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老了

　　“……”肖图来到这里已经跟被人说了两次自己失忆了，虽然他一万个不愿意，跟人解释不会被相信，他低声说了句：“我说我不是失忆你信么？”
　　他放下碗，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无视那人的存在。
　　这房子里的所有陈设、摆件、日常用品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确实在和这个男人同居。
　　当他浏览到书房里一摞摞厚实的医学类书籍时，一种避无可避的紧迫感袭上心头。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工作多年的医生，可是他的阅历和学识认知才只是个大三的水平，如果无法找到回去的门路，那他要怎样在这个世界适应？
　　书桌上的一个黑色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按亮了屏幕，面部解锁直接打开了桌面，通讯图亮起红色待看事项提醒，点开图标，界面转换。
　　最近的十几个来电提醒都是一个赵悦的人打来的，手指往前再划，最近一段时间的通讯记录的联系人就比较多了。
　　联系次数频繁的有刘主任、赵阿姨、赵叔、陈淮，往下翻，不常联系的名字也是一长串。
　　这些名字他一点都没印象，如果要在这里打长期战的话，这些人应该是经常打交道的，想到要重新认识那么多人，他就莫名有些烦躁。
　　他又查看了一些通用的社交软件，这些软件虽然更新升级了无数次，但大体功能还是相近的。
　　大体查看了这些联系人的聊天内容，内心本来就汹涌的紧迫感和不安感再次被推上一个台阶。
　　十年后的自己在社交生活中承担着多重角色，相应担负的责任也是不尽相同，这些本该是十年后才能应对的事情，却转让到现在大三的自己身上。
　　这感觉一言难尽，他有种非常悲催的直觉，自己一定会窘态百出、叫苦不迭的。
　　这都什么事儿，肖图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细瘦的小船，即将要飘进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他非常唱衰的想象了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里里被打的东斜西倒，被飓风吹的立不稳船身，即将摇摇欲坠被深海吞噬。
　　他苦笑着坐下摇了摇头，打趣自己中大奖了。
　　书桌右侧有一列抽屉，他随手打开了一个，里面是一些日常用品，待他准备再往下看时，手不自觉的伸到最底部的抽屉。
　　他有个习惯，凡是重要的或者比较隐私点的东西，他都喜欢放在最下面一层抽屉。
　　他有种直觉，或许这个抽屉里就有他想要的答案。
　　抽屉打开后，他翻开厚重的医学书往下看，书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摸了摸手感，不是空心的。
　　他把信封拿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粗略看了下，里面有几张密密麻麻都是字的信纸。
　　看到顶格的“亲爱的肖图（十年前的你）：”时，肖图拿信的手一抖，陡然心跳加速的心脏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他怀着既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迅速浏览着信的内容。
　　信的内容大致是十年后的肖图为了阻止自己的阿尔兹海默症的爱人赵悦而自愿加入了一个时光机的科研项目。
　　因为赵悦的痴呆犯病频率越来越高了，想起当初问过医生为什么他才三十几就会得这种病，医生了解赵悦过往情况后，得知他曾经有过车祸导致头部受伤的经历，推测导致他发病如此年轻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个头部重创病史。
　　那是肖图上研二的时候，此时二人合租一套二居室套房，肖图因为头天晚上复习的晚，第二天睡过头来不及骑自行车去参加研一期末考试。
　　为了不延误考试，肖图不得已请室友赵悦开车送自己去的学校，对方答应的很爽快，待他考完试回去后才知道赵悦返回的途中出了车祸，头部受伤严重送到医院昏迷不醒。
　　他是因为送自己考试返程才受的伤，肖图看着他远在外地的父母抛下工作请假来医院照顾他，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承担了照顾赵悦的事宜。
　　赵悦恢复神智后从没苛责过肖图，包括他的父母，对待肖图从始至终都是和善关切的，这让肖图更过意不去了。
　　他本是一个略显孤僻淡漠的人，从不与人交心，赵悦虽然是个温煦和善好相与的人，俩人合租也有一段时间了。
　　但平时俩人的交流仅限于分摊房租水电费事宜和一些日常流于浮面的打招呼，肖图从来试着和他有过更深的了解和接触，这次车祸后，随着俩人相处时间增多，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对方当成真心朋友了。
　　再后来，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的，信里没有说。
　　十年前连累赵悦受伤，当时没有后遗症，谁曾想，多年后后遗症浮显出来，还是这种棘手的病，没有特效的治疗办法。
　　早期发病的时候31岁的肖图都没当回事，谁会想到这么年轻会得这种病，只是觉得赵悦工作累了，压力大，有些健忘，如今症状又越来越重了。
　　肖图明显感觉得到，赵悦现在不愿意出门了，一切的群体性活动和聚会，他都不愿意去。
　　多次记不得名字，简单的问题他却答非所问，别人谈到正事或者趣事时，他给出的总是不合时宜反应，这种窘态让他非常羞愧，原本总是开朗大方得体从容的他，现在对社交有着深深的恐惧感。
　　这一切大概率都源于那场车祸，肖图越想越羞愧烦恼，他多想回到十年前，阻止那次蹭车。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通过朋友得知时光机科研项目正在招募一些志愿者，其中包括临床医务人员以应对紧急意外伤亡。
　　经过层层筛选后，他作为资深医务人员，通过了考核，当然这很大的原因归功于他这个朋友的照拂，带着不为人所知的一点私心，他参加了这个项目。
　　因为这个项目的特殊性，因此暂不对外公开，通过时光机可实现自由的前往过去和未来，作用不言而喻，时空内乱来的话，可能会引起时空动荡，最后连未来都会消失。所以保密性很严格，所以穿越的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信里还言辞恳切的拜托肖图好好照顾赵悦，句句泣血，肖图恍惚间有种被托孤的感觉。
　　最后一页是自己还有赵悦的工作情况，还有一张人物关系图，标注了他人际关系网里每个人的角色和名字，并附上头像便于识认，信里还有身份证、银行卡等一些个人物件等。
　　明明是十年后的自己给自己留的话，肖图却有种错觉，仿佛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挚友在通信。
　　消化完这一切，肖图总算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封信像是无形的一股力量，安抚他一直不安、无措的心脏，让他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内心深处，隐隐又有些怄火。
　　他有些无语，今天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人。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自己要为十年后的自己的行为买单，毫无预兆的来到十年后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他充当的角色是多重的。
　　每个角色他都有种巨大的压力和惶恐。
　　作为一个大三的医学生，他现在突兀的衔接着肝胆外科副主任医师兼副教授的责任，空缺的能力和记忆要怎么补救，而且还要带队主持科研课题。
　　作为爱人，他实在是觉得赵悦是他爱人这个事实有些陌生和诡异，但不管接不接受，既然赵悦是十年后肖图的爱人，无论他生病或者落魄，他都得承担着照顾赵悦起居的责任。
　　他虽然不是个多优秀的人，但决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作为……，他实在不愿继续想了。
　　他觉得十年后的自己简直织了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牢笼，而他又不能后退，毕竟他又没法抱怨，那都是自己干的啊！真是令人又窝气又无奈。
　　肖图把这些信重新藏纳起来，走了出去。
　　那人正窝在沙发上捯弄手机，肖图在他对面坐下，犹豫着怎么开口应对现在的困境。
　　对面这个人应该就是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赵悦，亏他之前还以为自己会是和一个叫赵月的女人不清不楚，又或者卷入什么铜臭的勾当里。
　　虽然他想象不来31岁的自己居然和一个男人相爱了，但信里的情深义重他是感受到的。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以后怎么会喜欢上男的了，他知道人是会变的，但没想过能变成这样……
　　如果十年后的自己现在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暴打他一顿，以他目前对自己的认知，他真的理解不了这个变化。
　　看赵悦刚才的反应，十年后的自己应该有跟他备案过，说自己是头部受伤了，所以会失忆，那么接下来，自己就权充当是失忆了。
　　赵悦的眉头越来越紧蹙，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显得既无措又懊恼。
　　肖图觉得他应该在打一场难度比较大的通关游戏，他又浏览了一圈房间，觉得有必要把另一间卧房收拾一下。
　　他可不会和这个赵悦睡一张床，毕竟现在的他，是个童叟无欺的直男，就算十年后的自己突破了自己的认知极限弯成蚊香，此刻的他能做到的所谓照顾也只是日常起居的照顾。
　　他想的正入神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赵悦竟是泄愤一样一把将手机丢到沙发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回房间了。
　　通关失败？肖图瞄了一眼尚未息屏的手机界面。
　　令他惊奇的是那文字排版并不像是游戏界面，仿佛像是个刷题界面。
　　刷什么题呢，出于好奇，他拿过手机点开来看，看清楚界面上的题目后，他心头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心头。
　　那是阿尔兹海默症病人认知评估量表的自测题，错误的那一题是「我的小学老师叫什么名字」题目。
　　他想起之前赵悦说话时有些类似口吃的表现，那自然不是口吃，而是阿尔兹海默症病人常见的症状，说话经常停顿，词不达意，不能正确的表达正是语言功能减退的表现。
　　而赵悦说自己是昨天晚上跟他说了头部受伤的话，那自然也是记忆功能减退的表现。
　　他是个医学生，虽然还没步入临床工作，但对这个疾病的基本认识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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