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翌日，周五中午。

　　眼看着下午就要测800米，午休的时候谢念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跟中邪了一样，整整齐齐双手合十冲着窗外求雨。

　　谢念初视线朝上，烈日当头，气势汹汹地地照着大地，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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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光实在太刺眼，谢念初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扭过头趴在桌子上，皱着眉拿笔头轻轻敲着桌子。

　　哎，什么时候跑不好，偏偏是周五。

　　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上课，谢念初有点犯困。回头看了眼睡得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的季林，没叫醒她，独自起身向卫生间的方向走，想着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平常有人换衣服的时候都会关着门。谢念初正要敲门问里面是不是有人在换衣服，里面一个女声清晰传出：

　　“你确定是陈彻？”

　　另一个女声信誓旦旦地回答：“我打听到的八卦还能有假？听说陈彻把杨蔓的名字用钢笔写了一圈在手腕上……”

　　“哇，这不是最近流行的表白方法吗，听说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手腕，如果三天之内没掉就能终成眷属。不过确实没想到传闻中不近女色陈彻也有喜欢的人啊。”

　　“对呗，而且听说人陈彻从小学就开始喜欢杨蔓了呢。”

　　“羡慕死了，不过杨蔓长得好看，追她的人不少呢。但我还是赌陈彻能追到。”

　　“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八成是陈彻，走了走了一会该来人了……”

　　谢念初愣愣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忙闪到拐角处的死角。

　　脚步声逐渐变小，谢念初扶着膝盖缓缓靠着墙滑下去，脑袋埋在两个膝盖间。

　　特意用钢笔写，陈彻，你就这么喜欢她吗，是不是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掉下去。

　　不近女色，我还以为我是那个例外。

　　对啊，小心翼翼对待的才应该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谢念初浑身脱力地坐在地上，眼泪一颗颗砸在眼镜片上。直到目光所至之处一片模糊，谢念初才扶着墙慢慢起来，走到镜子前摘下眼镜。

　　谢念初双目通红，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忽地就觉得可笑。

　　那么普通，还总奢望着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季林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走到谢念初座位旁，见她侧趴着，戳了戳她的右脸，“你咋也开始睡午觉了？”

　　谢念初没应也没动。

　　季林绕到另一边，看到谢念初通红的眼睛和臂弯下成堆的擦过眼泪的卫生纸，瞬间清醒了。

　　“我靠，你这是怎么了？”季林瞳孔地震，“别闷着，快跟我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念初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季林挤了个自认为看起来啥事都没有的笑，“没事，就是想我太奶奶了。”

　　季林听着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也没多想，神经大条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要有你这种曾外孙女做噩梦都能笑醒。”

　　谢念初：……

　　“来女生上跑道！”

　　体育任老师咬着哨子驱赶着刚跑完在跑道上打闹的男生，“去去去，还这么有劲一会给女生加加油。”

　　“当然没问题啊老师，我们还有劲陪跑呢哈哈哈哈……”

　　任老师没再搭理，正色，“3——2——1——跑！”

　　谢念初前400米都跑得很顺畅，直到她侧头看见隔着跑道往她这个方向张望的陈彻。

　　见他果然如约来看她跑800，谢念初先愣了一瞬，后又像往常遇见一样和他招了招手。

　　陈彻却没像往常一样冲她笑。

　　没得到回应自是尴尬，谢念初只当他没看到。跑过弯道，谢念初又回头看了看他。

　　陈彻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在还没跑过弯道的，紧跟在她身后的杨蔓身上。

　　谢念初瞬间转过头，但也跑得逐渐力不从心。

　　又跑到一个弯道的时候，谢念初眼前已然是一片虚幻。日光毒辣，晒得她胃里反酸水。

　　仅仅又跑了50米左右，谢念初已经尝到嘴里令人作呕的酸味，硬是强撑着没吐出来。

　　看着身边逐渐开始有人超过，谢念初咬紧牙却提不起丝毫力气，额头汗如雨。

　　好累。

　　不想跑了。

　　谢念初的速度开始放慢，神志也开始混乱。

　　卫生间女生的八卦声音，陈彻直直追随杨蔓的目光充斥在谢念初的大脑，谢念初拼命摇头想赶走也无济于事。

　　好吵，好乱。

　　“跑啊，就这点能耐吗，400米就不行了？”

　　周遭的声音忽地全部消失，谢念初侧头，看到在旁边看着她，也跟着她一同几乎是以龟速移动的男生。

　　李玄瑾。

　　李玄瑾见她清醒不少，不再看她，而是冲终点线扬扬下巴，：“最快的人马上就过终点线，你还连弯道都没跑完。”

　　谢念初狠瞪他一眼，使劲抹了额头一把汗。

　　“别再回头。”

　　这是谢念初蓄力要提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3′35”

　　谢念初听了秒数后借了张纸巾吐出那口酸水扔进垃圾桶，躺倒在草皮上，闭着眼掌心朝上挡着刺眼阳光。

　　“连满分都没到啊。”

　　谢念初挪开手，皱着眉看向声音来源。

　　李玄瑾蹲在谢念初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念初刚要开口，一下子被嗓间的铁锈血味哽住，索性翻了个白眼再次闭眼，偏头侧向另一边。

　　李玄瑾起身，又蹲到另一边。

　　谢念初感受到眼睛不再受太阳刺眼的照射，懒懒掀开眼皮。

　　眼前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浓浓的剑眉横在小双眼皮上。明明是双眼皮看着却一点都不温柔，就那么盯着自己。

　　就是脸有点黑。

　　“你……”，谢念初刚开口又被血痰卡住，清了清嗓子。

　　“你挺烦的。”

　　李玄瑾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了这句话后有了变化，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说我烦？我还以为你要感谢我呢，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同学。”

　　“你骂我我还得说一声谢谢？”

　　“我那不是激将法吗。”

　　谢念初懒得再搭理，又合上眼。

　　这么好的遮阳伞不用白不用了。

　　“你之前不是跑的挺快吗，今天咋了这是。”李玄瑾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坐在谢念初旁边。

　　谢念初没应。

　　“一动不动是王八。”

　　谢念初深吸一大口气，坐起身和李玄瑾平行，“你有话痨病吗。”

　　李玄瑾见她坐起来，又露出招牌虎牙笑，没回答她的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玄瑾。”

　　“哦。”李玄瑾点点头，“原来你知道啊。”

　　谢念初想快点结束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不耐烦的挠挠头，“还有事吗？”

　　“你……”

　　李玄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面前的女生再没耐心，又摇摇头沉默了。

　　谢念初见他摇头，翻了个身继续躺着闭目。

　　“跑完了最好走走，别躺着。”

　　“嗯。”

　　谢念初烦躁地胡乱应了两声，心里因为陈彻的事堵着一直闷闷的不舒服，偏偏李玄瑾还在这时跟她说话。

　　李玄瑾见状也没再多言，起身离开。

　　“初初，你和李玄瑾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谢念初耳畔是季林的声音。

　　正要回答，季林又兀自换了话题，“你今天状态真挺不对劲的，准确来说是中午开始的吧。”

　　季林一脸神秘兮兮，“是不是中午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谢念初叹气，摇了摇头。

　　“失去了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的，”季林盘腿坐在谢念初旁边，“人也一样。”

　　“人也一样？”谢念初喃喃。

　　“是啊，失而复得注定不可能，聚散自有天注定，不能怨天也不怨命，但你太奶奶还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陪着你……”

　　季林还在旁边不停耐心地“开导”，谢念初却没再继续听，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陈彻，你也会吗。

　　刚一回神，谢念初就看到陈彻站在她前面，笑着开口:“今天一片云都没有，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谢念初见他来了竟有几分无措，挪开目光摇头。

　　“都下课了，回班吧。”

　　谢念初又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季林。

　　季林很有眼力见儿的躺尸：“我躺会，这阳光不错。”

　　陈彻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你朋友品味挺独特的，喜欢能把人晒脱皮的日光浴。”

　　季林面上不显，闭着眼在心中冷笑。

　　狗，东，西。

　　回去的路上，陈彻也感受到谢念初的情绪低沉，一反常态地没在自己身旁叽叽喳喳。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沉默啊。”

　　都第三个人这么问她了，这次还是事件的罪魁祸首。

　　谢念初没回答，却一直看着陈彻左手上的手表。

　　陈彻被她炽热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手腕上，“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那个手表，还挺好看的。”

　　陈彻挽起袖子抬起手腕，谢念初仔仔细细看一圈也没看到“杨蔓”两个字。

　　谢念初莫名松了口气，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还在心里默默评价着陈彻的手。

　　踢足球的手都这么好看吗，细细长长的。

　　“哎，小心！”远处传来的急促叫声拉回了谢念初的思绪，刚要转头就被陈彻拉到左侧，看见陈彻抬起右手帮她拍掉了飞来的篮球。

　　谢念初略低头嗅了嗅，嗯，校服很好闻。

　　下一秒，她的笑僵在脸上。

　　陈彻露出的右手手腕里侧，两个用钢笔写的分明大字像定在她眼前一样无法抹去。

　　杨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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