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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
进宫前的三个多月,她步步绸缪,生怕有算漏人心,力不可及之处,拖着残躯病体日日操心煎熬。入宫以后,倒是借着养病的时机好好休息了几日,每日睡到辰时才起身,虽时常梦到那对男女,但除不解之外并无不适,倒也算是日日好眠。
是以今日被唤醒时还有迷蒙,但也只是迷茫,再也没有以往的起床气了。如今想来,却是有些怀念了。
黎皇宠女,长宁骄纵,众人皆知。虽声名不好,但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惜并不长久,甚至那颇令人津津乐道的盛宠也是带着诸多不可告人的目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污脏无人看见。越是欢欣,知道真相后便越是痛苦。既然重来一次,她再不会重蹈覆辙,沉溺于那虚假的“父慈女孝”当中。
如今的慕宁玥愿意看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慈父”的嘴脸,却永远不会再成为那个为了所谓的亲情付出一切的孝女。
不过那骄纵的性子,倒是可以继续保持,她总不能再为了她人委屈了自己。有人和她说过:人生在世,声名种种皆为虚妄,便是做得再周全,也总会有人对你不满,背后指摘,不若自己活的开心肆意,那管他人言论是非。
慕宁玥深以为然,按着黎皇的计策,如今是必要保她的,指不定还希望她愈骄横放肆愈好,如此才能周全他的计划。
慕宁玥是和皇帝一起入场的,原本已经在前往雁归殿路途中了,半道却被皇帝陛下拦了下来。
而此时的雁归殿已经热闹起来,因陛下未到,酒席未上,众大臣便安分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偶尔与家眷或是周围熟识的臣子聊上几句。
大殿上方的龙椅旁边则是坐着皇后与诸位妃嫔。皇帝虽以对先皇后情深义重标榜自己,可这后宫的美人们却是一年胜一年的多,只是夫人良人品级便有七八位,皇子公主也是多得很。
韦皇后一身明黄华服,雍容华贵,端坐在最靠近龙椅的位置,静静听着几位妆容精致,明显好一番打扮了的妃子们说笑打趣 ,却是不接话茬。婉夫人则是与下首的沐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皆是神色平静,并不多亲热,但气氛却是莫名的融洽。
不多时,便听见外头首领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微臣(臣妾儿臣)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碍于天子威严,众人一听奏报便齐刷刷地跪下行礼,也未注意天子身旁还跟着个人。诸位妃嫔也是即刻垂眉顺眼,个个显得驯良温和。
此时太后出宫祈福还未归来,按说是是无人敢在此时抬头打量的,慕宁玥却敏锐地感受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从前方朝她袭来。可当她仰头将视线挪过去时却探寻不到了。
“盈盈久病初愈,无需多礼。”说着便上前一步,走到韦皇后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一同往上首走去,既是直唤闺名又是举止亲热,惹得几个沉不住气的妃子们不由地绞紧了帕子,脸色难看极了。
待众人回到原位,皇帝朝慕宁玥招了招手。
“长宁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宁玥缓步上前,也不见局促拘束,对着韦皇后盈盈一笑,弯腰垂首恭敬行礼,只是语气有些平淡。
黎皇听到这个称呼蹙了蹙眉,一旁的韦皇后却像是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妥,抬手免礼,让一旁的嬷嬷捧出一早备好的珠钗首饰作为见面礼。
慕宁玥让琬琰细心收好,便告退欲回下首入座,还没转过身去便被方才还在充当背景板的婉夫人给叫住了。
黎国极重嫡庶,嫡子嫡女地位远高于妾室,即便在皇家也是如此,嫡公主也无需主动向妃嫔问安,路上碰着了也不过点点头即可。现任皇后又膝下无子,如此一来,除去帝后以及远在承天寺的太后,再没有比慕宁玥地位高的了。
“六公主留步,上回在长宁宫琬琰姑娘说起公主腿脚落下了些病根子,臣妾担心的很,偶有一次与兄长说起,兄长亲自前往清源山寻了颜神医求药,不料颜神医说与公主有缘,可亲自出诊,约莫明日便可抵达京城。”
话音一落,惹来周围一阵注目,就连稳坐在皇位上的黎皇也偏过头来望向许文卿,好似在询问可有此事。
或意外或震惊的目光在慕宁玥与许文卿之间徘徊,慕宁玥一脸迷茫,似不知众人在惊异些什么?
“颜神医?颜神医乃颜仲亲传弟子,但脾气古怪,是否救人全看脾气,许相竟能邀请到他?定是费了不小的功夫。”上面的人沉得住气,下方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更有甚者直接问道。
反观许文卿,一袭紫袍满身威仪,端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薄唇微抿,这样的容貌本该给人一种尖锐之感,可在许文卿身上却体现得并不明显,既有读书人的温润又不失男子豪气。
“玥儿的腿疾朕询问过太医,说是只能缓解无法根除,没想到能寻来颜神医的药方,爱卿实在费心了,能有如此股肱之臣实乃朕之福气,爱卿可要什么赏赐?朕一定满足。”慕君黎满脸欣慰与感激。
许文卿起身拱手,恭敬回道:“陛下谬赞了,六公主乃陛下掌上明珠,婉夫人娘娘又听闻陛下为公主腿疾时常忧心,微臣不过是尽臣之本分,为君分忧罢了,何须嘉奖?”
“好好好,爱卿真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是又令折损了一次求助神医的机会,朕实在过意不去。冯卯,传朕口谕,许爱卿医治公主有功,赐黄金千两,五福如意一对。”
“臣谢陛下恩典。”许文卿忙躬身谢恩。
君臣你来我往,六公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像极了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打量着那个,使劲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可到底是年纪轻,半点儿没遮掩住那开心的神色。
这边黎皇放下酒杯,随意一瞥,就直直撞上了自家女儿的眸光,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倒比前几日有趣了不少。
“玥儿这是在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黎皇打趣道。
“回父皇,玥儿这是高兴极了。爹娘——养父养母去世以后,玥儿与琬琰姐姐东躲西藏,再没有这般轻松过,也许久未体验过被这般多人同时关心着的感觉了。”
“丞相大人”慕宁玥移开目光,朝着对面的许文卿感激笑道:“多亏丞相大人舍命相救,玥儿方能逃出生天。”
“若不是大人,玥儿至死都无法与父皇相认,养父母一家及于家村的村民们更是要生生世世蒙受不白之冤,丞相大人的恩情玥儿铭感五内,莫敢或忘。玥儿在此替自己与于家村众人谢过大人。”说着朝着许文卿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许文卿急忙往左侧避开两步,侧身回礼:“六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殿下能平安归来,于家村一案得以勘破,卫国一众贼人伏诛,这都赖于公主机敏聪慧,及陛下明察秋毫,天恩浩荡,微臣不过尽臣之本分罢了!”
“许大人说的是,玥儿虽自小是病体残躯一副,却也随着兄长读过不少书籍。圣人曾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为政之道也。我大黎朝上有明君,下多能臣,各司其职,各尽本分。而他卫国,为君王者,亲小人,远贤臣,嫡庶不分,长幼无序,不敢堂堂正正在戎地与我朝血性男儿叫阵,只知使些不入眼的阴谋诡计,真是可笑至极,亦是可悲至极。区区卫贼,与我大黎为敌,无异于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罢了。”慕宁玥轻描淡写地拉踩了一番黎国与卫国,见对方没有应答,还貌似天真地问了句:“许大人您不说话,是觉得玥儿哪里说的不对吗?”
许文卿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没有,公主所言甚是,微臣只是稍感意外,公主年纪尚小,且自幼生长在乡间,却能识文断字,对时局如此通透......真是让臣等既惊又喜啊!”
“是啊,公主竟如此聪慧,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周围大臣们纷纷附和。
“诸位大人是好奇本宫为何不如乡野村妇一般,大字不识一个吧?卫国君宠妾灭妻,将一个个嫡子充当质子往外送,宸夫人生的两个不中用的庶子倒是藏了又藏,护得好好的,此事在座没几位不知晓的吧?我今早还在父皇那里听见二皇兄说宸夫人□□后宫,祸乱朝纲,致使卫国君臣失和,国将不国,实为天下百姓所唾弃,卫国百姓恨不得手刃妖妇呢。”
突然被点到名的二皇子:“......”他有说得那么痛心疾首吗?还有许大人刚刚好像不大友善地看了他一眼。
“本宫性子直,不是那等内心脆弱锱铢必较之人,诸位大人直说便是。”慕宁玥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自己流落民间十余年被人瞧不起的事,只是那突然改了的自称却让一些心思细腻的人察觉到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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