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决

　　公司出来往左步行5分钟，过了红绿灯向右拐往前第7家店。
　　抬头看上面的名称。“鳄の泪”。确实是迟谨约我的地方。推门进去的时候，仿佛间听见细微玻璃破碎的声音。并不知道那个声音从哪里来。店里的摆设相当巧妙，人们都被掩盖在各种绿色阔叶植物后面，气氛异常安适。我被服务生领到了靠着窗户的位置。单面玻璃外面是热得像要蒸发掉的世界，路上行人很少，对面的大厦上玻璃的反光非常刺眼。
　　男人坐在精致的桌子边，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地包裹着他修长的躯体。交叠的双腿画一般优美。雕刻一样的手指交叉着，指甲十年如一日地修剪地非常平整。黑色的头发绸缎一样地覆盖着他的头颅。他看向外面。
　　“迟……迟，迟谨……吗？”
　　男人回过头来看我。
　　这是我十年后第一次见到他。
　　白皙的面容没有一点瑕疵，狭长的眼睛看似亲切实则万分锋利。高挺的鼻梁下面似笑非笑地嘴唇，依旧如同那个夏天一样有点苍白。脸部轮廓刀刻一般鲜明。
　　我曾经在梦中无数次描绘他的样子，可是他的面容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模糊不清，只有他的眼睛，细长的……美目。美目却没有感情，冷酷结冰。这样的意像，变成他的象征符号。
　　现在，眼前的，切实而鲜活的人物带来空前的冲击。妄想症被实现了一样，他看我那种不经意之间流泻出来的鄙夷，就是把我心口上的痂掀开的双手。心脏突然变得很疼……疼痛中有不可抑制的兴奋。狂热的不知名的东西从心口舔舐上来。
　　吞咽自己口水的时候，喉结上下地动了，汗停留在喉结上，听的见店铺外面蝉的鸣叫声。
　　……晕眩的感觉。
　　“您好吗？孔暙，有十年没见了吧……从那以后。”
　　“啊……”焦躁的粘稠的感觉。无法说话，无法动，甚至不敢注视他。我游离开视线，嘴里嘟囔着没有意义的语句。这种看起来好像很暧昧的态度是我被讨厌的原因吗？他所谓的从那以后，是只高三那个最后的夏天吗？那个时候，我也是这种晕眩的感觉吧。

　　耳边鼓噪的是蝉的声音，头顶上的电风扇慢悠悠地旋转，发出机械的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老师的声音，解读着几何图形里面某一条辅助线，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太热了，脑浆都要融化掉了一样，班级里面没有人说话。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太过清晰，那种柔软的“沙沙”声都变得很尖锐。偶尔有用书挡着脸在睡觉的同学，轻轻的打鼾声。
　　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身体发冷。僵直在自己的座位上。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传给迟谨那张纸条。在高考前的1个月。
　　抱着一种类似绝望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告白吗？
　　说是抱着绝望的感情，但是……却等待着意料之外的答复。该说人是乐观还是不自量力呢。脑海中不段爆发着迟谨看完纸条同意和我交往的……妄想。甚至连Sex的画面都会不自觉地渗透进白日梦中。到数学课上完却没有得到答复。
　　下课铃响的时候，像墓地一样沉闷的班级慢慢地复活。我依旧坐在位置上，保持着僵直的身子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他手里拿着作业本，他象牙雕塑一样的手指，跃入我的视野。那修剪平整的指甲，要抠出伤口……在我的视网膜上。
　　“你是……”
　　“变态吗？”
　　？！
　　突然间，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慢慢地述说，低沉的调子，甚至有调笑意在那语句里面。但是或许是这个句子太冲击了，我一瞬间竟反映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我坐在位置上，用僵硬的颈骨撑起头骨，让我抬起头来，那个时候迟谨看向我。那长长的，犀利的，漂亮到无法形容的眼睛。
　　眼里是……鄙夷。

　　“你是变态吗？”
　　我终于听清了那句话。以及说话的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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