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游戏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见如此直白的话语了，何穷眉毛突突跳。

　　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才发出了沉默的疑问：“哈？”

　　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般，眼镜女生脸蛋涨得通红，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很小声的说了声‘抱歉’。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遇到了麻烦，”眼镜女生吞了吞口水，才继续喏喏的道，“刚才张老师来了看见你没在就特别生气，然后班上好多同学就被他叫走了……”

　　肯定不是简单的叫走这么简单了。

　　张老师就是被何穷鸽掉的男老师，怕是到嘴的肥肉跑掉了怀恨在心想过来继续阴一把，结果跑过来一看人又没了。

　　…冥冥之中圆脸女生背后的家伙又救了他一把。

　　何穷心里很不是滋味，进入副本他是想要大展身手让那位大人对他刮目相看来着。

　　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是他一直处于好运buff的状态，被人一直帮着。

　　略微思忖，他眸色暗了几分，问：“老师叫了哪些人？”

　　说完便定定地盯着眼镜女生看。

　　视线可以实质的话，女生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后者一惊，原被涨红的脸逐渐褪去血色，发白发青。

　　“我……”

　　话音刚出，她的五官就被融进了皮肤里，挂起渗人的笑容。

　　得。
　　他不问了还不成么。

　　“你是坏孩子。”变成无脸人的眼镜女生，低低的笑着。

　　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总觉得让人神奇。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寝室少了两个人，那今晚寝室应该有四个人才是好的，还是要有两个人呢？

　　算了，还是找机会找到宿管去问问比较妥帖。

　　按规则说务必驱赶寝室里多出的人，这个就很迷惑性，是原本的人之间多出一个，还是在四个人的基础上多一个。

　　何穷趋于前者，后者想法貌似降智些。

　　总不可能他还得挨个问别人‘你是不是多出来的哪一个呀？’。

　　之后的课程算是过得比较风平浪静。

　　就是中午一过，何穷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那种如芒在刺的阴凉遍布他全身。

　　第六感告诉他，一定，必须远离教学楼。

　　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他不由得也心下一沉。

　　【寝室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寝室是绝对安全的，那如果躲在寝室导致的缺课又该怎么算？

　　眼下也别无他法，何穷直奔寝室而去。

　　同时，那‘砰砰’的巨大爆炸声也揭开了面纱，走廊另一侧的墙面再度消失。

　　只是这一次，能够通行的过道变得更加狭窄，从两人宽到仅容一人，稍不小心都有可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打滑掉下去。

　　何穷看见了他这辈子颇为‘震撼’的画面，甚至比他从楼上一跃而下的献祭都还要惊人。

　　他们班级在第五层，教学楼统共六层。而那些学生，现在都汇集在六层排队从天台一个个跳下去，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又‘噗通’。

　　在排队时，因为过分拥挤不乏也有人被从中挤落下去。

　　就这样，何穷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脸人神情麻木地笑着下坠。

　　“操……”他忍不住爆了口脏话。

　　摸着双臂泛起的鸡皮疙瘩就钻进墙壁另一面的寝室楼。

　　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冥冥中的天意。何穷前一脚刚离开，后一脚一墙之隔的教学楼则惨叫连连。

　　那些麻木神情的无脸学生，一个个接连的长出五官恢复了神智。

　　他们有的惊声尖叫却无能为力地坠下发出生命末尾的绝唱，有的则饶有趣味在一旁大笑不止，还有的就和无事发生高高挂起……

　　原本还在压抑着本性的老师，在这一刻则是化身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们长出尖锐的爪牙，眼睛因为嗜血通红一片，嘴角更是挂着带血的肉沫，显得森冷可怖。所到之处更是一片狼藉和哀嚎。

　　育人的师长，成了学生最恐惧的梦。

　　【滋滋——】
　　【检测到副本受损，因不可控因素增加，选手请在两天内生存并找到出口，嗞……】

　　播报响起时，何穷没有太惊讶，就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一样。

　　很平静，平静到他开始想如果是其他人在进入这个副本后会怎样做，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冯夏晚一个。

　　但，何穷不想再想下去了。

　　索性他直接上手在宿管的门上敲了敲。

　　宿管住的地方在所有走廊串联的最终端，那里的灯光晦涩，照在周围瓷白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刺眼，也是格外的冷。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走廊回荡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波澜没能惊动这一摊死水的沉寂。

　　又是三下不重不缓的敲门声，何穷坚持不懈。

　　“谁啊？”屋内不知道多久终于传来响动，像是被招惹得不耐烦来开门时还一直絮絮叨叨听不真切在说些什么。

　　不猜也知道多半是在烦自己，何穷也顾不得别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活着通关并拿到‘信徒徽章’。

　　其他的，无所谓了。

　　开门的是个性别一眼看上去十分模糊的中年女人，似乎早就料到何穷回来一般，她开门挑着眉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有什么问题都进来说吧。”

　　和整个副本的冰冷完全不同，宿管的屋子里是温暖的暖光灯，空气中也弥漫着叫人安心的香气。

　　很温馨。

　　比起温馨更让何穷觉得，在这里才有‘活着’的味道。

　　这难道是那些无脸学生不敢轻易碰见宿管且很害怕的原因么？

　　不，肯定不是。

　　原因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何穷刚要张口，便被宿管利索地打断：“少说话，多做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正视自己正式自己的处境，你所处的现在本就是虚幻缥缈，现实是你唯一的出路。”

　　“如果你在遇见规则以外的情况——”宿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跑。”

　　跑？
　　这种非科学解释的世界里，靠跑就有用吗？

　　他……真的能跑过这些‘怪物’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疑问没有被问出口，何穷知道即便问了也无济于事。

　　是没有答案的。

　　“谢谢。”何穷凝视着天花板垂下来昏黄的吊灯，又对上宿管沧桑的眼。

　　那个困扰着他的疑惑，还是被轻轻问出口——

　　“副本的崩坍不是合理的，是因为意外。这个意外的因素是因为衪吗，因为衪的剥离。”

　　——

　　“有意思，”　灰色的眼眸瞬间亮起又转而一暗，“看来被发现了呀。”

　　坐在迷雾中的男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只是，抬眼懒懒的继续注视着眼前迷雾铺开后出现的情景。

　　随后缓缓重新隐入了迷雾当中，悄无声息。

　　——

　　“天机不可泄露。”宿管起身慢慢地在屋内打扫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规则禁止的。”

　　何穷是个聪明的人，宿管的弦外之音很清晰明了。

　　是了，对的，正确的。

　　“哈哈…”清秀的眉头蹙起，他忍不住笑，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在视线盲区的匕首，底部的眼镜纹路闪了闪暗紫色的光。

　　像是在回应一样，转瞬即逝。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宿管走到门边，眼里重新恢复平日里的锐利：“走吧孩子，我这里你呆不了太久的。规则你一定要遵守，但也一定不要遵守。”

　　门开了，何穷眯眼看着亮起的走廊。

　　“多谢。”
　　还有，他会活下去，胜利只属于他一个。

　　寝室里不知道回来有多久的眼镜女生正焦急不安地在里面来回踱步。

　　见何穷回来了，才收了步子，有些雀跃地迎上去，“你回来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何穷躲开对方，绕过去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不是的……”眼镜女生脸色白了又白，“我没有那样想，只是见到你很开心。如果你不在了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我害怕……”

　　“那真是不好意思误解你啦。”何穷朝对方笑笑。

　　眼镜女生赶忙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就是……就是我表达不对。”

　　说完她顿顿，又补充道：“因为刚刚怕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叫了班上另一个女生来我们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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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不胜防。

　　话音落，心有灵犀一样的，寝室门被扣响了。

　　“有人吗？我过来了。”外面的女生声音很尖。

　　像是被人用指甲在木板上来回抓挠。

　　刺得耳膜生疼。

　　“快开门呀！”外面的人陡然拔高音量，敲门声雨点一样的落下变得急促起来。

　　【寝室是四人寝，如果多出一个人请立即驱赶，并立刻上床。】

　　【寝室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规则上只出现和说明寝室已多出一个人该怎么做，谁也说不准邀请一个人……

　　瞬息之间，何穷已经想好了出路。

　　门外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进来的，尤其是对方明显就不怀好意的状况下。

　　所以…他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是屋内的眼镜女。

　　“马……”眼镜女生正回应着想去开门，便被何穷一个健步拦下。

　　【…同学是友好的…】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要好好休息，”说着，何穷就朝着眼镜女生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微抿的唇色苍白颤抖，好不引人泛起恻隐之心，“你知道的刚刚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好疲惫。”

　　“我现在只有你可以信任了，不想别人在这个时间来寝室的，所以可不可以只让我们两个呆着，嗯？”

　　门外的敲门声更大力了，喊叫的音量不断提高。

　　许是何穷的表情过于可怜，也或许是门外的响动也让眼镜女生颇为惊讶。

　　她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好…好的。”

　　“我会照顾好你的…你，你相信我，”眼镜女生有些欣喜地笑了，“这真是太好了。”

　　看来规则按照宿管的说法，有些时刻确实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帮助。

　　没等何穷为成功解决眼下的麻烦而放松，他悬着的心又双叒叕死掉了。

　　无他，因为无脸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能算得上是“同学”。

　　所以【…同学是友好的…】这条规则即为无效。

　　在眼镜女生语毕眼神呆滞的那一刻，匕首就被他攥在手里，随时蓄势待发。

　　真是该死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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