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生

　　鲁德青，是北厂技校的三青之一，上海人，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计划经济时期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北方工业重镇凤山火车车辆工厂做技术员。数学方面很牛逼，后来就到技校当数学老师了。另外“两青”分别是制图老师柳玉青与电子电路基础老师郑淑青，这三青是以严厉著称的。鲁德青又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教我们电工数学。
　　三角函数，指数，对数，双曲线，复数，行列式与距阵，微积分，拉普拉斯变换，矢量，傅里叶解析……这即像顺口溜又像绕口令的标题，看着就头晕。数学与电工有什么关系吗？不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疑问。
　　鲁德青这老头是个老来少，只要是头发一有白茬，二话不说立马就染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三十多岁的模样，好色，有那么一点咸猪手。他让数学一无是处的班花李丹阳当数学课代表，无非就是想多看人家几眼，与她亲密的接触接触，顺便咸猪手什么的……但对班里美其名曰帮助李丹阳，成绩比她差的学生还有呢！按鲁老师这逻辑，怎么不让数学更差的当课代表呢？
　　这个老小男人，整天西装革履，雪花膏扑面，粗看就像天津卖萌网红——妖娆哥。可他脑子灵光，爱把玩一个宜兴紫砂泥壶，一边讲课还一边嘴对嘴吸一口茶水，把电工数学讲得活灵活现。讲课用一口上海普通话：
　　“同学们！侬好！啊柆相信大嘎（家）内心深处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学电工数学呢？数学与电工的学习有什么联系呢？咱们今天就来拱（讲）一拱（讲），先来括（看）三角函数，发电机是由定子与转子组成……”

　　他用圆规在黑板上画了大一个圆，又画了一个同心的小一点的圆，大圆套小圆，模拟发电机简图。一些细虚线代表磁力线，几个角度虚拟的导线。
　　“大的是定子，小的是转子，转子在定子内部做旋转运动，根据约翰安布罗斯弗莱明右手定则，也就是右手发电定则，切割磁力线产生电场力，产生电流，大家都跟我做，右手平展，使大拇指与其余四指垂直，并且都手掌在一个平面内，假想磁力线穿过手掌，大拇指是旋转方向，那么四指指向电流方面……”
　　讲到这里，全班同学已经豁然开朗。他接着又讲：
　　“课下，很多人都有疑问，有些同学还亲自跑到办公室来问我，不光是你们这一届，就是上一届，上上一届都有着与你们共同的疑问，数学有什么用？与电工学有什么关系？学好数学对学电工、电子、无线电有什么积极意义？好！我就一一为大家解惑答疑。数学是基础，是科学现象的抽象，是宇宙万物的抽象，就拿我上面讲的，可以把发电机的转子在定子中的旋转，用X，Y轴分成四个象限，用r代表半经以原点O为圆心旋转，模拟、简化转子在定子中运动，r与X轴重合时，角为0度，sin0=y/r，大家看对边y等于0，所以sin0度等于0。当r与X轴为30度时，对边垂直X轴，对边就是y轴投影的这一段，咱们就用圆规量，也得得出两倍的对边等于斜边，所以sin30=1/2……”

　　他这么用象限、坐标轴的方法，给我们一讲，我们更明白了。初中的数学中三角函数，没有鲁老师评的细致，都是给你结果让你背。好象盲人摸象。我更加理解了三角函数在二维空间中的关系与做用。

　　上面他讲的，是书本上没有的，他串讲的目的就是建立电工数学与电学之间的联系，这下我更加明白了电工数学的意义，大家都佩服他。我想通过鲁老师的讲解大多数同学完全明白了开设电工数学这门课的意义了。每次课讲完，马上就让我们做练习册，这样做即简便，化繁就简又巩固新知识。鲁老师的这种做法，就如用线穿珍珠一样，把珍珠穿成了串，使零散的知识系统化了。

　　李丹阳可能是对鲁老师有所耳闻，隧产生了畏惧，每次她都没敢一个人去送练习册，她借口说练习册太多、太重了，总让唐丽丽帮她一起去送练习册，这鸦头够有心的，还怕咸猪手。

　　技校的生活有些无聊，走读生两点一线，我们住宿生是三点一线，没事了我就去图书馆泡一泡，315宿舍的同学几乎都是北刘村的，成帮结派跳出学校院墙去打电子游戏，这一年正好刚实行电脑游戏，林荫路上，幸福路上，雪芹路上都开了好几家电脑游戏厅。

　　电脑游戏与街机电子游戏有本质上的不同，一个称之为点派，一个称之为摇派。点派是用鼠标，摇派是用摇杆。我下铺的哥儿们晓亮哥，他反应不行，用摇杆打游戏常被人灭，后来改玩电脑游戏，常向我介绍“红色警报”怎么超好玩，想拉我下水。我是没什么兴趣，常和车辆钳工六班的罗锅也就是我发小李伟剑翻出学校院墙去打三国志、恐龙快打、快打旋风、双截龙、名将、1945、彩京、雷龙等等日本街机游戏，这种街机游戏就需要运用摇杆，属于摇派，反应要快。

　　学校实行半封闭化管理，为此学校院墙还加高了，那也抵挡不住同学们翻出院墙，向往自由、向往玩电子游戏的热情。

　　罗锅李伟剑如今又增了新毛病——“驼背”，近些天，他脸上的青春痘飞长，因为不好意思抬头看人或被人看，老爱低着头，久而久之就成罗锅了。这个绰号是车辆六班给起的，传开了。

　　在技校生活的三年里，有两年我们一起乘坐14路公交车或私人中巴车一起回家，一起返校，直到他毕业分配到机器联合车间当钳工。之后，我就与刘志伟一起回家，一起返校。偶尔也乘坐罗锅的班车。

　　凤山市区是由两个辖区组成，北边的是燕山区，南边的是渤海区，这个前文已经介绍，起这个名字可能就是对应着北部的燕山与南部的渤海。燕山区与渤海区以凤凰道为界，凤凰道以南为渤海区，以北为燕山区。市中心有两座山，南边的是凤凰山，北边的是大鹏山。大鹏山过去老辈子从前也叫过唐山，是唐皇李世民御赐的山名。只要在市面上走一遭儿就能看到或者听到与唐朝李世民有关的很多地名，比如西北井，据说是唐军北征高句丽驻军西北井，请风水大师找水源并掘井于此，起地名西北井。钓鱼台是李世民休战期间与众将领钓鱼慰劳士兵的地方。晾甲山是唐军战略撤退，行军路上偶遇大雨，之后晾晒盔甲的山，此山因晾甲得名。大唐兴国禅寺是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时，夜宿大鹏山麓，后得胜归来，在此山西南侧山麓建寺，取兴国安民国家永世兴旺之意，定名为大唐兴国禅寺。

　　凤山的历史、典故等，被一个新疆库尔勒来的铆焊班的学生吃得烂熟于心，他叫高耀利。是库尔勒铁路局定向委培生，毕业就能分配回原籍。他一与我们接触头一句话就是：
　　“我是纯汉人，别对我的相貌品头论足，汉人都是父系血统，我妈虽然是维族，我爸是汉族，所以我是汉人，谁他妈再说我是“外国人”，小心我捅死他……”

　　说着，他拿出一把喀什刀来，刀鞘精美、刀把工艺不凡还镶嵌着绿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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