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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再见
在学校最煎熬的时刻，一是放学前那十来分钟，二就是等成绩的那两三天。成绩出来前，不管考的好坏，同学们都会缠着老师问分什么时候出来，下课一有空就去办公室转两圈看看成绩出来了没有，如此关心老师的改卷进度，俨然一副教育局来学校视察的样子，被赶出办公室的样子却好不狼狈。
然而真到成绩出来了，考的不好的必然一脸此生无望，考的好的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到最后反而也索然无味了。
放学了，马良把书包甩上车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看见成绩了吗？”
“看见了。”驾驶室的爸爸回答，语气平静：“班级第二年级第六。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再往上走点。”
“嗯。”马良八年级也是跟余青并列过年级第一的人，这样的成绩当然也不满意，不过她父母从来都不会拿她和别人比较，也很少对她的学习指手画脚，考的不好好像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小兔子名字叫啥来着？”她爸爸突然问道。
“啊？小兔子？哦……叫董然。”话题转变的太快，马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疑惑爸爸问这干啥。
“她身体不好吗？”马良爸爸问，又解释道：“今天她爸妈来局里给她办休学了。”
马良爸爸在教育局工作，她能来现在这所还不错的公办学校上课也是托她爸爸的关系，她当初根本没有参加私立初中的小升初考试，要不是这样，划片入学还不知道要去哪个冷门的学校呢。
这可又把马良问懵了，董然要办休学？为什么啊？难道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自己要不要给她捐点钱啊？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好像曾经听她妈妈提起过要让她留级，去别的学校上一年再回来。
真的吗？她真的要走了？
……
散学典礼过后，马良去午托部等着爸妈来接，董然也去午托部收拾东西。马良心中了然，她是真的要走了。
两人在午托部玩了会手机，眼看天黑马良还没人来接，就决定厚着脸皮在午托部蹭顿饭，董然家里也没人，于是留下来陪着马良。
饭桌上，马良按耐不住，问：“你要休学了？”
董然嘴里叼了块饼，点点头，没说什么。
“是因为一模考的不好你妈才让你留级的吗？你考了多少？”
“忘了，我没去看。”
马良简直要被她可有可无的态度噎死，赶紧喝了几大口稀饭顺气，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就聊起了别的事。
吃完饭，马良爸爸也打电话说到门口了。两人一起下了楼，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晚风轻拂发梢，带着丝丝凉意，预示着夏日的死亡。
小区里老旧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土，却也是引得无数飞蛾以生命为代价，义无返顾地一次次撞击最光明之处。
“那我走了，你去找你爸吧，别让他等急了。”董然说着，转身要走。
“嗯……”马良癔症了一下，无意识地说。
只见董然背影顿了一下，然后便迈开了步子，不再回头。
“兔子，等等！”马良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一个激灵喊道，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跑过去，挽起起对方的手，像往常一样无赖地笑道：“你陪我走到大门嘛。”
“看你事多的，行，走吧。”董然笑了笑，却又些僵硬，两人像以往的两年半一样并肩走着，兴许是晚饭吃太多的缘故，两人都走得慢极了，活像两个老太太饭后散步。
千言万语，都堵在马良心口。
然而走的再慢，也总会到站。
“我看见你爸的车了，去吧马良。”兔子松开手，说道，声音里有不可察觉的颤抖。
马良转过身来，看着比自己低一点的少女，她浅棕色的眸中映着华灯初上的这座城，还有自己。
马良没出息的鼻子一酸，瓮声瓮气道：“抱抱。”
说罢，她上前一步，搂住了身形单薄的少女，心里一个念头冒出来：她这么瘦，去别的地方能照顾好自己吗？
董然愣了愣神，也用力与马良相拥。
千言万语，一拥以付。
身旁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
“送我个东西吧，以后想你了我还能睹物思人一下。”马良决定将不要脸贯彻到底。
“伸手。”董然把自己手上的淡粉色发圈给了马良，眼眶红红的，但是开心的笑了。
“我真的要走了，再见，马良！”董然挥挥手。
“嗯，再见。”马良，也挥挥手，笑道，末了又忍不住补一句：“好好学习啊！兔子！”
“嗯！”
她转过身去，身前是向远方无限绵延的小路，有一盏盏路灯为她指引方向，身后是满天繁星，滚滚银河，和她的三位好友，站在她身后，直到永远。
兔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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