想要力量吗?!”
圆大古没有和他们辩论的想法,他冷着脸质问:“队长呢,居间队长在哪里?”
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大古背后的卡蜜拉揶揄道:
“表情真吓人。”
她贴近大古,将手搭上大古的肩膀,唇角挂笑:“不过我喜欢。”
圆大古僵硬着身躯,或许是因为面对敌人不敢轻举妄动,或许是因为这个自称喜欢他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显得过于温和无害,他没有第一时间甩开拒绝她。卡蜜拉比大古矮着半个头,她轻抬下颌凑近他,大古近的能看到卡蜜拉光滑细腻的肌肤,还有纤细的轻颤的长睫毛。
卡蜜拉轻抚上大古熟悉的脸庞,带着笑意的磁性声音蛊惑道:“大古,你拥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黑暗力量,再一次把你那力量展现给我们看看吧。”说完从容地退开。
可惜,这一次大古没有动摇。
他还是对卡蜜拉从始至终都有着特殊的熟悉感,但这一次它不再成为让他犹豫的理由。
大古认真地看着卡蜜拉,独属人类的勇气的光芒熠熠生辉:
“就算人内心深处的黑暗无法消失……”
卡蜜拉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拥有笑意,冷凝的高傲回到了她的脸上。
“……我依然坚信,人类,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变成光。”
他拿出黑暗花火棱镜,随着紫黑色的惊雷爆裂开来,他化身为黑色的巨人。
露露耶遗迹上空,金色的结界消融不见,笼罩在小岛上方的阴云翻涌,化为更加不详的黑红色,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蔓延开来,瞬息之间便将整颗星球笼罩其中。太阳的光芒被遮掩,以生活于地面的人类的视角,就仿佛是阴云吞噬了太阳,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达拉姆和希特拉也一同变身,卡蜜拉还保留着人间体的状态浮空。
“来吧,和我们一起给这个地球带来恐惧与绝望吧。”
哪怕到了不得不斗争的时候,卡蜜拉也还没放弃说服大古。
大古义正言辞干脆地拒绝:
“我早说过了,我和你们是不同的。”
大古既是光,也是人类,所以他和他们不同。黑暗巨人从未把人类放在眼里,他们将人类当成弱小的蝼蚁,是可以不管死活随意虐杀的。而大古是人类的一份子,在他眼里,人类纵然弱小,却是他应当守护的存在,他是人类,为了他的同伴,为了世界的和平,他必须这么做。
“我要把你们全都打败!”
卡蜜拉嗤笑道:“你单枪匹马又能做得了什么?”
哪怕是三千万年前那个最强大的黑暗战士也是在光之一族和人类的帮助下才将他们三人封印,现在的大古不过是孤军奋战,怎么可能战胜他们?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针锋相对的气氛更加明显,战局一触即发。
希特拉依旧是想要第一个冲上去的,及其少见地,达拉姆拦住了他:
“等一下,交给我来。”
希特拉与达拉姆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希特拉退让了。
“My friend.”达拉姆呢喃着口头禅,毫不犹豫地上前和迪迦对打起来,强悍至极的力量几乎是压制着迪迦打,迪迦不懂也不愿使用黑暗力量,被不留手的达拉姆轻易抓住脚踝拖进了异空间之中。
同一时间,GTUS的队员们驾驶着亚特迪斯号(Artdessei)到达了遗迹之外,除却强大的实力,感知能力也异常强悍的卡蜜拉有些不悦地命令佐加前去攻击:“不自力量的人类,这里没你们的事。”
她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之间的决战,无论是三千万年前还是三千万年后,他们之间都不应该有任何人类的插足。
就算是她卡蜜拉,也绝不会插手他们两个和迪迦的战斗。正因为她和达拉姆希特拉不仅仅是上下属关系,被伤害、被背叛的不止她一个,这是迪迦欠他们的,没有谁有权利代替另一个人去复仇、去原谅。
黑暗一族向来都是奉承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哪怕他们当中有人败落,死于迪迦之手,她也绝不插手他们的战斗。
这是他们身为战士的底线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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