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真的太难了

　　9年前。

　　B市三中，刚开学的校园处处生机勃勃，抱怨声和打闹声充斥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校园南角的花台处却格外寂静，这地离教学楼、体育馆、操场等一切热闹场所都远，无论高几的学生都路过不了这，是学生们做坏事的好地方！

　　“这位同学，学校不让抽烟你不知道啊！”一声惊响震得祝予手一抖，烟灰落在手上烫的他嘶了一声。蹲在花台上还没抬头，两边的小弟就已经先声夺人向那人冲了过去。

　　小弟恶狠狠地薅住来人校服领子：“你是哪个不长眼的，我们抽烟关你屁事。”

　　祝予抬头就看到小弟手里拎着那人，一头小卷毛，唇红齿白瞪个大眼睛，被吓得脸色煞白抽搐着嘴角还不忘见缝插针的嘟囔：“我叫宋一乔，但这不是重点，同学，校规校纪不让抽烟啊....”

　　祝予心想这弱鸡哪来的？

　　“就你这胆还来管闲事？”祝予很是不解，他从高一入学开始，大大小小惹的事没一百也有八十，找他麻烦的人多了去了，都三年了还有这种二货敢找他茬属实少见。

　　偏头和祝予对上视线，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宋一乔沉默几秒犹豫的说：“我要说……我只是路过还有机会吗？”

　　宋一乔感到后悔，十分后悔！

　　要知道这人是祝予他绝对、绝对、绝对十米外就调头——无他，唯腿熟尔，都要吓哭了好吗！

　　在三中你可能不知道校花校草是谁，可能不知道学霸学神是谁，可能不知道校霸班霸是谁，但是你大概率一定认识祝予——常年在学校操场被通报批评的问题学生代表。

　　打架斗殴，旷课逃学，大事不犯，小错不断。

　　据传言说，此人不仅嚣张冷漠，还冷酷无情辣手摧花，曾以一句话说哭对他告白的女同学的壮举而出名三中。

　　瞥一眼不知道在那想什么脸色变来变去的宋一乔，祝予冷笑一声，冲小弟挥挥手，让他把人放下来。

　　随手把烟头狠狠按灭在花台上，沉着脸盯着宋一乔问：“你来逗我玩的？”

　　宋一乔：……兄弟实话实话，你掐灭的不是烟头是我的人头吧！

　　“我可以解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宋一乔绞尽脑汁的想措辞，刚想个开头乱瞟的眼睛就看到教学楼转角处出现的一抹秃，瞬间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的指着祝予身后跟他打着商量：“哎等等，那，那，那个，李主任要过来了……”

　　“啧！”不小心和教导主任对上眼，祝予回过头，表情难得出现一丝慌张，狠狠的隔空点了下宋一乔“放学见。”立刻带着小弟溜走。

　　宋一乔：……我挥一挥手，即将离开这个美丽的人间。

　　要说在学校谁还能震慑到祝予，非教导主任莫属——这位体脂严重不合格的地中海老头有个坏毛病，及其能念叨，曾创下一口水没喝花样不停歇训了祝予一节课外加整个课间操的记录。

　　当打之年，十分难搞。

　　好不容易甩掉李主任，现在回去上课肯定被逮，祝予决定逃几节课，对身边小弟留下一句“别跟着我。”潇洒翻墙而过。

　　祝予这几天心里不痛快，偷偷抽跟烟的功夫，还被个傻蛋二缺吓了一跳。

　　“嗓门倒是够大的。”想起刚才那傻缺，祝予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

　　直到坐在画室，祝予要爆炸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祝予虽然不学无术，但真不是一无是处，他对画画的热情从小就初显端倪，幼儿园开始，祝予在画室的时间比家里和学校都多。

　　他小时候就不爱和同龄小朋友玩……奥，话说得不对。

　　毕竟幼儿园开始就被周围人指着鼻子大骂“你爸是杀人犯！”，别说玩了，没揍死他们都是因为太小力气不够。

　　祝予很小的时候他爸因为疲劳驾驶闯红灯撞了车抢救无效当场去世，被撞的一家三口除了驾驶位的父亲，坐在副驾的妈妈和抱在怀里的孩子都抢救无效去世。在有点八卦就爱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街坊邻居里可是炸开了锅，一时流言四起也不管这会给一个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冷哼一声，不去想有的没的，祝予沉下心继续完成面前这副作品——他送给老妈今年的生日礼物。

　　最近他火气大，也是因为快一个月没见王女士回家了。

　　王女士也就是他妈，为了养家格外辛苦，祝爸留下一屁股债务撒手人寰了，王女士为了偿还巨额赔偿和抚养他忙于赚钱，祝予小的时候，王女士为了娘俩糊口没日没夜赚钱，没时间照顾他，他都高中了，王女士为了给祝予更好的生活，继续没日没夜赚钱。

　　总之就是，在赚钱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不是去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祝予六岁之后，每年和王女士呆在一起的日子两手两脚都数的过来。刚开始祝予还会羡慕校门口被爸爸妈妈接送的小朋友，刚开始被周围同学嘲讽冷落祝予也还会伤心落寞躲起来偷偷哭，后来习惯了，为了避开人群经常一个人背着小书包溜到画室画画。

　　画画时的愉悦在勾勒完最后一笔，准备上色却发现没合适的颜料色号时，祝予情绪一下down了下来，看着所剩不多的颜料，祝予沉着脸默默收起画架。

　　心中感叹道：“画个画也太贵了。”

　　兴趣班贵，材料贵，颜料贵，以后上学更贵。

　　“唉……”背都坐僵的祝予站起来活动筋骨，正抻着懒腰盘算手头的钱，余光瞥见暗下来的天色，整个人怔住几秒后慌张的掏出手机看时间。

　　“靠靠靠！时间过这么快？”祝予骂骂咧咧的收拾东西，一把扯过外套飞速往外跑，心虚道：“这次再迟到真就要被王姐骂死了。”

　　王姐是祝予新找的便利店兼职的店长，为人严苛，时间观念极强，最看不惯迟到早退这些事。

　　这个点公交堵的没走路快，想到这祝予把衣服一套，迈开大长腿一路狂奔，三站地的车程跑的祝予呼哧带喘，终于在七点五十九打上了便利店的上班卡。

　　这家店离祝予家近，离他画室也近，工资还相当不错，时薪是祝予能找到的历史新高，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神仙兼职。

　　祝予还有9个月才满18，未成年找工作难上加难。以往他能找到的工作除了发传单就是货车搬货，一天下来累的半死才能赚一百来块。

　　便利店60块一小时，而且只需要没晚8点到10点来两个小时，即不耽误工作也不耽误去画室，一周休一天把偶尔约架的时间都留出来了。

　　越想越满意。

　　祝予打完卡气还没喘匀赶紧去工作间换上衣服，今早上收到店长发的消息，通知今天会到新货，祝予上晚班得去仓库理货。

　　祝予叹了口气，跟交班的同事打个招呼赶紧去仓库取货。每次遇到理货的日子都不能准点下班，祝予在心里感叹道：虽然今天也不知道王女士回不回来，但要是让神出鬼没的王女士知道他晚上十一点还没回家，又该在耳边叨叨个没完。

　　祝予这几年一直瞒着王女士偷偷出来兼职。虽然王女士足够开明并且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但自从知道祝予想考美院后，她工作起来拼命三郎娘的架势足以让祝予心疼。

　　学画画烧钱这事他们小区八十多岁的王奶奶都知道，祝予知道他的家境不适合，只是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么一件事祝予舍不得。

　　15岁的时候祝予跟自己说过：舍不得就不舍，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不得不舍弃的东西。

　　费钱就去赚钱，正经工作不能去就找黑心老板，他不怕赚的少，更不怕吃苦。这些年坚持下来虽然手里没攒下钱，但高二开始兼职的钱已经可以覆盖他买画具的流水。

　　下一步就是学费。

　　理货的时间过的辛苦又无聊，一遍遍往返仓库取货摆货，机械动作阻止不了手臂酸痛。

　　晚上十点半，祝予堪堪理完货，累的像个死狗趴在员工休息室的小床上。

　　“咕咕咕。”胃部不适也没让他挪动分毫，祝予中午逃课到现在，又是画画又是跑步又是搬货，一下午体力活。忙的时候没留意，缓过劲来饿的他想啃两口铁床。

　　扭头看了眼墙上挂的钟，祝予无声的哀嚎一嗓子，奋力把自己从床上拉起。

　　等换完衣服挪到店里都快十一点了，匆忙扫了眼【今日处理】的食品框，挑了包饼干，赶紧出门往家走。

　　便利店就这点好，晚班总有免费宵夜，这也是祝予喜欢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

　　便利店和他家只有两站路，走回家也就二十来分钟。祝予看了眼手机，思考几秒决定不急着往家赶了，收起手机苦笑道：“啧……现在是真跑不动了，估计王女士今天也不回来。”

　　在路上三两口解决完手里的小饼干，祝予慢悠悠的往家里走，进小区习惯性抬头看家里窗户，果不其然——黑漆漆的。

　　祝予进家门就直奔浴室，洗完澡把自己扔床上，强撑着困意打开微信，看王女士五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

　　【老妈：最近怎么样呀小祝同学，钱够不够？】
　　【老妈：国庆我还得出一趟长差，也不知道十号能不能赶回来。】
　　【老妈：最近又打架了吧小祝同学，别骗你老妈，咱有眼线（得意）】
　　【老妈：？？比我还忙？又去哪鬼混了臭小子（刀）】
　　祝予笑着打字。
　　【祝予：钱够，上次给的还没用完，高三学习紧画室去得少。还有别总听隔壁李婶在那瞎说，我俩十天半个月碰不到一次，碰到了也就打个招呼，她看我一面就能算出来我最近干嘛了？】
　　【祝予：工作适度，注意身体，咱家穷到揭不开锅了也还有套房能卖。】
　　【祝予：出差顺利，一路平安。】

　　回复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祝予在床上滚了几圈，实在忍不住，去客厅阳台上点了支烟叼嘴里。
　　吞吐间脑子里过了好多事，最后就剩下俩个。

　　王女士今年过生日又不回来了……

　　白天烦他抽烟那卷毛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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