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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往矣 4.香消玉殒
4.香消玉殒
自己的底细早已被牛峰摸透了,岳镜天瘫坐在书房内一蹶不振,纵使屋内油尽灯枯一片漆黑,也久久不见再次燃起灯火。
良久,岳镜天拖着萎靡的身子出了书房,一天滴水未进,他只想和柳景怜说说话。
岳镜天一推开门,却见陈少侠已然依坐在床边,陈少侠没有抬头理会进门的岳镜天,目光一直留在柳景怜身上,岳镜天也轻轻合上门,挪了挪椅子也坐在了床前,二人无视无言,像似相识多年的好友那般无言。
春生玉雏花,将来风雨恨,自从上次刘先生施针,扎回了半条命,至今柳景怜仍旧睡在梦里,脸色惨白似霜,发丝枯干无力,气息越来越微弱,香消玉殒,佛见犹怜。
陈少侠轻轻开口道:“一指通也没办法了,我翻遍了钱塘、萧山和临安城,不知道还能找谁,神医九千渡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去找我又怕徒劳无功。”说罢也瘫坐在床帏柱上。
岳镜天眼里的光又暗下几分,“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就此,两人默默守在柳景怜的床边,从酉时一直坐到子夜。
岳镜天在死寂的夜里戳开了一个口子,“陈少侠,你真的喜欢景怜吗?”
陈少侠目露凶光狠狠地戳了戳岳镜天,并没有回答。
岳镜天道:“我也喜欢她,但似乎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唉,这是一种很无奈很心酸的感觉,就像企图用一团松散的棉花来牵动一座山那般的无力,挺羡慕你的,不需要体会这种延绵的苦楚。”
陈少侠依旧默不作声。
岳镜天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景怜如何如何了,你会怎么办?”
“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
“我猜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再次深闯相府,不再像上一次那样谨小慎微,这一回你不管手刃蔡相与否,你都会杀出一条血路,视死如归,对吗?”
“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敬佩你是条好汉,所以我不想你去白白浪费了自己这条命,这就像你口中说的,徒劳无功。实不相瞒,在下已然困窘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眼下除了陈少侠,我再无倚仗之人了。”岳镜天撩袍起身拱手作揖,“还望得陈少侠相助。”
“我平生最厌烦你们这些当官的,一个一个道貌岸然,因为景怜我才给你三分面子,况且景怜还活着,你就这么急着让我当你的狗吗?景怜难不成也成了为你所用的工具?你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怕不是一步一步的算计吧。”
“你错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为景怜做些什么,真真正正的为她做些什么。”岳镜天一口咽下冷茶,“景怜一辈子都在想着了替父报仇,你知道,但是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眼下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这个人背负着景怜,也背负着我等的希望,现在他被关在大牢,原以为他死定了,好在有我等在斡旋,这才争取来半条命!”岳镜天越说越激动,“过不久他就会被流放到广南西路归德州,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杀出来,然而我等的底细早就被蔡老贼看的一清二楚,挖空心思安排下的助力瞬间全军覆没,我再无他法了,但眼下,我觉得你是一个变数,也是现在唯一信得过的人,所以我希望,不,我恳请陈少侠能帮忙一路护送,权当是帮景怜了结平生夙愿。”
“信得过我?你才见过我几次啊?”
“你和景怜很像。”
“……一面之词,我凭什么帮你?”岳镜天欲张口,被陈少侠挥手打断,“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我现在只想听景怜的声音。”
“唉……”岳镜天长叹一声,又坐回椅子,双手支在桌上扶着额,再无言语。
鸡鸣五更,岳镜天的手支不住沉睡的脑袋,一晃,醒了,抬眼首先看到窗被谁打开了,天边开始变灰,挤了挤睛明穴,瞥了眼陈少侠,去哪了?风从窗口灌进房间,岳镜天有些生气,嘟囔着陈少侠这等穿堂过屋的梁上君子粗蛮无礼,起身关窗,又觉得哪里不对,再回头看向床边,心头一紧,那个混小子又唱哪出,又把柳景怜带去了哪里?
岳镜天快步到窗边,企图看到一些踪迹,可除了寒风,他并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气得一拍手一跺脚。
清风卷着零星的雪花,打在岳镜天的脸上,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岳镜天焦急的心随着雪花的飘落也逐渐冷却下来,冷却到了冰点,他失去了所有他想守护的东西。
雪不小,屋顶银装素裹,忽而一阵细微的啜泣惊扰了岳镜天的思绪,落雪无声,有人在屋顶,该不会……
果然,屋顶坐着陈少侠和柳景怜,看得出二人应该坐在这里很久了,雪花盖过全身,俨然是两座粘连在一起的雪人,岳镜天又喜又急,柳景怜的身子骨哪能经受住这般寒风冰雪,可才提起一肚子火,他心里猛然咯噔一声,一想,对啊,柳景怜哪能受得了这些,不会吧,难不成……
陈少侠微微震颤的胸腔中透出低沉的哽咽,柳景怜只是依偎在身旁,雪上鼻梢,波澜不惊。
没有兴师动众,没有水陆道场,没有人知道在哪里,碑上没有名字,只刻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坟前只有岳镜天和陈少侠,两人依旧不爱说话,伫立在坟前,斗笠和双肩上盖满了雪,像两座门神石像,各自的心思各自在翻腾。
岳镜天扭头看向陈少侠,要说什么,又觉得说话很累,陈少侠没有理会岳镜天,自顾自的说道:“我和景怜说了好多好多话,她并不痛苦,她说有我在身边,她很满足。”一抬头看着岳镜天,“她不让我去蹈这趟火,她要我好好活着,替她去踏遍山河湖海。”说罢,把自己携带的短刀插进了柳景怜的坟里,雪土覆盖,“但是…要不是她,我也许活不到今天,既然她不在了,那这个世上也没有我陈某人存在的必要了。”说罢,扭头离去。
乌云压的很低,低到人喘不过气,北风萧萧,卷得人憔悴。陈少侠半途止步,“岳镜天,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什么来着?”
一头雾水,岳镜天仍在揣摩陈少侠话里的意思,忽然一只鸽子在附近徘徊,最后落在墓碑上,岳镜天眉头一皱,从鸽子身上取下一条信纸,会心一笑,随后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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